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求生本能促使他呜咽出声,但施暴者却无动于衷。禁锢没有丝毫放松,喉骨上的压力也没有任何减轻,只是利齿没有更进一步,彻底咬穿。
  捕获猎物的毒蛇观察着他的反应,恶劣地试图玩弄猎物,等心灵得到足够的愉悦就将其吞吃入腹,填满缺口。
  从疼痛和震惊中缓过来,塔泊亚眼睫沾泪,轻轻吸气,尚且自由的半截手臂抬起,颤抖的手掌落在梅菲利尔后颈。
  烟粉竖瞳冷冷盯着那一小片颤栗的颈部皮肤,默许猎物的挣扎、抗拒。
  【无所谓。】
  从他动手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打算给自己留后路。如果无法拥有,那就毁掉吧。
  至少最后一刻拥抱塔泊亚的,是他。
  装太久,差点就忘了原来自己是有獠牙的。以他最真实的模样,拥抱此生挚爱最后的生命,何其浪漫。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落在后颈,后背也没有接收到捶打抓挠的信号,只有很温柔很耐心的顺抚。
  从后脑到脖颈,冷汗津津的手掌一点点顺毛,生怕弄痛他一点,就是指尖不小心勾到头发,都会细细解开,不会扯到一丁点头皮,带来疼痛。
  被他压制、禁锢的雄子艰难地发出声音,呼吸破碎,透着哭腔,但还在努力安抚他。
  “别……别怕,没有危险……我们、我们,嘶……在家……”
  他在战地医院见过,精神暴动的军雌。那个状态下的军雌是谁也认不出的,情况格外严重的会显现出极端攻击性,就是家属阻拦也无济于事。
  虽然不知道梅菲利尔受了什么刺激,但这种状态他很熟悉。抱住他的手臂收得很紧,但却在轻轻发着抖,咬住喉骨的尖牙也没有往里深入,只咬破了皮而已。
  他在害怕,很害怕。生物的本能让他攻击,但依稀残留的意识在阻止进一步的伤害。
  【不可以刺激他……安抚下来就好了。】
  塔泊亚刚经历二次觉醒没多久,他在a级还不稳定,不敢贸然进行精神梳理,只能尽可能地用动作和语言来缓解梅菲利尔的不安,一遍遍地强调“安全”,松缓他紧绷的神经。
  终于,喉骨上的压力减轻,刺破皮肤的利齿有了抽离的迹象。
  伤口被拉扯的疼痛逼出塔泊亚一声细微的呜咽,抽离的动作一顿,随后更加小心翼翼。艳色的血从破口渗出,被舌尖卷走,温热湿软的触感覆盖在伤口上,小心谨慎地舔舐。
  脑后的手指上移,插入发中,奖励般抚摸着。
  “乖……”
  等到喉骨的伤口不再渗血,覆盖着一层水亮亮的湿痕,梅菲利尔才松开禁锢,手臂撑在雄子两侧,居高临下凝视着他。
  竖瞳冰冷残忍,像是什么没有感情,只有狩猎本能的生物。
  生理性泪水蒙住了眼睛,整个视野都是高糊朦胧的,塔泊亚并不能看清梅菲利尔的表情,只能从周围的寂静和罩下的阴影感受到对方情绪不稳。
  但塔泊亚一点也不害怕,发狠的兔子还是兔子,是漂亮的、脆弱的、胆小的生物。
  恢复自由的双臂上抬,塔泊亚双手捧住梅菲利尔的下颔骨,带着他的脑袋埋到自己心口,继续顺毛。
  等身上那一大只彻底软绵绵,塔泊亚才开始询问发生了什么。
  “有谁欺负你了吗?”
  被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雄子打乱所有思考的亚雌,此刻还处于懵懵然的飘忽状态。被顺毛顺得全身酥软软的,异常满足地埋在细腻温暖的颈侧。
  像在梦里一样。
  听到询问,梅菲利尔脑子转了半圈,肢体僵硬一瞬,随后从善如流地轻轻发起抖,手肘膝盖“下意识”蜷起,一副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的样子。
  塔泊亚顿时心如明镜。
  【都应激成这样了,肯定是被吓坏了。】
  “没事了没事了,这里没有坏蛋了,我保护你。”
  单纯正义的雄子还是和初见时一样,那么容易相信他。明明是被狩猎的小可怜,在加害者的三言两语下就扭转身份,试图保护藏起獠牙的毒蛇。
  【真可爱。】
  梅菲利尔贴着塔泊亚软嫩的脸颊,藏起自己愉悦的表情,完美扮演受惊的兔子。
  享受够了,梅菲利尔才怯怯地颠倒黑白:
  “少爷……他说我不配待在你身边,说我是个见不得光的怪物,说我……说我这么弱,不知道哪天就死了……”
  梅菲利尔说到最后都带上了哭腔,蜷缩在塔泊亚怀里,一副受尽委屈的可怜样,他自己把虫打得鼻青脸肿的事儿是半点不提。
  塔泊亚顿时气炸了,看着梅菲利尔控制不住颤抖的样子,更气了。
  “哪只虫有这个胆子?!你告诉我,我明天就去给你报仇!”
  梅菲利尔摇摇头,委屈巴巴地趴在塔泊亚心口,一副不想回忆、不想多提的样子。
  被亚雌打成那副样子,是只雌虫都不敢往外传。只要塔泊亚不主动找虫对峙,他的谎言就永远不会被拆穿。
  看着塔泊亚怒气冲冲、心疼不已的样子,梅菲利尔心里算盘打得叮当响。
  【多好的机会啊……只讨一个拥抱怎么够呢?】
  塔泊亚简直快气死了,天知道那个混蛋对梅菲利尔做了什么,把他吓成这个样子。要不是梅菲利尔不想多说,他非得把那个欺负亚雌、不是虫的东西抽筋扒皮!
  “受惊”的亚雌怯怯地看着他,在夜灯下漂亮得不像话,烟粉色的眼瞳含着泪水,无措惊惶地求他:
  “少爷……你会永远在我身边吗?”
  塔泊亚已经经过二次觉醒,不再是幼虫了,他可以闻到周身浓郁甜蜜的蛇果香,把他层层包裹,像是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被那双漂亮眼睛晃了下神,心率突然失控,面颊烧起了惑虫的绯色,眼神躲闪一下,又坚定地对上梅菲利尔的双瞳,出口掷地有声,宛如宣誓:
  “会的,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脆弱的亚雌笑开,惊惶不再,带着安心和幸福窝进他怀里,轻声叹息。
  “少爷真好。”
  塔泊亚没有看到,他那柔弱可欺的侍者轻舔过上层利齿,闭目前最后一刻,眸中闪过疯狂的光。
  那天,塔泊亚留下了一张相片。苍白的指尖沾着修复液点在他喉骨的伤处,恢复理智的亚雌愧疚地跪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给他处理伤口。
  他不知出于何种心理,拍下了这一幕,封存在相册里。多年后再次翻看,哪怕他和梅菲利尔的关系早已支离破碎,他还是可以回忆起那晚的悸动。
  塔泊亚一直对雌虫没什么感觉,格外强的能得他些许目光,然后接到挑战邀约。
  相反,因为始终对柔弱漂亮的雄虫充满保护欲,一度被他雌父认为可能走上雄同的不归路。
  被梅菲利尔咬伤的那晚,他第一次对异性产生了过往全然没有过的异常情绪。
  想保护他,想照顾他,想陪着他。
  一辈子。
  塔泊亚指尖轻点在那张相片上,目光怀恋又忧伤。
  “所以那就是初恋的感觉吧……”
  他的初恋有烟粉色的漂亮眼睛,还有蛇果香。
  很甜。
  那些满溢悲伤的设计彻底从脑海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粉色的星海和缠绕着蛇果的藤蔓。
  在稿纸上落下最后一笔,塔泊亚静静看了很久。
  最后在主石上落下一吻,绽出一抹释然的笑。
  这是他的初恋,只与他自己有关。
  他毫无保留地爱过年少至今唯一的心动对象,就已经足够了。
  他的初恋没有遗憾。
  大半个月后,塔泊亚出门去找莱斯利给梅菲利尔求了一份工作。
  其实也不算是求,梅菲利尔本身就有远超标准线的才能,他那么多年的政论作业都是梅菲利尔帮他写的。
  只是奴隶没有受教育权,家奴也不行。
  第二次来找表弟求助,好歹是比第一次敢开口了。
  取出那一沓政论时评,看到莱斯利惊讶又难掩赞扬的眼神,塔泊亚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他平白绑了梅菲利尔在雌君的位置上五年,误以为对方喜欢他,所以极尽亲昵缠绵,对于心有所属的梅菲利尔来说不知是多大的屈辱和阴影。
  好歹是能补偿一点,也算是为这段婚姻做最后的收尾,结局不要那么难堪。
  等所有一切都处理好,塔泊亚埋在莱斯利肩上哭出了这大半月来的第一声。
  “我能绑梅菲利尔十年、二十年,难道还能绑三百年吗?他都活不到那个时候!”
  “我想他好好的……活着啊……”
  一颗颗落下的泪珠承载着过往无数悲欢,融解缠绕在灵魂之上的枷锁,彻底放主体自由,去享受星海的广阔、灿烂,用旷野的盛大填补心灵的缺口。
  帝星别墅,梅菲利尔守在窗边,等着外出的塔泊亚回家。
  这大半个月塔泊亚都蹲在地下室,没有出来过一次,所有的物品都是机械侍者送进去的,他没有跟梅菲利尔说过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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