第73章
过了两日,司香的官员往绫绮殿送了许多香料。
崔珩原本想从最基本的香料开始介绍的,但却发现,裴昭对调香并非一无所知,相反,辨香和识香也异于常人。他看着她熟练的研磨动作,讶异道:“裴小姐原来会调香。”
裴昭理所应当道:“当时说想学,只不过是找个理由和殿下呆一起,没看出来?”
说罢,打量着崔珩的表情,果见他轻轻避开了视线,嘴角牵起似有似无的弧度:“嗯,当时本王以为裴小姐是真的想学,没想到……”
似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他的笑容微敛,也没有再说下去。
裴昭停下手中的动作:“没想到什么?”
原来当时找王萼也不是为了学调香。但那时他们并不是恋人,他也无权管这些,不是么?
崔珩低声道:“没什么。”
裴昭深知这人越说没事、没什么,心里便越是有事,于是整个人凑到他身前,直勾勾地看着他,微微上挑的凤眼中含着哀绪,似一片蒙着雾气的湖。
“殿下有心事。”裴昭蹙起眉,想了一会,又道,“你是不是想问我,找王萼调香也是为了这个原因?”
心思被看破,他的表情微僵,只淡笑道:“是。但本王没有想翻旧账……”
“我找他是为了殿下的事。”裴昭平静地打断,“我想知道他是不是故意往香囊里加莺尾根的。”
他怔愣了许久,耳朵一片嗡鸣,心脏快得近乎异常。再回过神时,裴昭已坐回原位,慢悠悠道:“说了没喜欢过,就是没喜欢过,殿下何必多想,让自己难受……感觉味道有些不像,殿下看看有没有调错?”
崔珩倾过身,闻了一会:“裴小姐,雪中春信就是这个香味,没有错……”他的声音顿住了,裴昭凑到他的颈间,温热的鼻息扑打在微凉的肌肤上,留下一阵痒意。
“可是和殿下用的不像。”
“是么。”他僵硬地侧过脸,闻了闻衣袖,“可能衣服上还有皂荚的味道。”
调香直到子时才结束。裴昭打了个哈欠,看着崔珩把香案上的东西一一收拾好,又把自己扎好的香囊敛于袖中,忍不住弯了弯唇。但笑容很快就僵住了,远处的书案上,还有一大摞今日新呈上来的奏折。
崔珩轻咳了一声,低声道:“今天晚上能不能……”
裴昭怔了怔,脸上飘起绯红。
因为公事繁忙,他每夜极是疲惫,只会轻轻地搂着自己,规矩得有些怪异。
“嗯……殿下赶紧批完奏折。”
其实崔珩想说留到明日再看也可以的,但还是坐到了案前。
因为小时候的太傅管得严,他不但一本话本小说也没有看过,就是诗集文赋也很少读,大多时候看得都是些乏味的文书,所以看奏折对他来说也不是太无聊,毕竟早已习惯。
但这日看了半天,却看不下去。
崔珩叹了一口气,把笔放下,坐到榻边时,却发现裴昭已沉沉睡去。他俯下身,温柔地将女子颊上的碎发撩到耳后,准备也安安静静地睡下,但或许是她的嘴唇太过红润,他还是轻轻用手指划过她的唇瓣,像是平日里为她涂口脂一般。
睡眠中的裴昭无意识地将唇边的修长手指含了进去,温热的唇舌包裹住指尖,轻柔地吮/吸着。
崔珩的背脊绷得僵直,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燥热又浮了上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将食指慢慢地抽出来,带出的涎液落在微红的侧颊上,留下薄薄的水光。
若是现在在同一张床上躺下,还要他安分守己,似乎有些困难。
崔珩看向远处的素屛,那里还摆着一张榻。正欲起身,却听到一旁的人黏乎乎地叫着他的名字:“韫晖……”
她的眼睛仍旧阖着,呼吸均匀而绵长,原是在说梦话。
原来她会在梦中遇见自己。
崔珩微微勾唇,伸手替裴昭掖好被子,一边等着她把话说下去。
实在想知道是什么样的梦,是一起春猎,还是燃灯,还是在邕州同生共死……
“韫晖……进来……”
绷紧的弦倏然断裂。
原来是春梦。
第66章
春梦
刚刚不应该去批什么奏折的。
崔珩俯下身, 轻轻吻着裴昭的锁骨。
呢喃的梦语落在耳边,一步步击垮他的神经。他迟疑了一会,慢慢地褪下身下人柔软的亵裤, 清亮的月辉下, 细直的双腿如雪般白皙。
实在有些好奇梦里的场景。
亲吻寸寸上移,移到裴昭微红的耳垂。崔珩低声道:“夫人,可不可以……”
“嗯……进来……”
倘若把梦呓当作许可的话, 似乎有些不讲道理。
可是先前明明说好的。
太阳穴突突直跳,崔珩咬紧了唇, 缓慢地蹭着。但这样做并不能缓解燥热, 反倒令他的大脑一片混沌, 额头上青筋绷紧, 汗湿一片。
在这种时候细嚼慢咽,实在强人所难。
梦境中,红绸高悬,鸳鸯被暖, 大婚那夜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裴昭含含糊糊道:“韫晖……嗯……”
崔珩缓了片刻,凑上去轻轻在女子的肩颈上咬了一口,哑声道:“夫人,梦里有这么舒服么。”这句话当然没有回应,裴昭只是轻轻哼了两声。
这一场梦真切得如同现实。
裴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五感尚未彻底回归,眼底飘着一层潮湿的水雾。愉悦的浪潮一阵阵地卷席着思绪,她轻轻哼出了声:“韫晖……”
崔珩以为她还在说梦话, 仍旧□□着女子发烫的耳垂, 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现在是什么时候?”
崔珩眼睫一颤,支起身子, 望着那双湿润的眼睛,一时有些语塞。半天,才低声道:“可能已经过了丑时……我不清楚。”说完,他又压低身子,心虚地亲着裴昭的侧颊:“夫人明明答应过的……而且……对不起。”
裴昭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耳垂:“为什么不直接叫醒我?”
他哑声道:“可你看上去很困。”
看上去很困,所以,在不叫醒她的情况下这样做?
裴昭感到有些无奈,但还没开口,崔珩先一步问道:“夫人梦到了什么?”
这回轮到裴昭语塞。半晌,她嗫嚅道:“没梦到什么。”
他低笑了一声,声线沙哑而诱人:“可我听见夫人叫我,还让我进来。”裴昭听得面红耳赤,忍不住掐了一下他的腰。崔珩竟笑道:“所以我这样做,是不是很听话?”
裴昭决定放弃和他说理,两眼一闭:“你明日还要上朝。节制点。”
他的精力好得过分。
裴昭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崔珩照例去了早朝还没回来。用过膳后,裴昭坐在案前,替他翻起奏折,翻着翻着,眉头紧锁。
不少官员上疏说,萧宛烟毒杀文宗,难逃一死;若是能将崔瑀之死也推到萧宛烟身上,更是有利而无弊,是个万全之策,希望崔珩不要念于过去的母子情谊,早日妥善处理此事。
其实裴昭并不清楚崔瑀的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兵变那日,慈宁宫只有萧宛烟、绿珠、崔瑀还有最后进去的崔珩。
当时,穷途末路的崔瑀慌不择路,逃到慈宁宫寻求萧宛烟的庇护,大概是想让萧宛烟用解药什么的来胁迫崔珩不要杀他。
而裴昭记得,地宫一事后,崔珩说他再也不会和萧宛烟见面。
但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去了慈宁宫,而且一个侍卫也没带,再出来时,只让人去准备崔瑀的后事。
等在宫外候着的侍卫和官员们进去后,便发现了崔瑀的尸身,他的胸口中了一刀,毫无生还的可能。跪在地上的萧宛烟泪流满面,紧紧地搂着崔瑀的尸身,湖蓝色的裙摆上溅着血,哽咽着道:“瑀儿,瑀儿……”哭了半天,又开始厉声咒骂着崔珩。
至于崔瑀的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个中细枝末节,他人自然无法知晓。而那时,裴昭还在因为雪岭的事情生气,也没有问过崔珩。
他自己也从未主动提过。
还是得找个时间问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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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朝后,延英殿。
韩青驰捏着玉笏,坐在案边,神情一脸犹豫,半天,才低声道:“殿下,恕老臣多问一嘴,邕州那边的事情……”
兵部的沈迩接过话道:“韩尚书是对你的好女婿不放心么?双信这人,其他的事情或许不靠谱,但在打仗这种事上,殿下都未必比得上。”
“信儿能有沈三郎这样信任他的朋友,真是他的荣幸。”楼绥远慈祥地笑起来,“不过若是领兵打仗,和殿下还差得远,殿下当年……”
崔珩轻咳了一声,抬起眼:“你们来找本王,只是为了说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