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为什么?”
“不是有你和他实时同步吗。”手指不小心被刮刀削掉一层皮,鲜血浸染,秦榛对着伤口冲了冲水,眉头都未皱。
被拆穿的温吟知讪讪一笑,埋头干活,不敢再多言。
之后秦榛又接到了电话,这次是一串号码,他擦了擦手上的水珠,拿起手机歉意道:“不好意思啊,我可能有点事要处理。”
“你先忙。”温吟知欣然答应。
秦榛走后没多久,温吟知处理完全部食材,正起灶准备下锅时发现没有食用油了,他翻箱倒柜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最后只在冰箱看见了几个烂掉的西红柿,顺手丢进了垃圾桶。
还是去问问吧。他关了火,远远看见秦榛正在阳台接电话,再迈腿好像踩到了什么,绊得他一趔趄,低头一看,一只猫正在自己脚边欢快地打滚。
温吟知弯腰摸了摸猫脑袋,见它并不抵触,便将它抱了起来。
“家里竟然还养了猫,不过刚才为什么没看见你,嗯?”他掂了掂,心说还挺沉,望着秦榛的背影怅然道,“他把你喂得胖乎乎的,怎么自己还这么瘦呢。”
而猫装作听不懂,在他怀里蛄蛹几下,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就趴着不动了。
进门就去了厨房,温吟知这时才看清室内全貌:置物架上成对的摆件七倒八歪,挂画皆被罩了白纸看不清内容,沙发摞着厚被和枕头,书籍堆得比茶几还高,而各种印着字的纸张则散落了一地……
他抱着猫四处逛了逛,除了太乱,总觉还有哪里怪怪的,然后就打了个喷嚏。
这里没通暖气。
“这猫叫蛋黄。”秦榛接完电话,来到他身旁,“它是我从学校领养的,当时还是只营养不良的小奶猫,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挺可爱的。”温吟知收起打量的目光,夸赞道。
“是吧,而且蛋黄除了吃得多点、有些挑食、不爱喝水、经常掉毛之外就没什么缺点了,性格也不错,不抓人不咬人,虽然胆小但为猫友善,最重要的是它让你抱,就代表认可你。”他歪头冲他笑了笑,“怎么样,有兴趣接手吗?现在便宜出了,不要九九八,只要对它好就行。”
“你不养了?”温吟知面露诧异,“可你不是正养得好好的……”
他很久没回答。
“秦榛,你是最近一直都睡在沙发吗?”温吟知放下猫,垂眸静静地看向他。
沉默。
“你这几天一直没做饭,都在吃外卖吃泡面,是吗?”
沉默。
“你还在不眠不休地搞别的课题还是论文,对不对?”
依旧是沉默。
“你到底怎么了?”他上前一步,“从今早见你,你的脸色就很差,明明被冤枉了为什么不想办法去求证去解释?为什么不愿意接温听的电话?为什么会在车上睡着又在门口晕倒……”
“不重要了。”秦榛转过身,头也没回地走向厨房。
“秦榛!!”温吟知攥紧拳头,脖颈青筋都暴起,还是隐忍道,“如果你自己都觉得这些不重要,连你自己都放弃自己,还有谁会管你呢?”
他停住脚步:“那就别管我。”
门被砰地一声关上,夹断过往的冷风,在他耳边卷起持续的嗡鸣。
他慢慢蹲下身,抱住膝盖,感觉自己好像是飘荡的风滚草,木枝摧折,破碎凋零。
他自嘲地勾起唇角:“……本来就没人管我。”
一赌气从秦榛家摔门而出,还没走到电梯温吟知就后悔了,担心放他一个人待着会出事,又拉不下脸再回去,索性先回到车里从长计议。
停车的位置在楼下花坛对面,刚好能看见秦榛家的阳台,于是他每隔一会儿就抬头瞅瞅,期间还被小区保安以形迹可疑为由盘问了一次,因他闪烁其词的,还差点把他扭送到警局里。
“哦,搞半天你是秦教授的朋友啊。”保安把警棍收好。
“你知道他?”温吟知意外道。
“那可不,小区前些年闹虫害,还是他帮忙灭的。”保安挠了挠头,“他好像是学生物的?总之蛮厉害。说起来我刚开始也逮过他嘞,大半夜草丛里有动静,我拿手电筒一照,发现是他在喂猫,这搞学问的人还挺奇怪的……”
温吟知听了直笑:“的确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用一盒烟送走保安大爷后,他继续蹲守。到晚上七点多,天已经完全黑透了,他看见客厅的灯被打开,心稍微放下了些,靠在车边抬头望着那块暖白的光影。
夜色阴沉,而它弥补了这份遗憾,像是月光高悬云边。
温吟知本打算待到关灯就走,但眼看过了零点,灯却丝毫没有要灭的迹象,不禁焦灼起来。
“你搁这喝西北风,还不如上去找他嘞。”保安又从背后幽幽凑近,嗤道,“搞得和小情侣吵架似的。”
他脸瞬间滚烫,脚底抹油似的跑开,再回神就又到了秦榛家门口。
算了,来都来了。
他想着,按下门铃。
隔了很久里头才传来闷响,门被从内打开,秦榛半倚在门框,双颊挂着圆圆的酡红,眯了眯眼睛,待看清眼前人后便咧嘴笑:“你怎么又来啦?”
说时他抬手扬了扬红酒瓶,应是想要打招呼,但一个没拿住掉到了地上,深棕玻璃在脚边裂炸成花,而他没穿鞋,抬腿就往前走。
“小心!”温吟知一个手疾眼快将他扛起离地,才免得他受伤,忍不住责怪道,“喝那么多酒做什么?年纪轻轻就借酒消愁?”
夹杂葡萄果香的酒气在脖颈轻扫,秦榛没骨头似的趴在他肩上,说话语气被酿得软甜:“睡不着……所以喝酒。”
“那也是醉了,不是睡了。”道理讲不通,温吟知环顾一圈,抱他放到了餐桌上,“待着别动,我去把玻璃碎片收拾了。”
喝了酒的秦榛倒是很乖,拖着长音答了声好,耷拉着脑袋看小腿摇晃。
温吟知去厨房拿扫帚簸箕,路过中岛,发现自己买来的食材竟半点没少。
“今天吃饭了吗?”他在秦榛面前站定,手撑在桌沿,“吃了什么?”
秦榛仰脸看他,傻笑了几声,慢吞吞地回答:“西红柿……鸡蛋面。”
奇怪,他明明记得没买西红柿。
温吟知先把玻璃碎片打扫干净,提着簸箕回到厨房,正欲倒掉,却看见垃圾桶里自己中午丢掉的烂西红柿不翼而飞了。
“你……秦榛你疯了?!捡垃圾桶的东西吃?!”他冲出厨房,厉声道。
而面对质问,秦榛只是愣愣地眨眼:“可我喜欢西红柿。”
温吟知两眼一黑,感觉自己气得要折寿了。
“……罢了,和你也讲不清楚。”他逮着秦榛翻来覆去地检查,“你有没有哪里难受?恶心想吐吗?胃疼不疼?”
秦榛被摆弄得不舒服,抓了抓胸口的睡衣布料,往旁边一躲,敞开几扣的领口顺着肩头滑了下来,露出大片挠红的肌肤,场面一度堪称香艳。
“你你你干什么?”温吟知移开目光,喉结不自觉滚动,“有话好好说。”
“痒。”他说着还往前凑了凑,眼神迷离,“就是这里,难受。”
老天爷,今晚真的不是在渡劫吗?!
温吟知表面上淡定地帮他把睡衣穿好,实则人已经飘走有一会儿了。
“难受就去睡觉,睡一觉就好了,别想太多。”他将秦榛从桌上抱起,故作冷酷地说,“去卧室睡吧,沙发太软了,对腰不好。”
“不要……”秦榛试图反抗,但浑身软绵绵的,胡乱踢了几下腿就用光了力气,睡意汹涌而来,困得掀不开眼皮。
“行了,别瞎折腾,困就赶紧睡。”温吟知辨认出主卧的位置,抱着他走去。
“那我睡了。”秦榛知会完,乖乖闭上了眼。
“……还怪礼貌。”他没忍住笑了笑,腾出手拧动门把,可还没进门就傻眼了。
房间里像是遭了扫荡一般,除了家具家电以外什么都没有了,所有东西都被散乱分装进了门口几个大纸箱里。
就连床也只剩孤零零的床板,根本没法躺。
温吟知只好又退出卧室,正轻手轻脚地准备把怀中人安置在沙发,猫不知从何处冒出脑袋,前爪扒拉着硬是不让他放。
“蛋黄,别闹。”温吟知推开猫的阻挠,“让他好好睡觉。”
猫后撤躲避攻击,浑圆的身子却很是笨拙,不慎把茶几旁的纸篓打翻在地,又被滚落的垃圾吓得一激灵,炸着毛逃逸了。
而秦榛受声响波及,翻了个身,嘟囔了几句梦话,但没醒。
他松了口气,为他盖好被子后在原地蹲守,直到见他侧颜安然,料想应该睡熟了,便起身认命地去打扫猫的犯罪现场。
纸篓里基本都是废纸团,温吟知一一捡起,被掉出的一个空药瓶吸引了注意。
他转了转瓶身,贴着的标签名称令他很陌生,输入引擎也没搜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但他本能地觉得这和秦榛有关,便拍了张照片,准备发给认识的医生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