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雄主……”
  塔泊亚抱膝坐在门后抹眼泪,身后“哒哒哒”的敲门声和抑扬顿挫的认错求饶听得他头疼,扭头就冲着门后嗷了一嗓子:
  “你闭嘴!”
  瞬息安静,连呼吸声都没有了。
  刚才看到的梅菲利尔惨兮兮的经历混着他一点都不珍惜自己的举动,气得塔泊亚不停抹眼泪。
  不一会儿,从什么东西从门缝底下探出来戳了戳他。睁开雾蒙蒙的眼睛,塔泊亚抽了抽鼻尖,一把抓走探进来的纸条。
  潦草的简笔画,依稀能看出是只兔子双手合十在求饶,下面写满了“对不起,我错了”。
  可怜兮兮的兔子泪汪汪的,可能是匆忙之下被抹了一把,擦花了边。
  塔泊亚又给它塞了回去,操着略带哽咽的哭腔控诉:
  “我哭得都比它狠。”
  纸条被收走,过会儿又探进来一张,是哇哇大哭的短腿兔子,两注眼泪喷泉一样,比耳朵都粗。
  “……有本事你这么哭一个,哭得一模一样我就原谅你。”
  梅菲利尔直接顺杆上爬,睁眼说瞎话:
  “雄主你给我开门,我马上给你哭一个。”
  “……滚。”
  这次的小纸条没有被递回去,但依旧有新的纸条通过门缝被塞进来。
  从哇哇大哭到小心翼翼地讨好卖乖,撒娇卖萌捧心,什么花哨来什么。
  塔泊亚已经不流眼泪了,一个星时过去也没那么怒火中烧,只是被泪水浸过的面颊泛起些许疼痛,心里闷闷的,也不想见到梅菲利尔。
  理智都可以理解,梅菲利尔的成长环境跟他天差地别,处事观念不同也正常,爱得扭曲也是悲惨遭遇下的产物。
  但是情感上不想接受。
  他太容易对梅菲利尔心软了,总是被三言两语就哄好,然后就没能坚持下去给他拗回来。
  不健康的爱注定无法长久,如果持续下去,他们很可能被逼到所有爱意彻底耗尽,互相仇视的状态,这也是雄父最担心的事情。
  他必须,把所有的隐患都解决掉,把梅菲利尔扭曲的感情观拗回来。
  这次隔了很久,才有新的纸张探进来。不同于之前的简笔画,这次的是几张非常精美华丽的……故事画?
  还是印刷的。
  几则小故事,介绍了一位神明——赫利俄斯。
  梅菲利尔写在情书上的名字。
  细细看完,塔泊亚将面颊贴在门板上降温,轻轻问:
  “你从哪里拆下来的?”
  “你的一本神话书,我偷偷撕下来的。”
  ……难怪,他会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
  想想就因为这样,导致了前世那么极端的悲剧,塔泊亚一阵窒息。无论是自己被迫“文盲”,还是梅菲利尔锯嘴葫芦死不开口,都是非常傻缺荒谬的误会理由。
  塔泊亚快要以头抢地时,梅菲利尔的声音在门板后响起,低低沉沉,无限温柔:
  “塔泊亚,你是我的神明,我的赫利俄斯。”
  “太阳神赫利俄斯为世界带来光明和温暖,而我的世界,所有的光都由你带来。”
  “信徒对神明的爱,虔诚又卑微,侍仆对主上的爱,同样如此。过去我不懂该怎么正常地去爱,但是现在,我好想、好想学。”
  “你教教我,好不好?”
  梅菲利尔跪坐在门口的长绒地毯上,额头抵住门板,静静等待天籁。
  神明总是偏爱他的信徒,主上从未苛待唯一的侍仆。
  “好。”
  梅菲利尔总能等到塔泊亚的纵容。
  第二天的午间时间,梅菲利尔被一群下属蛐蛐。
  即使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他也没能进门,只能孤零零冷凄凄地在次卧挨了一宿。心情不佳,处事就格外严厉些,被殃及的无辜工作虫面对陡然上升的工作难度,也只敢在休闲区小声蛐蛐。
  梅菲利尔都听得见,但不在意。
  直到从楼下冲上来一只年轻雌虫,满脸通红语无伦次地跟同事讲楼下来了一位美炸天的雄虫,他一见钟情了。
  让梅菲利尔瞬间僵硬的,不是那只年轻雌虫的话,而是若有似无飘过来的一丝柑橘调信息素。
  “叮咚~”
  接待贵客的专属电梯在这层打开,纤腰长腿,身姿卓越的雄子一踏出轿厢,就吸引了在场所有虫的目光,甚至包括少数几只雄虫。
  塔泊亚抬眼望了一遍,快速找到角落里的梅菲利尔,提着餐盒目标明确地走了过去,硬底皮靴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荡在无数雌虫、亚雌心中。
  众目睽睽之下,塔泊亚毫不避讳地牵起梅菲利尔的手,俯身在唇角印了一个吻。默默围观的工作虫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心碎了一地。
  “工作辛苦了,我给你带了午餐。”
  梅菲利尔呆呆地任由塔泊亚牵起他,如同机械侍者一般木木地带路,直到接收到周围同性过于炽热的目光,梅菲利尔才恍然回神。
  浑身受惊般轻轻抖了一下,却被更加握紧了手。
  塔泊亚光明正大地牵着梅菲利尔,坦坦荡荡,无论周围投注的目光是善是恶。
  这是他教给梅菲利尔的第一课——爱是热烈的,坦荡的,不需要隐藏的。
  因为他永远会回应。
  第42章
  办公室的门轻轻关上, 无关虫员的哗然被隔音系统留在了门外,简单纯粹的幸福凝在交握的手心。
  陷进绵软的布艺沙发,感受到上臂肌肉传来的拉伸, 塔泊亚抬眼一看,发现梅菲利尔还紧握着他的手,半点没有松开的意思。
  注意到梅菲利尔的视线频繁扫过他的装束,塔泊亚眉尾一挑, 撑着膝盖前倾身,唇边荡开更深的笑意。
  “怎么了?我记得你好像挺喜欢我穿这身。”
  花袖衬衫外搭收腰马甲,只有金猫眼袖扣作为点缀,精致简单, 细节处却暗含着奢贵典雅。
  梅菲利尔特别喜欢给他买花哨的纯色衬衣,除了毛绒居家服, 最常拿出的装束就是衬衫马甲搭短靴。全是扣子和绑带, 穿起来特别麻烦。
  塔泊亚在衣帽间挑了很久,才找出一套看得过去,而且他一只虫也能穿好的。本来挺自信的,但是梅菲利尔沉默的时间好长, 塔泊亚心里就开始有些没底。
  临近正午的烈阳铺洒半面,尖端泛着金红的眼睫下压, 透出锋利危险的美丽。
  “我有穿很久诶……”
  【你要是敢说一句不好看, 就没有下一次了。】
  一身黑衣的寡淡亚雌半蹲在阴影里, 将唯一捕获的手掌按在颈骨上, 闭目仰起的面颊看不出情绪。
  无名指下的搏动却剧烈得如同山呼海啸。
  “好看, 特别、好看。”
  塔泊亚不说话了。左手无名指被震得一片酥麻,食指指尖陷入下颔处的软肉,下意识蜷起, 又被强行绷直。
  每一次吞咽的滚动都能传导过去,触觉与听觉接受同一信号,干涩沙哑:
  “怎么想到来找我的?”
  “待着无聊,来看看你。合法婚姻关系,这很正常。”
  塔泊亚记忆中,巡航结束雌父会有一段假期,除了少数时候带他出门玩,就是蹲在雄父办公室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干待着也很乐意。
  现在他又没有待处理的工作,来陪陪梅菲利尔也挺好的。
  【很正常吗?】
  梅菲利尔睁开的眼瞳中水光泛滥,看了塔泊亚片刻,双手捧着抓住的手掌埋了进去,没说话。
  他来这里几个月,也没见过有谁的家属来,塔泊亚出现的时候真的震惊到他了。
  但是,很开心,非常开心。
  开心到想要冒犯,却不可以。
  外面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虫,他不希望从那些嘴碎的家伙口中听到有关他雄主的不好言论。
  给他们看一眼就已经算他大度了。
  时隔多月,梅菲利尔终于在工作日吃上了一顿非补充剂的餐食,精致丰盛,价格不菲。
  塔泊亚叉着碟中的冷餐,吃了两口又默默放下。
  “我感觉这家餐厅虚假营销,还是你做的好吃。”
  “果然,开在中心区的餐厅就卖一个氛围,餐点口味都不精进一下。”
  梅菲利尔闻言顿了下,利齿撕扯碎入口的鱼生,直至嚼无可嚼,还是没忍住出声:
  “雄主,你去了……中心区?”
  虫流量巨大的商区,来来往往的大都是有钱有闲的家伙,当街表白求婚的事件层出不穷。
  【有那么多虫都见过塔泊亚这个样子……】
  梅菲利尔想想就快炸了。这种一直珍藏的宝贝被曝光在大庭广众之下的危机感,瞬息覆盖了刚才的喜悦。
  司法部的单身虫不多,而且没一个比他好看的,但是中心区虫来虫往,难保就不会出现一个能吸引塔泊亚目光的。
  虽然大概率只能得到片刻的注视,但就那片刻的注视已经够他咬牙切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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