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生 第26节

  明天是很重要的日子,今天也是。
  孟宗海是在这一天出的车祸。
  十四岁那年,她所有的担忧是书包上的小珍珠会不会松下来掉一颗,十四岁以后,每天都多了很多让人担忧的事。
  但不会再有一个人拍着她的肩,说我们绵绵用不着担心,有爸爸给你兜着底呢,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灯光好亮,她揉了下眼睛。
  有点想吃糖。
  这家便利店不大,糖果区在柜台后,她恹恹地过去,视线中出现双作训靴。
  她抬头,周司屹靠在柜台,飞行服,半指战术手套,空气中有淡淡的伏特加的味道。
  后知后觉地想起他的集训应该是结束了。
  估计是结束训练就被陆霄洄他们拉去玩了,精力真的很充沛。
  孟盈干巴巴找了个话题:“晚上好。”
  “看你不怎么好。”
  周司屹嚼着粒薄荷糖,说得一针见血。
  孟盈努力憋出来的一个笑半途夭折,事实证明,在周司屹面前不用装,他不是会留商业情面的人。
  孟盈揉了揉手指:“那个,我可以拿一下东西吗?”
  “那你去拿。”
  “东西在你身后。”
  两人的身高差过大,她看不清周司屹脸上的表情。
  最大的可能是没什么表情。
  周司屹没说话,侧了侧身,悠悠抱着手臂,自上而下看着她。
  孟盈侧身跟他擦肩,两人的手背几乎挨碰在一起,滚烫的温度催生出奇怪的触电感,她敏感地缩了下手。
  她的头脑昏昏沉沉的,没挑,随意地拿了盒糖,转身。
  周司屹垂眸俯视着她。
  “你要吗?感觉这个会很好吃。”
  不太确定是不是他也想买,孟盈磕磕巴巴地开口。
  “不要。”周司屹干脆地说。
  被他注视得全身都有些奇怪的感觉,孟盈抿抿唇,试图转移他的视线:“有绿色的,应该是薄荷的吧,你不是喜欢薄荷吗?”
  周司屹瞥了瞥,收回视线:“不合适。”
  “什么不合适?”
  “尺寸。”
  孟盈愣楞低下头,盒身上一行醒目标注—m size。
  第19章 ch.19 溺
  ch.19 溺
  尺寸不对。
  什么不对?
  他什么尺寸!
  孟盈僵硬地拿着那盒避孕套,两个小盒子成了烫手的山芋。
  “我挑错了。”她僵硬地把那盒蓝色的放回去。
  “知道你喜欢粉色的了。”周司屹喝着汽水,平静地说。
  她的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课本上应该介绍过,这是正常的安全措施吧。
  周司屹已经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盯着便利店外的漆黑夜色。
  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孟盈如释重负地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备注是谢凛同学。
  她按了接听,周司屹插着兜瞥过来一眼。
  “是朋友。”
  她指了指听筒,小声用口型说。
  完全没注意到柜台后的两个店员都看过来,目光像是在看一场刺激偷情。
  “喂,谢凛。”她的声音低低的。
  “嗯,你怎么了?”谢凛问,“怎么听着像干了什么坏事?”
  “嗯,是干了坏事。”她老老实实地说。
  跟谢凛说话好像是这样,她的脸皮总能厚很多,可能是谢凛的脸皮比较厚。
  “没事,有凛哥罩着。”谢凛懒洋洋说,“记得交这个月的保护费。”
  “你是真穷了吗?”孟盈被逗笑。
  “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她打电话的时候习惯手里捏着点什么,那盒避孕套被她无意识地捏在手里,低头的时候才注意到,耳根刷地红了。
  “没什么事,问问你今天做没做噩梦,”谢凛的语气漫不经心,“回酒店了吗?”
  “还没。”孟盈不擅长撒谎。
  “那跟你朋友在一起吗,几个人,男生女生?”
  “嗯。”孟盈扭头看向周司屹,他面无表情地喝着气泡水。
  “有一个朋友。”孟盈心虚地说,“他人很好,你不用担心。”
  “早点儿回房间。”谢凛催她。
  孟盈疑惑:“你今天好唠叨。”
  “怕你被坏人拐了,”顿了两秒,谢凛语气轻松地笑笑,“这个世界上坏人很多的,绵绵同学。”
  “我知道的,但谢同学不会是坏人。”孟盈抿唇笑笑,“你别担心啦,我一会儿就回酒店,你好好准备明天的演唱会,多挣点儿玫瑰就不那么穷了。”
  “挣再多还是很穷啊。”谢凛笑了笑,“赶紧跟朋友回房间。”
  “知道啦。”
  谢凛不是老师跟家长眼里的好学生,不是世俗意义上的好人,但是孟盈无条件信任的人。
  初三转班过来,谢凛是她的后桌。
  凛哥的名声整个三中都知道,反正很坏,他那时候也不怎么来学校,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孟盈只知道自己的后桌是个标准的坏学生。
  两人第一次见面是九月中旬,校外的一条小巷。
  因为漂亮,孟盈在整个三中都很出名,总有男生放学堵在校门口,有的是善意的要联系方式,有的就没那么善意了。
  她跟章行芝说过,但那时章行芝经常陪周正临出差,没时间来接她,只能给她买了部手机,让她有事跟家里联系。
  那天下了雨,学校门口堵满接送的车辆,跟孟盈一起上下学的朋友被家里接走了,她自己往家的方向跑。
  跑到一条窄巷的时候,被一个同级的男生堵住。那条巷子没什么人,她惊慌失措地往外跑,然后看到了谢凛。
  谢凛染着红色的头发,十字架耳钉,标准的坏学生打扮。
  他怀里抱着把贝斯,贝斯上有个自己涂鸦的黑色蝴蝶,双翅折断,花斑的位置贴满金属贴片,跟他本人一样,嚣张,桀骜。
  那个男生是教导主任的儿子,仗着爸爸的名头,一点儿不怂。
  谢凛无所谓,谢凛把他打怂了。
  然后揪小鸡似的揪着人的领子,爆了句粗口:“欺负女生啊,操。”
  男生灰溜溜地跑了,谢凛把从他身上搜刮的一条糖都给她。
  孟盈不好意思收,想要还他。
  “哪个男生吃粉嫩嫩的糖。”他皱眉,嫌弃看一眼,咽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一个字。
  后来放学的路上总能碰到谢凛,他插着兜,背着那把黑色蝴蝶的贝斯,头发一个月变一个颜色,坏学生的标配。
  有他在,那些不怀好意的男生都退避三舍。
  谢凛的兜里总有盒糖。
  每次孟盈问他糖是从那儿来的,他都嗤之以鼻地说:“抢的。”
  哦。
  抢的。
  ————
  打完电话,周司屹正好把喝空的铝箔罐丢进垃圾桶。
  她想了想:“你要回去吗?我们可以一起走。”
  “朋友是应该一起的。”
  孟盈愣了一下,周司屹今天真的很好说话,甚至用了朋友两个字。
  她本来想问周司屹要不要一起打车,他已经走向路边的一辆柯尼塞格。
  那辆柯尼塞格有点掉漆,车头也瘪了一块。
  周司屹插着兜,自上而下瞥了她一眼:“上车吗?”
  “谢谢你。”
  “不客气。”周司屹头也不抬。
  车开了一段路,径直往酒店的反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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