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
  21年年底,阔别故土两年后,沈宴宁受邀回国参加一场婚礼。
  婚礼的主人公是陈澄。
  家乡的变化不大,只是一场疫病过后,岛上旅游业飞速衰败,很多店铺都熄业了,再不见从前岛上的热闹光景。
  沈宴宁在家里陪蒋秀过了一个年。她这一次是提了年假回国,打算年后参加完陈澄的婚礼就直接飞巴黎了,所以想着春节期间在家里多陪陪蒋秀。
  除夕夜那天,蒋秀还有些生气,怪她毕业时没商量就自顾自决定留在法国工作,以至于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面。
  父母老了,总盼望着孩子能在身边常呆。
  沈宴宁自然明白,安慰她,“也就这几年,又不是一辈子都在那儿了。”
  孩子翅膀硬了早晚要飞出去,蒋秀做不了她的主,只希望她别把伴侣也找在那,“那你要答应我,不要找个外国人。就算要找,也要把人带回来。”
  她还没告诉蒋秀和adan交往的事,只能硬着头皮在她殷切的目光下点点头。
  年初七,沈宴宁前往帝京赴宴。
  时隔两年半,再次踏上这座城市,比起宁海她心里反而多出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首都机场的旅客依然繁多。她提完行李,打车直接去了婚礼现场。
  婚礼在京城最大的国际酒店举行,宴会入口处摆了新人的婚礼照。
  沈宴宁对新郎并不陌生,对方也是帝京人。这两年她虽然不在国内,但对陈澄的情感经历可以说是了如指掌,换句话说,她几乎是贯穿了陈澄整个的感情生涯。
  每当陈澄半夜给她发来消息,她就知道她这个情感军师该要出面充当和事佬了。
  一来二去,也算是亲眼见证了一段感情。
  或许是有这个原因在,新郎新娘在做婚礼致辞时,她内心竟然不可避免地触动了一下。
  戒指交换完毕,这时司仪宣布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背景音乐非常合时宜的响起,舞台中央开始飘落人造雪花。全场人的目光聚焦在这对新人身上,由衷地祝福他们。
  沈宴宁坐在台下随人潮为他们鼓掌,看着晶莹的雪花自头顶盘旋而落,她忍不住伸手,有几片落到了手心。
  与此同时,舞台另一端,孟见清独自落座,淡而薄的白光落在他身后,始终像个局外人。
  婚礼现场灯光半暗,他们相隔几米远,就这样抬头,在同一片雪花中猝然重逢。
  第52章
  那是2022年一个新的凛冬, 京城依然是个雪天,银闪闪的雪落在清冷的红瓦上,落在满室宾客的华发上。
  孟见清一声不响地坐在昏暗的大厅里, 仰头凝望着沈宴宁。比起两年前, 她更加成熟了,淡颜浅笑,姿态神秘而优雅。
  光线收拢, 雪花落在她黑色的礼服上, 与裙摆上金丝线勾勒的栀子花相映生辉。
  背景音乐听起来像是一首爱尔兰老调, 舒缓又低沉,最后一个音淡出时, 漫天雪花也同时掉落在地上。
  孟见清期待着从她这张脸上看到些什么,可没有,她只是轻轻地掠了过去。
  仅一秒。
  她的视线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秒。
  那个陌生的眼神几乎让他愤怒。他以为时间能融化掉一切,过去相处中的许多东西,记忆已然开始模糊,但总有一些回忆,在触及到她的那一刻,没有征兆地,突然涌了上来。
  这两年,他过得越来越深居简出, 若非必要,显少外出。
  这场婚礼是代替梁宵一来的。
  新郎是叶家姻亲,叶幸的父母半年前移民去了澳洲, 将国内的事宜全权交给了梁宵一管理。婚礼当天, 他临时有个会议飞香港,于是拜托了孟见清以叶家的名义前来参加。
  帝京的冬天时常有雪, 孟见清开到半路,京畿道因风雪封路。他坐在车里等待开路的两个小时,莫名就想起了当年京中暴雨,他也是这样无奈地没有任何办法。
  只不过今天没有人值得他迫切地赶去,所以即便时针缓慢滑过一圈,他也有的是时间耗得起。但如果知道这场意外的宾宴上会碰到沈宴宁,他会不会也像当初那样赶着风雪去见她。
  那天婚礼的主题是大雪。瑞雪惊千里,同云暗九霄,是为了纪念新郎新娘的初见。
  茫茫白雪落到沈宴宁眼前。
  起初她并没有注意到孟见清,她以为,她这辈子应该不会再见到他了。
  那么大的帝京,她只待一晚,故人重逢的概率几乎为零,何况他们的交际圈完全不同。
  偏偏命运就是这么凑巧的,将他们安排到了这短暂而匆忙的一夜。
  这些年,她很少会想起孟见清,自然而然地也认为他已将她遗忘。
  直到婚礼结束,她在门口笑着和陈澄夫妇告别,挽手拉开出租车的车门时,浓墨的大衣袖口上贸然多出一只苍白有力的手。
  手的主人只是轻轻覆在上面,五指都没有太用力,甚至都不在意下一秒对方会将他甩开。
  雪仍旧下着,如倾沙一般,发出细碎的声响。
  沈宴宁随着袖子上的那只手抬起头。寂寂夜色,那场不休不止的雪就这样无声地落进他眼里。
  整个画面如同被人刻意暂停,她看不到飘雪,听不见雪声,连司机的催促都恍若未闻。
  那天气温很低,她艰难地张了张嘴,吐出一口寒气,“......孟见清。”
  他似乎是忘了放下手,搭着她的手腕,笑笑,说:“我还以为两年你就把我给忘了。”
  沈宴宁心虚地别开头,问他怎么在这。
  孟见清不动声色地转了转腕子,包裹住她冰凉的手,“替梁宵一来的。”
  酒店大堂的灯光明亮,在他脸上投下光影,神色温柔。沈宴宁的手腕微微颤了一下,纤细葱白的手指下意识拢了拢,指甲盖轻轻划过他的掌心,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孟见清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淡声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说年前的时候,在宁海过的春节。
  他点点头,神色未明。
  这时司机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问她还走不走。
  沈宴宁终于反应过来,试着抽了抽自己的手却没抽动,只好低头轻声提醒他:“我要走了。”
  孟见清像是没听到,始终没松开她的手,脸上笑容散开,仿若轻松地问她:“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沈宴宁迟迟没有说话,视线朝他身后那片素白的雪看去,街灯在簌簌雪花中逐渐朦胧,袖口内掌心灼热。
  僵持之下,孟见清的声音忽然软下来,在那肃然的雪地间竟有种说不出的柔情似水,“抽出一天,陪你过个生日。”
  好像也就是在这一刻,沈宴宁突然就明白了当初孟见清看她时,眼里流露出的那种无奈。
  就如同现在的她一样。
  当初那个暴雪天里站在宿舍楼下等人的小姑娘终究是长大了。
  她在心底叹一口气,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慢慢抬起右手向他晃了晃,接着莞尔一笑,“孟见清,我有男朋友了。”
  这句话犹如一把淬了毒的利剑,直指人心。
  孟见清的眼中浮现片刻怔忪,灯光下,银质的素戒闪着白色的十字光芒,耀眼得刺人。
  不过一瞬,他便松开了她的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坐进车里吩咐司机可以走了。司机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没有一丝犹豫地踩下油门,从他面前疾驰开过,卷起空气里一股刺冷的寒风。
  那个风水先生说宜嫁娶贺团圆的黄道吉日,孟见清站在四下无人的酒店门口,整个人陷在浓稠的雪夜里,情绪难以名状。
  他意识到,这一次沈宴宁是真的要走了。
  *
  沈宴宁是下午的航班。临走前,陈澄这对新婚夫妇请她吃了顿离别饭,一起的还有宋黎。
  如今的宋黎剪了整齐的短发,在一家机关单位勤勤恳恳当文员。当然,她和父母那条争夺自由之路远还没有走完。
  如她所说,一直在路上。
  至于陈澄,她依然是餐桌上那个话题女王,喋喋不休地讲着许多。沈宴宁从她的口中得知了许多她不在这两年发生的趣事。
  她的话题跳跃度很大,一下又跳到了接下来的蜜月旅行。旅行的第一站定在夏威夷,是因为对华今没能现场来参加她的婚礼,始终抱有遗憾,她说她要把祝福亲自送给她。
  等她把所有计划都定完,她才后知后觉地转过头,笑眯眯询问身边人的意见,“你觉得怎么样?”
  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满是对这趟旅行的期待。
  陈澄的丈夫是个面相斯文的男子,最初听闻是部队警官时,沈宴宁还吃惊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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