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她好说话,不麻烦。正式员工转劳务派遣工,这什么破政策,公司也想得出来?谁会愿意啊?落到哪个员工身上哪个员工都是要闹事的。中层领导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上头的命令必须遵守,又害怕下头的人闹事,所以他们肯定会选择最听话的那个,减少闹事的风险。再说,我们部门每个季度都会统计员工工作出错的次数,邱梓新出错次数最多,领导选她有理有据。”
  “出错次数最多?她工作能力不行?”
  “不是不行,而是所有人干不完的活都丢给她干,她干得太多啦,比如说,假如每个人的出错率都是千分之五,她干1000件,别人干500件,同样的概率下她出错的次数是不是就越多?工作啊,干得多,错得多。”
  “那你们这个演算法不对啊,基数都不一样,怎么能按次数算呢?应该算出错概率啊,只说次数不说基数,会让人误会她工作能力不行。”
  “什么时候用次数,什么时候用概率,要看领导怎么考虑。”吴女士意味深长地说,“领导看她听话,觉得她不会闹事,才选她的,没想到她居然把公司给告了,这让我对她刮目相看,她竟然有这样的勇气。”
  “开庭前邱梓新回了一趟公司,她回来干什么,见了什么人,你有印像吗?”
  “有印象,那天她进了人事总监的办公室。人事总监办公室跟我们部门很近,我看见她进去的,呆了半个多小时吧,具体他们聊了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突然,一直沉默的时桐开了口。刚才都是陈非在问,时桐一言不发,这时却破天荒地问道:“邱梓新天天帮部门同事做工作,她跟同事关系怎么样?”
  吴女士面色变了变,“这个嘛……唉!”吴女士重重地叹了口气,说:“她是个好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但她越好,别人对她的态度就越差,比如大声吼她,或者使唤她帮忙买早餐,当然我是不会干这种事的,我没这么对待过她,但我没办法啊,看到她不会拒绝,我有时也恨其不争。”
  与吴女士的对话就到此结束了,吴女士知道邱梓新进了人事总监办公室,但她不知道人事总监对邱梓新说了什么。于是陈非想从人事总监口中问出点什么来,但人事总监跟吴女士不同,一来人事总监比吴女士圆滑得多,二来吴女士有意帮邱梓新,人事总监没有。人事总监把话说得滴水不漏,三人什么信息也没得到,再加上法院已经开庭了,时间紧急,陈非着急去找简疏文,就先走了。
  第50章 游戏间
  简疏文和陈非开车回到了疏文律师事务所。两人停好了车,准备下车的时候,简疏文突然对陈非说:“对了陈非,我把你和江笙的工作做了分工,以后你干你的,他干他的,省得乱套。他还是个学生,还有学业任务,而且缺乏经验,能帮你的有限,在事务所你是挑大梁的,任务比他重,所以,辛苦你了。”
  陈非淡淡地说:“这有什么辛苦的,本来就是他是实习生,我又不是,我干多一点理所应当。”
  说完,陈非下了车,简疏文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睫毛垂了下来。
  陈非一直都是个靠谱稳重的形象,但简疏文知道,他的性格中不止有靠谱稳重这一面,陈非其实有些敏感。
  陈非很小的时候他妈妈就抛弃了他和他爸爸,研究心理学的人提过这么一个概念,童年经历过抛弃的小孩,一生都在害怕被抛弃,陈非就是。更不幸的,害怕被抛弃的人往往总是被抛弃,陈非谈过几段恋爱,无一例外都以被分手收场,后来陈非就不谈恋爱了。
  江笙来了之后,陈非之所以对江笙有敌意,就是因为他担心江笙这个实习生抢了他的位置,使他再次陷入被抛弃的境地。陈非一旦被疏文律师事务所抛弃,就很难在别的律所找到工作了,因为绝大多数律所哪怕是助理岗也要求至少本科毕业,而陈非本科没有读完。
  陈非敏感的同时自尊心也强,碍于自尊他不可能告诉简疏文自己的小心思,只能用一种别扭的方式表现出来。之前简疏文一直忽略了陈非的内心活动,单纯以为是他怪脾气又犯了,直到那天简疏文跟卫知礼聊天,提到陈非,简疏文忽然想起两年前陈非的爸爸去世时,陈非说的那句话:“爸爸,连你也要抛弃我了吗?”简疏文这才意识到,陈非是那么害怕被抛弃。
  简疏文走进疏文律师事务所,一进去张双蕊就对简疏文说:“简律,老板娘在办公室等你。”
  时桐在。
  简疏文推开办公室的门,看到时桐坐着他的位子,双腿架在桌子上,捧着手机舒舒服服地打游戏。见简疏文进来,时桐头也不抬,当他是空气。
  简疏文站在时桐身后,双手撑在时桐的椅子上,看着时桐打完这局。
  简疏文对时桐说:“怎么搞得你才是这里的主人一样?”
  “早跟你说过了,你的地盘就是我的地盘。”时桐霸气回答。
  简疏文看着时桐那张脸,想到他这样的人,居然肯帮自己的忙,心里一软,忽然想亲亲他。
  简疏文俯下身去,飞速地亲了亲时桐。
  哪知时桐不领情,“啧”了一声,脱下缠在自己手上的翡翠珠串抽了简疏文一下。价值不菲的翡翠珠串,时桐居然用来抽人。
  珠串打中了简疏文的脸,简疏文捂着自己的脸,却笑了起来。
  时桐看不惯简疏文的贱样,斥道:“被打了还笑,贱不贱啊你。”
  简疏文挑挑眉,说:“别人打的我打回去,你打的,我先记着,在别的地方赚回来。”
  “少废话。”时桐伸脚踹了踹简疏文,说:“找你是有正事,别他妈嬉皮笑脸。帮我拟一份合同。”
  “什么合同?为了什么目的?跟我详细说说你遇到什么事儿了。”
  作为时桐的法律顾问,帮时桐写合同等法律文书也是简疏文的工作之一。但每次时桐找简疏文做事的时候,简疏文都必须问个一清二楚,问他要做什么、有什么目的,不仅是因为问清楚了写合同更严谨,还是因为时桐这个人吧,无法无天惯了,找简疏文做的十件事中至少有八件不合法,搞得他每次来找简疏文写这些东西的时候,简疏文都格外紧张。
  但紧张归紧张,该劝还得劝,人已经惹上了,简疏文把劝时桐也当作是自己的责任。
  时桐瞥了一眼简疏文,不高兴道:“你急什么?不是什么坏事。钱信想开珠宝店,找我合作,你帮我拟份合作合同,有问题吗?”
  “有问题。”简疏文想也不想就说,“你跟钱信合作,那不是跟他走得更近了?你不怕我吃醋?”
  “我怕你吃醋?我怕你?”时桐怒道,“你小子有什么好让我怕的?”
  “有这么删字的吗……”
  “我跟别人合作做生意违背你原则了吗?”
  “没有……”
  “违背你良心了吗?”
  “没有……”
  “那你哔哔啥?快写。你不写我找别的律师去。”
  “我写,我写。”简疏文赶紧服软,“位置让给我,我打字要用计算机。”
  时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简疏文坐了上去,接着时桐任性地坐在简疏文腿上。简疏文没办法,任他胡闹。
  时桐一边描述他与钱信合作的细节,简疏文一边写合作合同。写完了,简疏文把计算机一合,把坐在自己腿上的时桐一抱,嬉皮笑脸道:“说好了跟那个二世祖只做生意,不要有其他来往。”
  时桐眯着眼,懒洋洋地捏了捏简疏文的下巴,警告道:“少管我。你要知道,我来京城,不仅仅是为了找坤有金,我是个商人,我也要扩张自己的生意版图。钱信虽然是个小兔崽子,但他背靠钱家,钱家的关系我不能不要。”
  也许觉得被简疏文抱着太热,时桐从简疏文腿上站起来,走到窗边的沙发上坐下。
  “对了,邱梓新的事,谢谢你帮我。不过你什么时候跟林警官关系这么好了?”简疏文说。
  “关系好谈不上,林子川指望我帮他破枪支走私案,我的忙,他能不帮?我也不是特地帮你,只是偶然碰上你那个助理,顺手的事。”
  “关于邱梓新,你怎么看?”简疏文忽然心血来潮,跟时桐讨论了起来。
  “关于她的什么怎么看?”
  “她的讨好型性格。”
  时桐“哧”的一声笑了,说:“性格?她是被教化得太成功了!毫无疑问她是个好人,一个被教化得很成功的好人。”
  确实,跟邱梓新接触过的人中没有谁不说她是个好人,简疏文也说邱梓新是他见过最有礼貌的客户。
  时桐说:“小时候,老师和家长教小孩听话、乖巧、温和、谦让,教化小孩做好人,不允许小孩顶撞,不允许小孩调皮。孩子们把教化当真理,但谁也不会说教化的目的是什么,教化的目的没有多高尚,只是为了好管理。”
  时桐捏着手中的珠串,望着窗外,悠悠地说:“当然,管理是必要的,不然就乱套了。可如果教化过了头,那就叫驯化,驯化后的人就不是人了,而是宠物,宠物才会习惯性讨好,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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