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喂!”简疏文大惊失色,他冲进书房,赶紧制止时桐的举动。
  “你干嘛?”简疏文心疼地把书从时桐手里抢过来。
  “你平时就看这些东西?”时桐问,“这么多字,真的不会越看越烦吗?”
  “你看着烦就不要看了!这是我的书,你不能撕我的书!”简疏文十分气愤,“古有晴雯撕扇,怎么,今天你也想效仿,来个时桐撕书?”
  时桐嗤笑,“东施效颦的事我不干。”
  时桐向简疏文伸出手,说:“给我。”
  “什么?”简疏文一愣。
  “我撕下来的那几页,给我。”时桐说。他的姿态高高早上,活像老佛爷现世,可惜他带了点南方口音,差了点味道,老佛爷应该没有南方人。
  “你……对这几页法律条文感兴趣?”简疏文问。
  时桐眉头微皱,似乎有些不耐,“你别问,给我就是了。怎么,几页纸,不舍得啊?”
  “那倒不是。”简疏文听话地把时桐撕下来的那几页还给时桐,“这几页撕了就撕了,反正里面的内容我早就会背了。”
  时桐慢悠悠地把这几页纸折起来。
  “其实你有什么法律问题,可以来问我,我是专业的。”简疏文说。
  时桐看了简疏文一眼,说:“你不是不想帮我做事吗?”
  “如果不是违背原则和职业道德的事情……”
  “啰嗦。”时桐打断他。
  时桐站起来,走出书房,来到客厅。
  “昨晚我们说好,我不再逼你帮我做事,你把你家房子借我住几个月。”时桐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茶,边倒边说。
  “依你。”
  “你家少套茶具。”时桐说,“买一套回来,我要用。茶叶也弄点好的来。”
  “好。”简疏文应下。
  “在这个位置加个佛龛,我每天要拜。”
  “行。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了。你不要紧张,我这人很随意的。”时桐摊开手,笑道。
  简疏文望向时桐,时桐用个一派天真的笑脸面对他。
  时桐三十岁了,比简疏文还要大一岁,但偶尔还会流露出少年人的神态。
  简疏文看不透时桐。
  时桐这人背景复杂,手里是沾过血的。简疏文学法律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跟时桐走到一起会卷入多少是非,惹上多少麻烦。理智告诉简疏文,他应该远离时桐,越远越好,尤其是现在,因为现在时桐提出要住简疏文家里,他为什么突然提这样的要求?这是否释放了什么危险信号?都是简疏文需要警惕的。
  可时桐于简疏文而言就像一朵妖冶的罂粟花,对简疏文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简疏文根本无法控制自己走向他。
  简疏文闭了闭眼,在心里叹了口气,认命了。
  书房,简疏文在工作,忙张凡生的案子。
  简疏文给陈非打了个电话:“陈非,你把案子的数据全部发到我计算机上。”
  陈非做事利索,很快数据就发过来了。
  简疏文盯着计算机显示屏,在想张凡生案的突破口。
  第5章 第一眼
  张凡生被白余科技指控敲诈是将近两年前的事了。被指控后,张凡生跟白余科技打了整整一年的官司,没错,整整一年,打官司是件很花费时间精力的事,大公司有专门的法务团队,他们不怕浪费时间,但打工人有谁耗得起整整一年?
  打了一年的官司,经历了一审二审,张凡生还是败诉了,败诉后他在牢里呆了大半年,依然不服,所以才有了这一次的法律援助。
  简疏文看着案件数据,挠了挠自己的眉心。
  像张凡生这样的服刑人员要翻案所要经历的程序是申诉,而不是上诉,申诉时必须将申诉材料上交法院或检察院,申诉材料包括能够证明原判有误的新证据,必须让法院或检察院觉得罪犯的申诉有理,才会对案件进行重新审判,否则法院或检察院会驳回申诉,维持原判。
  所以简疏文的第一步应该是准备申诉材料,找到证明张凡生清白的新证据,否则就有可能连申诉这一关都过不去,更别提重新审判了。
  简疏文滑动鼠标,翻看张凡生一审和二审的庭审记录,查看当时白余科技在庭上都举了哪些证据来指控张凡生。
  证据目录里最最关键的是一段录音,这段录音是张凡生最后一次去主管办公室找常文恺时,常文恺偷偷带了一支录音笔录下的。
  简疏文戴上耳机,摁下播放键,听了一小段录音内容。
  录音里可以听出张凡生情绪激动。
  张凡生:“我的要求说得很清楚,n+1的赔偿。”
  常文恺:“你是公司老员工了,连续三个月绩效倒数第一,按照公司的规章制度,你应该接受劝退,而不是伸手要钱。伸手要钱姿态难看,你好歹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要点脸吧!”
  就是常文恺这句“伸手要钱姿态难看,你好歹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要点脸吧!”激怒了张凡生,张凡生被他这么一激,情绪彻底爆发了。
  张凡生:“你什么意思?我不要脸?”
  张凡生:“我不要脸会为了项目顺利上线熬几个通宵?会全年无休地加班?”
  张凡生:“你他妈才不要脸,你就是老板的一条狗!”
  张凡生:“说我不要脸……好……我今天还就真不要脸一回!”
  张凡生:“你应该知道我参加过公司很多重点项目,这些项目的细节,对手公司也很想知道呢。”
  张凡生:“如果公司一定要这么逼我,我就去举报!去找媒体把事情闹大!公司还想不想要名声?”
  常文恺:“冷静点,不要闹事。”
  张凡生:“不要闹事?把钱给我我就不闹!”
  简疏文摁下暂停键,摘下耳机,烦恼地挠了挠眉心。
  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说话容易暴露把柄,张凡生这段录音就是。
  “你应该知道我参加过公司很多重点项目,这些项目的细节,对手公司也很想知道呢”、“如果公司一定要这么逼我,我就去举报!去找媒体把事情闹大”、“不要闹事?把钱给我我就不闹”,这些话,已经构成了要挟和强行索要财物的嫌疑,白余科技法务部就是用这段录音坐实了张凡生敲诈勒索的罪名。
  简疏文坐在可旋转的办公椅上,转了两圈。
  人在气头上时说话没轻没重,诸如什么“要你死”、“给我……不然我就……”之类的话张口就来,这种口头要挟,说得多了,许多人不把它当回事,但要是真的较真起来,法律上是可以判定为敲诈勒索的。所以说啊,话不能乱说,尤其是跟钱扯上关系的话。
  不过简疏文很快就想出了应对方案。
  简疏文打通了助理陈非的视频电话。
  “陈非,数据我看了,虽然那段录音对张凡生很不利,但我们可以从‘主观目的’这个切入点入手。”简疏文说。
  “我在记,简律。”陈非声音沉稳。
  “敲诈勒索是指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对被害人使用威胁或要挟的方法,强行索要公私财物的行为。罪犯的主观目的必须是非法占有。如果我们能证明张凡生此前在公司已经遭遇了不公平的对待,合法权益受到了侵害,张凡生的目的只是让公司停止侵害、合理赔偿,而不是非法占有,那这敲诈勒索的罪名就不成立了。”
  “我明白了简律,我这就收集张凡生在公司遭受过不公平对待的证据。”
  挂掉视频电话后,简疏文突然发现时桐不知什么时候进了书房。
  “我要洗澡。”时桐说。
  简疏文莫名其妙地看向他,问:“你想叫我一起?不对啊,你们南方人不是很排斥一起洗澡的吗,浴室里可以有鬼都不能有别人?”
  “啧,叫你一起?放你狗屁!”时桐眉头皱了皱,“水太凉了,你帮我看看是怎么回事。”
  “我去看看热水器的温度。”简疏文乖乖从办公椅上起身,屁颠屁颠地去帮时桐看水温。
  简疏文去看燃气热水器的水温,出去之前他习惯性地把计算机黑屏。
  “水温是有点低,再等等吧,等热水器把水烧热了再洗!”简疏文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简疏文回来的时候,时桐坐在了简疏文的办公椅上,歪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出去的时候把计算机黑屏了?”时桐若有所思道,“其实你不用防着我,我不懂你们的法律,看不懂你的东西。”
  简疏文道:“我不是防着你,人离开时计算机黑屏,这是我工作以来养成的一个习惯,你别多想。”
  时桐耸耸肩。
  简疏文走到时桐身后,自觉地帮时桐捏肩颈。
  时桐舒服了,半眯着眼睛。
  “你怎么从来不问我为什么突然住你家?”时桐开口道。
  简疏文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为什么要问?我可喜欢你来我家住了,你来我不就不缺性生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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