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我不知道啊，我又不是学土木的，不过听我们的工程师说，应该干不来吧。”陈非耸耸肩。
“那我们就只能起诉并索赔了。”
“随便。”
“随便？”简疏文笑了一下，他盯着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陈非，说：“我要是真告了，法院判你们承担全责，有这个记录在，你们下次再想承接政府项目就难了。政府外包项目是要审核信誉记录的。”
这对公司来说是件很严重的事，但陈非只是笑笑，好像并不把它当回事。他坐在这个位置上，却对这件事情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就让人觉得他很疯。
简疏文皱起了眉，问：“你到底在干什么，陈非？”
简疏文又道：“我做过调查，万仁峰住院前你们就中了标，可是一直没动工，其中一个原因就是龙鱼街构造复杂、设施老化严重，工程师评估冒然开工容易出大问题，但万仁峰住院后，你成了他名下公司的代理董事长，这工程就突然开工了。所以这是你的意思，对吧陈非？”
陈非不说话。
简疏文说：“现在龙鱼街的居民生活很不方便，岂止不方便，日子都没法过了，你忍心看着那么多人受苦吗？”
陈非把手上的事一停，往简疏文的方向一看，干脆不装了，对简疏文说道：“他们受苦，不是应该的吗？”
“他们都是你的老街坊，你在那里长大。”
“就是因为我在那里长大，我才知道那些人真正的嘴脸。”
简疏文露出黯然的眼神，“我就猜到是你。陈非，这件事就是你的授意。”
“简律聪明，什么都能猜到。那你说说，我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们？”陈非露出一个平静的微笑。
简疏文看了陈非半晌，说：“以前你有什么事，或者有什么心里话，你都会跟我说。”
以前简疏文和陈非不仅仅只是老板和助理的关系，他们是朋友，因为简疏文年纪比陈非大，所以简疏文更像陈非的一个大哥哥，简疏文很照顾陈非，陈非对简疏文也有一点心理上的依赖，简疏文知道陈非很多事。
简疏文道：“龙鱼街的居民都是小市民，他们接受你爸爸的无偿帮助，却把你爸爸的爱心视为理所当然，你爸爸帮他们的时候他们笑不拢嘴，你爸爸出事时他们却没一个向你家伸出援手。你那么爱你爸爸，你是在替你爸爸报复，我说的对不对？”
“你很了解我嘛。”陈非很坦然，没有否认。
简疏文却摇了摇头，“不，我发现我一点都不了解你。就事论事，龙鱼街居民自私自利是一回事，但你用这种方式报复他们又是另一回事，他们固然不光彩，可你做的事就对吗？陈非，你我都是学法的，我们聊一下法律层面的东西，你针对龙鱼街的行为，抛开烂尾问题不谈，也构成打击报复，在法律上打击报复行为触及违法犯罪，你想把自己也送进去是吗？”
陈非依然平静，疯了一样的平静，他无所谓地说：“送进去就送进去，反正我不是什么好人。”
说到这，陈非突然笑了，并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向简疏文，“不当好人才好。这个世界不需要好人的，简律。”
简疏文从陈非的眼中看出了五成疯批，和五成绝望。
陈非微微叹息，“如果好人没有实质性的保障，如果好人注定没好报，那我们的教育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教化人做好人。”他停顿了一下，又道：“教出来干嘛啊，当别人的食物吗？”
陈非幽幽地说：“好人都短命，比如我爸爸，比如……邱梓新。”
简疏文听到邱梓新的名字，瞳孔猛的一缩。
众多思绪在简疏文脑中理出了头绪。邱梓新遇害是因为她掌握了霍江市一家借贷公司违法犯罪的证据，那家借贷公司属于万仁峰，而陈非就在万仁峰手下做事，那么杀邱梓新的事，陈非知道多少，又参与多少？
简疏文大步走到办公桌前，隔着办公桌猛的一揪陈非的衣领，冷道：“邱梓新的事，你参与了多少？”
第226章 扫描件
简疏文看着陈非，陈非也看着简疏文，一个眼中充满愤怒，一个眼中无悲无喜。
陈非想把简疏文的手从自己领口上掰开，但简疏文抓太紧了，他掰不开，只好放弃。
陈非没有正面回答简疏文的问题，而是问简疏文：“邱梓新死前是不是给你写了一封e-mail，但没发出去，一直在草稿箱里？”
“是。”
“你有没有想过她想给你写什么？为什么不打电话而是写邮件？”陈非循循诱导，“她在写邮件之前应该是给你打过电话的，不过你跟时桐这么黏糊，分隔两地，肯定经常煲电话粥，可能邱梓新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的电话正好占线吧？”
陈非说的一点没错，简疏文去霍江的那段时间，只要不是在工作，基本上都是在跟时桐打电话。
邱梓新给简疏文打电话的时候，简疏文电话占线，邱梓新是个很为人考虑的人，占线几次后她一定会想简疏文这么忙，不便电话打扰，不如写封邮件，发到工作邮箱里，简疏文什么时候有空，就什么时候回邮件。
可为什么写了个开头就不写了？为什么邮件躺在草稿箱里没发出去？
简疏文正在思考这些问题，忽然陈非眼神一黯，露出哀伤与无奈。
真的很奇怪，陈非干了那么多坏事，身上的气质依旧很干净，好像他完全是被逼无奈的一样，很容易给人一种错觉，觉得这人马上就要改邪归正。
陈非望向简疏文，眼神无助又可怜，他压低声音道：“简律，我是被逼的，我也很无奈。邱梓新的事我没有参与，但我确实知道不少内情。”
简疏文的手还揪着陈非的衣领，陈非忽然将自己的手覆上了简疏文的手，用双手牢牢抓住简疏文的一只手。
“我知道你们在找什么。”陈非说，“你们在找一份阴阳合同，这份合同，就是证明霍江市余庆贷款公司非法发放高利贷的有力证据。”
简疏文瞳孔一缩，他想把抓着陈非衣领的那只手松开，可陈非的手牢牢地抓住他的手，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简疏文怎么也松不开。
陈非说：“我还知道有人怀疑邱梓新把合同给了你，但其实合同不在你身上。”
“你还知道什么？”简疏文问。
陈非笑了，“我之所以那么肯定合同不在你身上，是因为合同在我这里。”接着他补充道：“万仁峰不知道，我没给万仁峰。”
简疏文死死地盯着陈非看。
陈非好奇地睁大眼睛，问：“简律，你这么正直的人，这时候怎么不劝我交出合同呢？”
“我如果劝，你会给吗？”简疏文冷冷地问。
“当然会了。”陈非笑道，“以我跟简律的交情，简律要，我肯定给，但是我有一个条件，龙鱼街这事你别管了，我不想跟你作对，也不希望你跟我作对。”
“你先松手。”
陈非乖乖把手松开。
简疏文看着陈非，问：“我该信你吗，陈非？”
“这次可以信。”
“那你不如跟我说说，合同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非倒不隐瞒，一五一十地跟简疏文说了。
原来邱梓新作为网格辅警，齐步作为重点关注人员，邱梓新没少去齐步家回访，邱梓新工作认真负责，为人真诚，与齐步创建起了信任。
后来齐步意外去世，警察初步判断可能是抑郁症导致自杀，邱梓新据理力争，强调齐步抑郁症已经好转，不会是自杀，为了找到支持自己的证据，邱梓新回到了齐步家。
在齐步家，邱梓新找到了一份古怪的合同，也就是齐步跟霍江市余庆贷款公司签署的阴阳合同，阳合同写的是合法范围内的利息，阴合同却约定了超过合法范围的利息，也就是高利贷。
不过这份合同不是纸质版合同，而是电子扫描件，存在齐步的计算机里，纸质版原版齐步已经销毁了。
邱梓新虽然在计算机里找到了电子扫描件，但她看不太懂，只是直觉上觉得古怪。
这很正常，合同文书这种东西存在很强的专业性，如果是比较复杂的合同，非专业人士看不懂也在情理之中，这时候就需要一位法律人士来帮忙解释合同。
邱梓新一开始是想求助简疏文的，她打了简疏文的电话，然而占线，因为当时简疏文正在跟时桐煲电话粥。
邱梓新第一反应是简疏文工作一定很忙，不好意思电话打扰他，不如给他发封邮件吧。
于是，邱梓新用齐步的计算机登陆自己的邮箱，想给简疏文写电子邮件。但她只写了个称呼和开头，又突然觉得不妥，邱梓新心想能用邮件沟通的事情一般都不紧急，而自己现在面临的问题急需解决，发邮件太慢了，万一简律师好几天都不看邮箱呢。
邱梓新叉掉了写信接口，然而电子邮箱有个功能，会自动把未写完的邮件存到草稿箱，邱梓新没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