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齐明月的座上垫着鼠毛皮垫,池耀扶着她落座,还叫人关紧门窗免得受风。
  忠毅伯夫人望着儿媳已显怀的肚子,这才三个月,怎这么大了?
  齐明月腼腆一笑:娘有所不知,医士说,明月肚里有俩个孩子。
  忠毅伯夫妇一愣,立即喜笑颜开,这是我们池家的福气。
  池纯音也有些惊讶,怀双胎不是件易事,也体谅为何大哥会这般小心翼翼。
  齐明月转过头说道:许久未见音妹妹了,如今你要做姑姑了,开不开心?
  她笑着点点头,本来只准备了一对平安锁,如今还得去多打出一对来。
  齐明月轻抚肚子:宝宝,你可是有位高嫁的好姑姑,当真是好福气。
  池纯音的笑容凝固。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池宜因前些时日那事对池耀没什么好脸色,本默不作声,听齐明月这般,忍不住道:嫂嫂这话说的,嫁了个好郎婿的就是好姑姑,那我这样的,便不是好姑姑了?
  齐明月顿了一瞬,笑道:宜妹妹这话倒是曲解我的意思了。
  池纯音担心池宜与嫂子生出口角要吃亏,装作听不出齐明月话中暗含的意思:我与堂姐都盼着侄子侄女出生呢,到时候汴京有什么新鲜玩意,第一时间派人送来泉州。
  齐明月自讨没趣,脸色有些难看。
  爹娘,舟车劳顿,儿媳先回房歇着了。
  好,好。
  池宜懒得周旋,叔父叔母,我也有些累了,先回房了。说完便拉着池纯音一同离座。
  待齐明月回房歇息后,忠毅伯夫人的脸垮了下来。
  她指着池耀骂道:你个混账,大老远的惦记你妹妹的东西,那是皇后赏给她的镯子,是要随她嫁到英国公府。
  这话骂的无关痛痒,池耀不耐烦:你们在汴京日子舒坦,我想变卖点值钱东西松快松快怎么了?
  镯子呢,还回来!
  拿不回来了。
  忠毅伯夫人气得拧起眉头,你拿去卖了?
  池耀含糊道:也不是。
  被明月发现了,以为是我送她的,揣在怀里不肯撒手,您可别声张,若是叫她知晓我和池宜身边丫头的事,您孙子保不保得住就另说了。
  忠毅伯夫人提起这事就来气,猛拍桌案,你这是什么糊涂账!
  忠毅伯中断他们:既是皇后赏给纯音的东西,就是池家的,明月拿着便拿着了,就当送给未来侄子的见面礼,有何不可?
  你说的轻松?眼下是瞒着纯音,她知晓该怎么办?
  忠毅伯扬起声音: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难不成还反了天不成?!
  除夕将近,池宜按惯常又去城郊陪着外祖守岁,池纯音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忠毅伯府的关注点尽在齐明月身上,嫂子孕吐的厉害,是一点荤腥味都闻不得,家中连吃几天的清粥小菜,哪有过年的感觉。昨夜偷偷叫云梦上街买烧鸡,味道飘到前院去让嫂子闻到,娘狠狠斥责了一通叫她收敛。
  也不知顾驰在干什么?
  第18章
  池纯音托腮坐在铜镜前,心思已经飘到九霄云外,英国公大人门客众多,逢此佳节拜访之人激增,顾驰这段时日定是抽不开身。
  云梦进屋,走到她身边,小姐,你发什么呆呢?
  没什么,你说顾驰现在在干嘛?
  顾公子?自然是在国公府上了,听闻李将军回朝,国公府应该很热闹。
  李将军回来了?
  云梦不知原委,是啊,李将军难得回汴京一趟,国公大人自要好好招待。
  难怪顾驰这几日没声息。
  李意彤肯定也随爹娘回汴京了。
  池纯音有些心烦意乱,若论俩家亲近程度定不如李小姐,这第二桩婚该不会又要打水漂了吧。
  云梦兴致勃勃道:小姐,我们上东市去吧,那里可热闹了!
  往常这些事她定是第一时间冲上前,今日却耷拉着双肩,提不起什么兴趣。
  不了,娘知晓又要说我成日乱跑。
  除夕夜家家户户挂起盏盏红灯,漆黑的天幕被火烛银花再度点亮,触目又绚烂。
  忠毅伯府平日再见不得荤腥,年夜饭上也得摆满丰盛佳肴,入炉羊、三鲜骨头羹,色泽鲜美。
  一家人围坐在桌前,才让人真实感到年味。
  池纯音见齐明月今夜气色大好,主动关心道:嫂子现在可好些了?
  舒服多了,儿子也知道心疼娘,终于消停了。
  池纯音有些奇怪,嫂子怎知是儿子?纯音觉得女儿也挺好的。
  不知这话说得有何问题,齐明月的脸瞬时间垮了下来,似笑非笑,仿佛罩上了层寒霜。
  忠毅伯夫人用手肘击她,食不言寝不语,娘教你的规矩忘了?
  池纯音瘪瘪嘴,又没说出什么错话,这怀妊之人是万万不能招惹的。
  她低头吃自己的饭。
  余光注意到她娘将鸡腿撕下来,池纯音猜测定有一只要落入自己碗中,可那俩只腿不偏不倚,到了大哥与嫂子的碗里。
  齐明月笑道:谢谢娘。
  池纯音有些挂不住笑。
  往日有什么好吃的娘头一个紧着她,可是从大哥回来后,她清楚感知到这个家的重心已经转移,爹娘好像忘了她也即将要嫁人离家。
  池纯音又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哥哥在外鲜少回家,嫂子又有孕在身,比不上她日日跟在父母跟前。
  俩只鸡腿罢了,这么斤斤计较未免太过小气。
  娘刚才还叫她食不言寝不语,可他们聊得热络,自己根本插不进去嘴,也不想插嘴,独自闷头吃饭,略显落寞。
  齐明月忽然将话头对准她:真是快,过了年,音妹妹便要成顾家人。
  池纯音在心底嘀咕,这叫什么话,难不成她出阁就不是池家的女儿吗?
  她软绵绵应付回去:嫂子说笑了,也不必分的这么清楚,嫂子如今不也与娘家关系密切吗?
  别以为她不知道!她娘曾抱怨,补贴给大哥的钱全被齐明月拿回去供家里。
  齐明月笑意不如适才自然,嫂子虽不比你大多少,可有些事也要教教你,成婚最要紧的,就是要学会笼络夫君的心,汴京到底比泉州富庶得多,乱花渐欲迷人眼,顾家公子养尊处优,有些事开了头,就不好收尾了!
  齐明月不知收敛,将佩戴的镯子露出来向她展示,神情得意,你哥哥年俸虽不多,可也舍得为我觅得这样的好物。
  池纯音望着这如鸽子血般澄澈的玛瑙红镯子,是如此熟悉,不禁唇瓣翕动喃喃道:这怎么在你手上?
  第一时间扭过头,望着爹娘。
  娘避讳她眼底的疑问,反倒是爹爹,绷着张脸,显然是早已知情。
  爹娘前些时日因为镯子不知所踪,关她紧闭,如今出现在齐明月手上,却连个交代都不曾给她。
  池纯音控制不住情绪:是你拿了皇后赏的镯子。
  齐明月拧着眉头,不解问道:皇后?
  池耀挂不住脸,呵斥妹妹:闭嘴吃饭。
  池纯音脸色惨白,这时明白过来,对着池耀语气肯定:是你勾结堂姐身边的侍女,偷拿皇后赏下来的镯子?
  齐明月尖叫道:勾结婢女?
  池耀铁青着脸,是又如何?这家里什么东西不是我的,想要什么还要询问你的意见?
  果真是如此。
  池纯音气血上涌,喉间千言万语却说不出口,愤懑不知如何发泄。
  忠毅伯道:你娘将你养的自私自利,都是家中之物,分什么你我?都是要做姑姑的人,将东西送给侄子做见面礼怎么了?气性之小,我看你书都白读了!
  自私自利,气性之小。
  这话是爹爹用来数落她的。
  书里没有这样的道理!池纯音泪眼涟涟,万万没想到当日之事竟是这样,自己什么没干被关了几日紧闭,与香炉灰作伴。
  爹娘知晓哥哥犯此大错,不禁不处罚,还事事以他为先,多加包庇。
  哥哥成婚,叫我送礼,哥哥生子,叫我送礼,这是血缘亲情。那哥哥呢,从泉州回来,从不见给我带什么东西,这些年的家书,没有提过我半句。哥哥难道就不是哥哥吗?
  她说到后头声音发颤,胸前起伏不定。
  忠毅伯被拂了面子,气道:你是以为嫁了个好郎婿,就可以对爹娘不敬,目无尊长了?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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