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颇得圣眷 第92节

  他说:“好好休息,没人怪你。”
  褚青绾闭上眼,热泪划过脸颊,滴落在胥砚恒的手背上,滚烫得有点灼人,没人怪她,但她在怪自己。
  她或许那番话中有以退为进,但那一声是她疏忽却是再真情实意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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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殿,几乎来了行宫的妃嫔都到了,没人顾得上她们,一群妃嫔都还在外站着,来得晚的人,不由得问容昭仪:“容昭仪可知道瑾修容怎么样了?”
  李美人问得迫不及待,但想要知道消息的不止她一人,只有她明目张胆地问了出来。
  至于这些人想知道答案究竟是因为担心,还是另有心思,就仁者见仁了。
  容昭仪看了李美人一眼,又扫向众人,没有直面回答:“等太医出来,就能知道结果了。”
  仅仅隔着一层帘子和屏风,殿内的一切兵荒马乱都能传到外殿,她们也听见了胥砚恒的训斥,一颗心被钓得不上不下,格外难受。
  一众妃嫔等得快要腿麻了,才见屏风处有了动静,一众人当即屏住呼吸。
  是胥砚恒走出来。
  待看清胥砚恒的模样,众人目瞪口呆,淑妃忍不住地皱起眉头,容昭仪也有一刻失神。
  胥砚恒的肩膀上明显映着一片药渍,甚至不是只脏了一团,而是从上到下,让人忍不住地怀疑,是不是有人将药碗直接泼在了他身上。
  没人会这么胆大。
  众人只能将这一切归结于意外。
  但胥砚恒这副狼狈模样,让众人都不由得感到心惊胆战,他尚且一言未发,众人却有些隐隐的不安。
  总有人没眼力见,帘子将内殿挡得严严实实,李美人看不见内里情况,有点按捺不住地询问:“皇上,瑾修容如何?”
  这里头没了动静,结果究竟是好是坏?简直急死个人了。
  胥砚恒蓦然转头看向她,他声音格外平静,平静得让李美人心底发毛,尤其是他的问题:“你很期待她出事?”
  李美人脸色瞬间白了,她忙忙摆手,矢口否认:“没有!没有!嫔妾对瑾修容满心敬重,岂会希望瑾修容出事。”
  胥砚恒轻飘飘地问:“是么?”
  不待李美人回答,他直接抬手拔掉了李美人发髻上簪着的步摇,刹那间,李美人满头青丝披散下来,她满目惊愕地抬头,步摇掷地的声音响彻宫殿:“皇嗣生死不明,你却打扮如此招摇,毫无慈心,也敢说敬重二字?!”
  李美人被骇得瞬间跪下来,她脸色煞白一片,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殿内众人都是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衣衫整齐是女子家的脸面,胥砚恒当众让李美人脱簪,日后李美人还有什么脸面在宫中立足?
  何修容护住了李美人,她不敢置信地脱口而出:“皇上——”
  然而,在对上胥砚恒的视线那一刻,何修容骤然收声,胥砚恒居高临下,薄情也刻薄:“何修容这般怜惜她,不如将她带回何家管教,如何?”
  何修容难以置信,半晌说不出话。
  什么叫带回何家管教?是叫她们下堂?
  不止她,满殿妃嫔都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茯苓惊恐地扶住了杨贵嫔,杨贵嫔也是脸色微白,但在场的妃嫔都被吓得失色,她混在其中倒是不特殊。
  何修容抖着唇,她骨子中发凉,一点点地伏低下头:“……皇上息怒。”
  胥砚恒坐在高位上,一点点地擦拭着手指,没人敢惊扰他,许久,孙太医从殿内走出来,宫人捧着那瓶金丝梅,孙太医一脸愁闷:“皇上,微臣检查过了这瓶金丝梅,金丝梅本该是没有问题的,但这瓶金丝梅似被药水浸泡过。”
  胥砚恒不耐烦听那么多解释:“问题就出现在此?”
  孙太医摇头,又点头,胥砚恒皱眉,众人也有不解:“这金丝梅被泡了药物,但这上面残余的药效对有孕之人也不该有问题。”
  杨贵嫔这时出了声,满脸不解:“既然这金丝梅没有问题,太医为什么要点头?”
  淑妃听见她的问题,心底骂了一声蠢货,这么着急跳出来,是在找死么?
  有人也不着痕迹地看了杨贵嫔一眼。
  孙太医摇了摇头:“是李嬷嬷提醒了微臣,这世间药物相生相克,这金丝梅看似没有问题,而一旦和别的物件结合,却有可能是致命之物!”
  杨贵嫔一颗心跳得极快,她总觉得有点不安。
  这股不安不是现在才有的,从得知金丝梅被送入清风小苑时就不曾消退,瑾修容惯是个谨慎的人,她的计划却进行得太顺利了。
  胥砚恒眸色一暗:“这金丝梅从而何来?”
  弄秋满脸自责地跪地:“是花房的人送来的,但还未见到娘娘,就被奴婢接下了,娘娘见拿花回来的是奴婢,便没有过多过问,都是奴婢的错!不该掉以轻心!是奴婢辜负了娘娘的信任!”
  胥砚恒厌烦地拧眉。
  他不喜欢听人懊悔认错,偏他认得出来,这奴才是褚青绾往日格外看重信任的人。
  胥砚恒皱了皱眉,眼不见心不烦:“自己领罚。”
  淑妃见胥砚恒对这奴才这么轻拿轻放,不由得闭了闭眼。
  胥砚恒平静地吩咐魏自明:“去拿人。”
  这声令下后,他才又问向孙太医:“找到和金丝梅相克之物了吗?”
  孙太医脸上露出惭愧:“微臣没有找到。”
  殿内气压骤然低了些许,不待杨贵嫔松了口气,迟春忽然跪地道:“皇上!殿内虽是没有查到有害之物,但未必不是别人带进来的,今日娘娘一直待在殿内,只见了容昭仪一人!”
  杨贵嫔脸色微变,她控制不住地攥紧了手帕。
  作者有话要说:
  女鹅:呜呜呜
  小胥:喝药。
  第86章
  杨贵嫔心底的不安在容昭仪沉默时达到了顶峰。
  所有人都看向了容昭仪,迟春也是一脸恨意和不理解:“你我两家乃是世交,入宫后,娘娘因此对容昭仪信任有加,即便有孕对您从不设防,但娘娘几次受伤,都和容昭仪有关系,您对得住我们娘娘吗?!”
  听到迟春提起两家是世交,没人惊讶,毕竟这一点根本不是秘密,凡是对朝事有丁点了解的人,都该知道谢家和褚家隶属一派。
  不过,往日也没人在意这一点,毕竟,这后宫中亲姐妹都能反目成仇,遑论只是两家交情呢。
  杨贵嫔挡在了容昭仪前面,她怒斥:“胡言乱语!先是口口声声说对容昭仪信任有加,现在一出事又立即攀咬容昭仪,前后矛盾,你自己不觉得好笑吗?”
  容昭仪望向杨贵嫔的背影,杨贵嫔护她心切,甚至脸上的担忧都作不得假。
  谁见了不要说一声她们感情甚笃?
  眼前一幕和当初褚青绾围场遇难何其相似,容昭仪掩住了眸中的自嘲和悲恸。
  迟春没和杨贵嫔纠缠,她质问容昭仪:“容昭仪今日来清风小苑时,奴婢记得您腰间佩戴了一枚香囊,容昭仪装扮和白日无差别,唯独香囊不见了踪迹,不知容昭仪将香囊放在何处了?”
  杨贵嫔倏然回头看向容昭仪。
  容昭仪近乎看见她眼底的震惊和恐慌,杨贵嫔自是震惊的,她震惊于迟春等人的敏锐,仿佛从一开始就认准了香囊有问题,甚至连干扰项都没有,她也恐慌,恐慌于迟春的话等于直接告诉容昭仪,她送给她的香囊有问题。
  姐姐会怎么看待她?
  会对她失望?还是会后悔对她的信任和庇护?
  但杨贵嫔必须看,她屏住呼吸,等待着容昭仪的决判。
  随着迟春的质问,殿内都安静了下来,许久,才响起了容昭仪的艰涩声:“香囊……被杨贵嫔拿回去了。”
  杨贵嫔心底虚浮许久的不安在这一刻彻底落实,她死死地盯住容昭仪。
  她利用容昭仪的时候,不曾有一点迟疑和手软,但意识到容昭仪真的会放弃她时,杨贵嫔却陷入了难以置信。
  容昭仪话音甫落,玉露就忍不住地出声:“那香囊根本不是娘娘的,而是杨贵嫔昨日送给娘娘的生辰礼,但傍晚时分,杨贵嫔忽然将香囊要了回去。”
  玉露没提杨贵嫔要回香囊的原因,落在众人耳中便成了杨贵嫔做贼心虚。
  她们想不通容昭仪谋害褚青绾的理由,但如果是杨贵嫔,她们瞬间就有了答案。
  不外乎是二皇子。
  提起二皇子,众人也不由得想起了一个人。
  迟春也在这时惊疑出声:“杨贵嫔?仅凭她,怎么可能使唤得动行宫花房的人?”
  她就差明说她怀疑有人相助杨贵嫔。
  胥砚恒耷拉着眼眸,忽然,他朝内殿的方向看了一眼,杯盏在他手中转动,谁都猜不透他这时在想什么。
  淑妃冷声:“别忘了,容昭仪如今主理六宫,依着杨贵嫔和容昭仪的关系,想要在其中浑水摸鱼简直是轻而易举。”
  此话一出,近乎要给杨贵嫔定罪。
  杨贵嫔抬头看向她,眼中的恨意不作掩饰,但她对上淑妃视线的那一刻,她脑海中蓦然闪过淑妃对她说过的话——一旦事迹败露,是舍你一个,还是拉本宫一起下水,让舟儿再无依靠,杨贵嫔可要想清楚了!
  杨贵嫔浑身都在发抖,她咬声说:“淑妃娘娘何必急着给嫔妾定罪?那香囊是嫔妾给姐姐送的生辰礼,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她没有攀咬淑妃,也没有否认香囊来历,她只是看向迟春,像是恼羞成怒地怒斥:“不会是你们奴才自己疏忽,现在找不到凶手和证据,就想要拿我顶罪?”
  话落,杨贵嫔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她冲胥砚恒磕头:“皇上明鉴!此事和嫔妾没有半点关系,香囊正在嫔妾宫中,皇上若是不信,可派人前往检查!”
  杨贵嫔后背都溢出了冷汗,却也忍不住庆幸自己手脚麻利,睡觉前就将有问题的香囊销毁了。
  胥砚恒将几人的争执尽收眼底,他眸色晦涩难辨,在杨贵嫔话落后,他轻抬下颌,立刻有人退下。
  等待时间,清风小苑内格外安静,容昭仪低垂着眼眸,杨贵嫔一脸坦然,只时不时地看向容昭仪。
  这情景惹得众人频频看向她们,心底各有猜测。
  一刻钟后,宫人拿着香囊回来,立即交给了孙太医检查,孙太医低头闻了闻,再去看金丝梅,所有人都在关注答案。
  淑妃也不例外,她不确定杨贵嫔是否做得手脚干净。
  杨贵嫔死了不可惜,她担心的是杨贵嫔这个蠢货会牵扯到她。
  容昭仪也转头看过去,唯一对答案心知肚明的杨贵嫔只顾着看向容昭仪,偏偏容昭仪的表现让她分不清,容昭仪究竟是早就知道香囊有问题,还是刚刚才知道?
  前者和后者,对她的意义截然不同。
  杨贵嫔满脑子都是容昭仪,直到孙太医激动出声:“皇上!就是这个香囊!和金丝梅上的药效混合就会导致妇人小产,药效极强!”
  杨贵嫔倏然抬起头,她脱口而出:“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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