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他宁愿英格瓦尔不回来,也不要染上陌生的味道再回家,他不想再闻到一次茉莉味信息素。
意外沾上的也好,真的有什么也罢,跟他一个将死之虫都没多大关系了。
他只是想死前一段时间别再干呕一次。
原本平静的等待终结于塔泊亚拨来的通讯,混乱嘈杂的声音,咒骂与酒杯碰撞的脆响混合在一起,无比刺耳。
“小卡洛莓斯……我不开心……”
塔泊亚的声线虚浮暗哑,透着浓重的酒气,出口的话却是带着孩子气的,就像多年前跟还处于幼虫期的弟弟抱怨一样。
“陪陪我……抱抱我……我不开心,不开心……”
在哭腔出来的瞬间,卡洛莓斯连外衣都没来得及披,直接就往门口冲去。
又一次,鲜红的警告出现在眼前。
焦急之下,卡洛莓斯直接启动自己重设的暗层密钥,在无数摄像头监视之下,开了门。
“我马上来,哥,你等一下,我很快就到。”
身体在焦急的情绪下超负荷地运转,卡洛莓斯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强提精神定位、前往。
飞行器里只有英格瓦尔留下的备用大衣,卡洛莓斯随手披在身上,遮蔽住自己,挤开嘈杂混乱的虫群,找到了塔泊亚。
“没事了哥,我在呢。”
撑住塔泊亚对体弱的卡洛莓斯来说已经是一件很耗费体力的事了,他几乎没有余力再次挤开一条顺畅的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卡洛莓斯把临近醉晕的塔泊亚揽在怀里,艰难地往外走,被一群高大壮硕的身影拦住时,他抿紧唇,用宽大的大衣裹紧了塔泊亚,呈现防备保护的姿态。
混乱地区的虫不像他曾经遇见的贵族那般守礼,浓烈的信息素直接就冲了过来。
卡洛莓斯把塔泊亚按进自己的颈窝,自己却被呛到不停咳嗽,生理性泪水不断滚落。
周遭空气一窒,随后响起意味分明的邪语:
“真漂亮啊,比醉过去的那只还漂亮。”
“粉头发的很少见啊,应该不止头发是粉色的吧?”
越来越浓烈的信息素,让本就超负荷的身体再次受到重创。卡洛莓斯胸腔剧痛起来,下一秒就是一大口血呕出。
被吓到的雌虫们瞬间退开,旖旎不善的心思转瞬歇菜,嫌恶和恐惧涌上心头。
“靠!我说呢!这么漂亮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感情是有病被主虫扔出来了吧!”
“别是什么传染病吧!”
卡洛莓斯捂着口腔,鲜血顺着指缝流出,一滴滴砸落在地面上。
他拖着纯白的衣摆,一步步踏过用血开出的路。
进入飞行器的时候,塔泊亚已经昏睡过去了。卡洛莓斯用舱内的医疗箱处理着手上的血迹,随后给塔泊亚盖上绒毯,一阵后怕。
要是他没有及时赶到,会发生什么他都不敢想。
苍白的指尖点在酡红的颧骨上,往下就是略微凹陷的脸颊,有些许瘦脱相了。
“哥哥,你也不幸福吗……”
气音里带着叹息,虚弱的尾音消散在空气中,没想要得到答案。
安静的舱室内,卡洛莓斯没再说话了,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视线扫过染血的衣摆,那句“传染病”再次响在耳边,引出诡异又合理的想法。
恐惧往往是比权力还要强大的东西。
当利益与死亡挂钩,任谁都要三思掂量,自己是否有命拥有那份神赐的基因。
什么传染病最可怕呢?
已知的传染源,未知的传染途径,和至今没有一例成功存活的案例。
【玫瑰瘟疫。】
所有患者的精神域中都出现了残破的玫瑰印记,性别全覆盖,甚至可以隔代遗传。
卡洛莓斯曾经以为,这是自己精神域中玫瑰烙印的缘由,但所有记载的案例,都是从发现到死亡,不足半个月的时间。
可他活了二十多年了。
而且他的印记在不断地完善,仿佛有生命一般在成长。
他排除了这种病症,但现在却可以利用起来。
雄父还处于壮年期,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来扎根权势,培养势力。只要他能在这段时期内保护住家族,就成功了。
历史永远由胜利者书写,无论是说他误诊,还是偶发案例,都可以使克里希脱离玫瑰瘟疫的负面效应。
而代价,只需要他一条命就足够了。
一条本就走到尽头的生命,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卡洛莓斯把塔泊亚送回了他居住的别墅,是梅菲利尔出来接的。
他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矛盾,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嘱咐梅菲利尔照顾好哥哥。
透过大门,他只能看到庭院里枯败的玫瑰,也没有被清理掉,只是留在那里。
沉郁在心脏中蔓延,本就泛疼的胸口更是连呼吸的起伏都万分艰难。
忍着疼痛,卡洛莓斯一路捱到了回家。眼前一阵阵地发黑,走出舱门的一瞬间,卡洛莓斯还没有看清面前的景象,就被扣住了手腕。
浑身汗毛炸起,卡洛莓斯抬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英格瓦尔苍白阴郁的面容。
病态的笑容在唇边绽开,嗓音温雅,一如往常:
“原来你有密钥啊,雄主。”
第52章
手臂一下生理性痉挛, 抽动的瞬间再次被扣死,那种被大型猎食者盯上的毛骨悚然,让卡洛莓斯不自主地后退, 瑟缩。
但却被一个抽拽直接拉到悬空跌落,落进冰冷硬质的皮革怀抱。
周围的檀香越来越辛,混着隐约的血腥气缠绕上来,一层层剥离沾染上的混乱信息素, 带着烟熏火燎的灼烫贴上皮肤。
跟灼热的信息素完全相反的,是贴上颈侧的冰凉面颊,冻得他一个哆嗦。
是在寒风里等了很久,才能染上的温度。
刚被鲜血浸染过的咽喉, 此刻有如刀割一般的痛,卡洛莓斯挣扎着发出嘶哑的气音, 试图解释, 跟英格瓦尔讲道理。
但英格瓦尔完全不给他一丝机会。
最先撞上来的不是唇,不是舌,而是利齿。
锋利的尖牙划破唇瓣,渗出的血珠被异化的细长舌尖卷走, 一个轮转后又被带回口腔,滑入自己腹中。
那点可怜的血液很快被席卷干净, 意犹未尽的温柔舔舐后, 是极具侵略意味的吻——或者说, 是满载食欲的啃噬。
细碎的伤口从唇周蔓延到脖颈上, 最终停止在左耳下方, 由温和到诡异的话语代替:
“卡洛莓斯,出门前要跟我说一下啊,不然我找不到你会很担心。”
“想出门跟我讲一下就好了, 我又不会不同意。为什么要自己悄悄藏钥匙呢?”
温柔的顺抚落在头顶,五指穿插在凌乱的长发中,一点点捋顺被风吹打结的卷发——英格瓦尔似乎没有意识到,怀里的身躯正在不停颤抖。
横亘在腰间的手臂勒得卡洛莓斯呼吸困难,本就受创刺痛的胸腔更加剧烈地向大脑传递疼痛的信息,痛苦尖啸着报警,催促主体逃离。
可是根本不可能逃掉。
下巴一痛,卡洛莓斯被迫扭头看向门锁的方位。浓稠的夜色中,屏幕亮着幽蓝的光,一个个密钥字符跳出,成功解锁。
英格瓦尔抱着他走进漆黑一片的府邸,语气温和,声线优雅:“密钥都给你了,这是家,又不是监狱——”
至今没有收回的尖牙压着下唇,划出血口,急转直下的音调染着血气戳进卡洛莓斯的脑海:
“——跑什么呢?”
府邸中一盏灯都没点,拉着厚重窗帘的主卧更是暗到极致,卡洛莓斯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知到周身柔软冰冷的云被,和铺天盖地压上来的檀香信息素。
卡洛莓斯的力气本就比不过英格瓦尔,虚弱疼痛之下,抗拒的推搡力道更是小得可以忽略不计。
“是我太忙了,没时间陪你,所以才寂寞到跑出去吗?”
“你知道自己身上染了多少种恶心的味道?!那种混乱低劣的地方很好玩是吗?”
苍白的面容被高匹配度的信息素硬生生逼出红晕,每一口呼出的灼热气息都生刮过气管,刺痛与血腥味没有一刻消失。
痛……
全身上下都是细碎的痛,心口那块痛得格外厉害。
卡洛莓斯很想吼他,明明是英格瓦尔太混蛋了,明明是他先染了陌生的味道回来,明明是独占欲作祟的囚禁和监视,还要用“家”来哄骗他……
但是出口的只有不成调的泣音,满是破碎的音节,没有一个完整的字。
精神域里的玫瑰烙印频频闪烁,有陌生的、温和的精神力弥漫出来,环抱住他的灵魂,削减着屈辱、无助带来的精神痛苦。
无限趋近于仍在蛋壳中的空茫感,带他短暂逃离现实。
长夜过半,卡洛莓斯在半昏迷中被浸入温热的修复液,体表的创伤很快愈合,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