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滚滚滚,一百个也得拿去。”李鹤桢没好气道。
  “谢谢大哥哥。”二爷只当听不见骂他的话,作了个揖,欢天喜地回去。
  自然是请大夫看诊,给人换了体面衣裳,果然能瞧出这张脸上的好容貌,“好俊派的美人儿,大哥哥也是下了本钱的。”二爷捏着谢居澜面腮,凑近了嗅一口,鼻息间尽是药味,他却嗅到了美人香。
  大夫有交代医嘱,病人有撕伤,只能静养,再有折腾,怕是命都要没了。
  二爷念书都不上心,更没有脑子去记这些,把丫鬟们打发出去,脱了衣裳就往床上钻。一番折腾,昏死的人被疼醒,谢居澜在泥淖里没了希望,白日里那些个痛苦的记忆袭上心头,她拼尽了力气,抄起床边的映雪烛台,咬牙就朝男人头上砸去。
  “杀人啦!”二爷鬼叫一声,捂着脑袋就嚎。
  先是张姨娘过来,问清了原委,大骂大公子教唆奴才要杀他兄弟,动静不小,惹来了大太太,张姨娘仗着有侯爷做主,哭着把儿子脑袋上的伤口给大太太看,要大太太给个说法。
  “那可是他亲兄弟哎,还有没有王法了,老天爷哎,才升了官,就要闹出个手足相残,这是容不下我们母子啊……”张姨娘哭给大太太听,指桑骂槐,也哭给隔壁躲清净的老爷听。
  大太太被气的脸色铁青,恨极了张姨娘这副上不得台面的下作样子,若不是老爷护着她,早几年就改叫她和那死老婆子一起滚回魏都老家去。
  等奴才们给谢居澜披上件衣服,拖着人到主子跟前,看清楚了惹祸丫鬟的皮貌,大太太更是怒火中烧,提了两口气,差点儿没在人前骂出来。
  “怎么又是这蹄子。”大太太身边的琳琅张望一眼,冷笑着同众人面前道。
  张姨娘听出其中有故事,哭嚎也停了,睁一只眼睛观望。
  “惹是生非,再不揭了她的皮,这妖精还不得上天呢!如今连二爷都打了,府里谁不知道,二爷那么好的脾气,府里小丫鬟挨骂的都不曾有过,这蹄子就猖狂至此,不怪姨娘生气,太太瞧见了也恼着呢。”
  张姨娘以为还有李鹤桢的故事,擦眼的假动作也顾不得,琳琅话音转转,继续道:“这蹄子勾引大爷不成,倒是给自己找了个好出去,说来呀,还得是咱们二爷心软。”
  琳琅搀起张姨娘,叫她在椅子上坐下:“姨娘不好管教,是姨娘心善,我们太太就更不能责罚她了,但她既然打了人,总不能白白放过,姨娘放心,府里有府里的规矩,再说,还有太太给姨娘主持公道,岂有不公允的。”
  “那我儿子就白叫她打了?”张姨娘还想讨别的便宜。
  第50章
  “姨娘这是和谁说话呢?”珍珠出来和张姨娘怼, “奴才不敬,自有奴才的处置,才咱们不是也说了, 府里有府里的规矩,值得当姨娘和这些奴才一般见识?”
  珍珠轻蔑瞥一眼坐在地上的张姨娘,故意激她:“姨娘这般做派, 人家不笑那奴才失了规矩,反倒只瞧见姨娘妄自菲薄,连个奴才也要计较。”
  张姨娘是老太太的娘家亲戚,从前借住在这府里,也是人人道一声表姑娘的,只是她娘家小门小户, 没多大体面。更因着不是京都人士, 府里的奴才不尊重, 也常在背后骂她下里巴人。
  后来张姨娘自己攀了高枝,先有珠胎暗结, 才得了个妾室的身份, 虽有老爷宠着, 但到底是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加之从前种种,府里的奴才们没有瞧得起她的。
  这些张姨娘自己也知道, 只是别人越是看不起,反叫她越生出好胜的心, 有时老爷给她撑腰, 她也敢触一触大太太的霉头。
  今儿个同着大太太的面, 叫一个奴才数落,若是就此忍气吞声, 张姨娘七八辈子的体面可就不要了。
  “好蹄子,我靠你妈!娘了个血皮的下作玩意儿,你就是我家的奴才,你来教训我呢?”张姨娘趿拉下鞋,就朝珍珠脸上打。
  场面之激动,大太太吓得佛珠都拿不好了。
  “这……她们……”大太太娘家从前也是富过的,自小教养出来的大家小姐,哪里见过这等菜市口的动静。
  琳琅护着大太太就往外头走,隔壁老爷听见声音,也派人来看,听到张姨娘和个奴才打起来了老爷什么书也看不下去,领着管家就往这院子来。
  在门口和赶来的李鹤桢撞见,“父亲。”
  “不顶事的孽障,你母亲和人打起来了,你也不知道劝着些,整日里弄那些不通的狗屁玩意儿,不知你在忙什么?”
  见面就先拿孝道压人,李鹤桢做人儿子,也只能受着,领了不是,跟在老爷后面小心谨慎走着。
  管家呵斥了还在屋里和张姨娘动手的几个丫鬟,老爷不问青红皂白,就叫人把打架的几个丫鬟拉下去杖毙,被大太太给拦下来。屋里都不是傻的,那几个奴才没有大太太的吩咐,哪里敢和姨娘动手?不过是大太太整日里装腔作势,唱经唱糊涂了,把别人都当傻子来糊弄。
  “你们就这么作吧,早有一天作出祸来,别叫我瞧见。”老爷看着面前假惺惺的两母子,心头气就不打一处来。
  大太太从前手段了得,使计谋撵走了偏颇张姨娘的老太太回魏都老家去,大老爷那会子为着侯府体面,也甘愿认下不孝的骂名,可日子久了,母子连心,大老爷不怨自己窝囊没本事,护不住自家老娘,反而只责怪大太太心肠歹毒,叫人去查,其中竟还有大爷的手笔。
  老爷怀疑是这母子俩串通一气,辖制了老太太,后面不就论到自己了?是以,老爷越性看大太太母子俩不顺眼了。
  就要出门,瞧见大儿子立在门口,老爷咬牙朝他膝盖骨上踹一脚,怒骂:“黑了心肝儿的狼崽子,叫人破了瓢的怎么不是你?”
  老爷抱着人出去,屋里只剩下被踹倒在地的大爷和大太太一众。
  “我的儿啊……”大太太惊呼着去搀扶,大爷不耐烦将人推开,自己起身,“交代了让你不要再去招惹她,父亲恨不得找茬来和咱们不对付,太太又何必自找麻烦惹父亲不快?”
  “我,怎么是我……”大太太心里委屈,眼泪说掉就掉。
  大爷更厌烦大太太这副模样,拂袖站的远些:“太太也该少看些戏台上的东西,省得颠三倒四,分不清。”分不清什么?无外乎是隐晦些责备大太太演入了戏,当别人分不清她的真面目呢。
  “大爷怎么……怎么这么说太太?”珍珠是个孝顺的,这个时候大太太不好说话,琳琅那丫头又要顾着体面,也只有她有心思站出来替大太太分辨。
  “哼。”李鹤桢冷嗤一声,打量一眼珍珠,再看一圈大太太跟前的丫鬟们,心下已经有了打量,这些个惹是生非的刁奴们,且等着吧,迟早有一日,定将她们全弄死。
  大太太先是被老爷责骂,又在儿子那里受了委屈,一肚子埋怨无处撒法,珍珠看在眼里,动动心思,给琳琅出个‘好主意’。
  “咱们说了,她还有命么?”琳琅跟在大太太身边,虽是个杀伐果断的性子,可她也是最知道大太太的性子,这会子把那丫鬟报过去,大太太当即叫她死都是好命的。
  “她又不是你妈,你倒孝顺上了。”珍珠翻眼皮骂她一句,“你舍不得个丫鬟,我也舍不得主子闷出病来,你不好开口,我自己个儿说。”
  珍珠妖妖娆娆进去,果然,没多会儿里面便让把那个叫‘清吟’的丫鬟带过来。
  后宅整治奴才失有些手段的,体面点儿收也简单,给换一身粗麻带着毛刺的细细密密的硬刺扎着皮肉,外头不显,偏叫人有口难言,有苦难喊。
  不体面的就更多了,譬如这会儿,大太太手上拿着个两臂长的竹板子,打人那头是活络的,做成巴掌模样,一层大一层小些,巴掌打在人身上,疼是次要的,两层板子里夹起一点儿皮肉,抬手又给揪起,没几下就见红肿。
  谢居澜瘫在地上,不知是昏死,还是疼痛叫她连喊救命的力气都没了。
  “死了?”大太太使出了浑身力气,心里憋闷才觉好缓,“把她叫醒,不说话的狗,有什么意思?”
  便有婆子蹲到近前,探了鼻息,还有出气儿,舀一瓢凉水泼在‘清吟’脸上。
  辣椒水刺激着伤口,谢居澜稍稍找回些理智,艰涩张口,哀求面前恍惚看到的人,“杀了……我,让我死。” 她实在是撑不住了,她活不了了,她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淌血,她的肺管子好像破了个洞,每一下呼吸都能听见丝丝的水声,对不起,对不起阿娘……对不起阿爹……她真的,坚持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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