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他道歉说在忙,所以才这么晚回给她。
  提前认错的人永远都拥有被原谅一次的机会。
  沈宴宁拿着那两张门票,语气平淡:“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给你打个电话。”
  他那边很安静。
  大概默了好几秒。
  孟见清嗓音含倦,尾音上扬,缠缠绵绵:“阿宁,你是不是想我了?”
  被戳中心事,沈宴宁赧然地红着脸不说话。
  “你是不是想我了?”他步步紧逼。
  她依然不说话。
  电话里传来几句零落的英文,她诧异:“你不在帝京?”
  “嗯。”他坐起身倒了杯水,看了眼窗外,阳光很好。他住的酒店附近有个滑雪场,顶层能将整个滑雪场的全貌一览无余。
  沈宴宁期待着他能多给出一点信息,他却没再继续说下去了。
  她莫名有点儿失望。
  “阿宁,等我回来去滑雪吧。”孟见清关上窗,和她说道。
  沈宴宁那边天已经黑了,原定七点的音乐剧已经开始,但和他说话显然比音乐剧有意思多了,慢吞吞地说:“帝京都没下雪呢,去哪里滑?”
  他低低笑起来,“只要想去做,总能找到地方的。”
  “你要不要一起?”
  他的声音像是带着诱惑力,一步步引她走向沉沦。
  “要。”她答得够坚决了,坚决到仿佛在通知他——孟见清,我这辈子认定你了。
  寝室里的灯没开,她惫懒地靠在椅子里不愿动弹,适应了这种环境后好像也无所谓了。
  因为今晚的月亮足够耀人。
  “那等我回来。”
  有些承诺总是美好的。
  但美好总是少数的,总有人会在一个夜晚失意。
  沈宴宁是在天台找到的华今。
  她们外语学院不仅教学楼破落,寝室楼也一样,通向顶楼天台的门锁不知道坏了多少年,学校一直没派人来修,倒是成了她们借酒浇愁诉衷肠的好去处。
  华今坐在废弃的行李箱上,脚下的烟头堆了一地。
  沈宴宁过去拿走了她手里那一根即将要点燃的烟,说:“病刚好,少抽点。”
  华今耸肩一笑,当真没再抽,接着问起她的近况:“你和孟见清这段时间还好吗?”
  “挺好的啊。”借着天台上一盏微弱的灯,沈宴宁仔仔细细看了遍手里的那根烟,细细长长的女士烟,凑近还能闻到点青苹果味。
  “那就好。”
  华今说完,突然咳嗽了起来。
  天台上的风很冷,她刚刚烟抽得猛,冷风一灌,一下接着一下咳,听得人心惊。
  沈宴宁轻轻拍着她的背,“华今,别再折磨自己了。”
  她或许早就应该知道华今对梁宵一远没有她表面表现出地那么淡然,或许从一开始这份感情就不是单纯的男欢女爱逢场作戏。
  那么华今,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让这颗种子在你心里种下的呢?
  是十七岁的那个仲夏夜,端方少年递过来的那句引你彷徨半生的——学妹,你还好吗?
  那天晚上,她们其实没聊多少。华今一直咳嗽,在夜风里弯着腰,咳停了就笑一会儿。
  来来回回反复了好几次,她突然安静下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身后的光影被风吹得稀散。
  沈宴宁从没见过这样的华今,脆弱得几乎要碎掉,双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里往外涌流,哑着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你说那个孩子流掉的时候,他疼不疼啊?”
  “疼不疼啊?”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沈宴宁眼睛酸胀,发现自己根本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从她醒来就没有人提过半句孩子的事,所有人都觉得只要不提她就不在意。
  可不是这样的,她在乎,比任何一个人都在乎。
  第26章
  时间一晃步入了十一月, 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风乍起,枯叶落了一地,透出了几分秋后的凉意。
  这个学期的课程基本都已经结课了, 也就意味着大学的四年生活也开始正式进入了倒计时。站在人生的第一个十字路口, 好像所有人心中都涌动着无尽的心绪和迷茫。
  未来的路在哪里?又将走向何方?这些问题反复在脑海中回荡,既小心期待着与生活摩拳擦掌,又对无忧无虑的学生时代恋恋不忘。
  狭窄的四人寝室里能聊出一部长长的青春电影。
  尤其是深夜。
  “你们都睡了吗?”陈澄从床帘里探出一个脑袋。
  沈宴宁揿灭手机屏幕, 回她:“还没。”
  “其他两位呢?”
  “没。”
  “咋了?”
  她那儿窸窸窣窣一顿动弹, 突然拉开床帘, 欢呼:“我们寝室的深夜情感电台栏目终于人齐了一次。”
  被点名的华今在一片黑暗中呵笑一声:“你放心,我要住的时间还长呢。”
  她说完, 剩下几人沉寂了好久。
  那晚天台后,华今拉黑了梁宵一的所有联系方式,从原先的住所搬了出来,预备与过去彻彻底底断绝。
  陈澄小心试探:“你和那位......就这么算了?”
  “不然呢?你还能指望他来找我求和?还是要我继续不计前嫌看着他和我逢场作戏?”华今轻笑着,好似一脸不在乎。
  陈澄皱眉,医院那次是她第一次见到梁宵一,从前总觉得长得好看的人,品性应当也不错。可看了华今的遭遇,才知道老人那句人不可貌相的真理,于是故作老成地安慰她:“唉你也别太难过, 为这种人难过最不值得了。咱们年轻貌美,大好时光可不能浪费在一个人身上,你说对吧?”
  “谁说不是呢。”
  她的声音像烟一般散开, 轻盈而飘渺, 仿佛被夜色吞噬,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
  沈宴宁躺在硬邦邦的床上, 听着她们的对话,心里却莫名升起一股慌张。
  真的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放掉吗?
  “哎宁宁,你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啊?”
  话题不知道什么时候转到了她这边。
  一直没说话的宋黎突然出声,“老林不是想让你去法国留学吗?你怎么说?”
  沈宴宁看着上一秒林星刚刚发来催她快点填完留学申请表的消息,翻了个身,有些烦躁,说:“还在考虑。”
  宋黎点头:“那你得抓紧时间了,我听肖晓说报名马上就截止了。”
  沈宴宁:“嗯。”
  “哎呀这种事肯定是要好好考虑的,毕竟要去那么久。”陈澄趴在铁栏杆上,笑嘻嘻地说:“不过你要真去了,你和孟见清怎么办?他不会要追到法国去吧?”
  沈宴宁哭笑不得,孟见清什么时候在她们心里留下了这么个深情的印象,反问说:“他看起来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吗?”
  陈澄是个恋爱小白,唯一的恋爱史还处在高中那个纯情的年纪,撇撇嘴,“虽然他看起来不太正经,但我觉得他应该挺喜欢你的。”
  她很想问问要怎么样去衡量这种喜欢?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叫喜欢还是时刻不安地守着一段没有未来的关系叫喜欢?
  经济学里有句话叫沉没成本不参与重大决策。
  她想,她是时候该长大了。
  十一月的第二个星期,离填写留学申请表的截止日期不到一周时,林星突然把她叫去了办公室。
  外语学院的宿舍楼向南延伸有一条狭窄的林荫道,道路两旁的梧桐树摇曳着金黄的叶子,将秋天的暖阳分割成一道道光斑。这条路是通往教学楼的必经之路,每天清晨和傍晚,在路上匆匆走过时总能听到几句陌生的言语。
  沈宴宁在小道的尽头右转,穿过b区的教学楼就到了教师办公室。一路上她的步伐沉重而缓慢,心知肚明林星这一趟让她过去是为了什么。
  林星是外语学院的院长,有自己单独的办公室。大学四年里,作为她的得意门生,沈宴宁没少往这里走。
  她站在门口,深深地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进。”
  她进去时林星还在打电话,边说边朝客用沙发那指了指,示意她先坐。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办公室,给整个空间带来了几分宁静与温暖。林星的办公室不像刻板印象里的领导办公室那样严肃规整,她的办公桌上常年放着各式各样的花卉,有好几次沈宴宁过来时都发现桌上每日的花是不同的。除此之外,电脑旁边的日历上也贴满了和历届学生的合照,每个人的笑容在照片中都异常绚烂。
  这个电话并不久,她打完后过来和沈宴宁寒暄:“毕业论文写得怎么样了?”
  “已经到正文部分了。”
  林星惊讶了一下:“可以啊,到时候先发我一部分看看,我有空帮你改一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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