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魏士皓亲自动手,就在院子里拿火红的烙铁烫断了二爷的舌头,熟肉的味道与搅人的疼痛一起袭来,二爷痛苦的想要开口,呜呜呀呀,却连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他恍恍惚惚中看见路喜的脸,当是自己被大哥捉到,救命也不敢喊,跪在那里一个劲儿地磕头求饶。
就见面前‘路喜’面目狰狞,笑出凶像,就着发攥儿教他抬头看天,和声审他:“主子叫我问问二爷,可还记得那位叫二爷给割了舌头的清吟姑娘么?”
“啊……?”二爷先是疑惑,瞬间想起他口中的清吟是谁。
那也是个绝色美人儿,和文姝一样,是大哥从欲晚楼买回来的淸倌儿,美貌固然,却是个倔脾气的,只伺候了大哥一晚,就被打破了面皮儿,还像疯子一样吱哇乱叫,想要自戕,他馋那丫头的好皮面,就同大哥讨了来。
谁知那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都被捆住了手脚绑在床上了,他欺身上前,来不及动作,就被那贱人在脸上啃了一口,一口叽叽呱呱的蛮子话,一句也听不懂。
二爷忽然怔滞,张着嘴呜呜啊啊,清吟!清吟那蹄子好像就是瓜州被拐来的,瓜州……文姝也是瓜州的!文姝也是瓜州的!
再细细回想,那清吟的容貌,竟与文姝有八分相似,一个刚正不屈,一个魅惑蛊人,两张脸在他脑海中重叠,一模一样的眉眼,一样的脖颈红痣。
是清吟那蹄子化作了厉鬼,变成文姝来报仇了?
二爷惧怕地后退,顾不得舌根儿上的疼,他像狗一样地在地上到处乱爬,魏士皓把红烙铁递给个小厮,让他拿着去戏耍地上的狗儿,直到狗儿精疲力尽,才笑着套绳子把他牵来。
“小爷是想杀了你的,干干净净,一了百了,奈何你在主子跟前讨了情。”魏士皓拿训狗的棍子抬起他的下巴,帮他回忆说过的话,“若有一个字儿的欺瞒,你愿做猪做狗,下辈子投胎变个大王八,这可都是你自己说过的原话,一个字儿都不掺假的。做猪是有点儿麻烦,光吃还长大膘,小爷还得空出个人手给你割猪草。做狗可就简单得多。”
那句话还真是二爷亲口说的,他色欲薰心,败坏李鹤桢名声的时候在文姝面前起誓,发的就是这些宏愿,万没想到竟然还有灵验的一日。
魏士皓拍拍手,就见漆黑阴影里走出来一个跛子,一张憨厚的佛爷面,笑起来两只眼睛眯成了弯儿,牵着个狗儿,那狗却有古怪,竟能像人一样蹲起歇息。
有小厮丢了几吊钱给那跛子,魏士皓指着地上割了舌头的同那跛子道:“给他挑一件杂毛老狗的皮穿着,我家主子是恨极了他,他也忒狗胆包天,敢和我家主母偷情,被抓了个正着,叫他死都是便宜了他。”
跛子不敢去打听大家族里的秘密,只是蹲到地上细细打量了皮面,细皮嫩肉,确实是个好割粘的牲口,平日里去拐子那里采买,都不好碰到这样的鲜货,现有送上门儿的,还给银子,岂有不高兴的道理。
跛子千恩万谢,牵着狗儿要走,魏士皓恐怕生出枝节,叫了几个小子远远跟着,瞧着那跛子找了条死狗切开皮肉给换上,他再亲自去瞧了,才敢到主子跟前回话。
新装修的绸缎铺子买卖依旧,听说是换了东家,可仍旧是平江府最好的货源,各家夫人小姐无不青睐。
才查了水路来货,将商队一应安排妥当,文姝懒懒坐后院的二楼的屋里歇脚。丫鬟小厮,只在外头廊子里伺候。
魏士皓站在门口回话,文姝听后满意点头,勾手指教他走近,又低声道:“你去散出消息,就说二爷死了,特别是便宜坊那些个地方,让债主子们快些上门去讨债。”
“是。”
魏士皓和他大哥不同,路喜跟着李鹤桢,总要顾忌着大户人家的体面,魏士皓常在三教九流里摸爬滚打,好容易碰见了赏识自己的伯乐,他一腔热血,更是恨不能叫自己做建功立业的大英雄。
更何况,主子教他做了人上人,管着一个庄子里的佃户奴仆,能对人呼来喝去的滋味,皇帝老儿也不过如此了。
这边魏士皓退下,迎面和回来禀事的管事婆子对了个正脸儿,二人点头见礼,胡婆子进来说起那人眼熟,文姝笑着道:“他就是京郊庄子里的新庄头。”
“怪不得呢,我说怎么那么瞧着面熟。”管事婆子知道姨娘抬了小路总管的兄弟到庄子里做庄头,礼尚往来,姨娘的事情小路总管那里也是格外上心。
管事婆子回明了清点的新货,又感慨喟叹:“也怪不得世人都说咱们家的绸缎要比外头的好,贵也有贵的道理。”平江府谢家的货源,朝廷纳贡里头,也算是一等一的好品质了,更赞叹大爷的英明,同样是做买卖,怎么早年间就有这般眼界。
回到侯府,李鹤桢便黑着脸坐在那里,见她回来,撩起眼皮看她,手上的书也看不下去,丢在桌上:“不是叫你好生在家歇着么,怎么出去了?”
“府里这两天到处都在找人,我看着心烦。”她一只手托着还没显怀的肚子,在他身畔坐下,“不是说回门的事情作罢了么?还是他们家提出来的,怎么……我回来的时候,却见府门那里挤了许多人。”
“那不是平南侯府的人。”李鹤桢蹙眉,红柳奉茶过来,给姨娘解释:“门口那些人是来讨债的,二爷不见了踪影,张姨娘那边才找几天,外头那些债主子就像闻见了肉腥味儿,一个两个都上门来要钱了。张姨娘也不嫌丢人,就由着他们在外头闹,那些人也是黑了心,才张姨娘打发人出去说不给钱,那些闹事儿的就大哭大喊,说是二爷即刻死在了外头,还要披麻戴孝,在门口打白旗呢。”
李鹤桢磕一下茶盏,红柳也不敢再说,往姨娘身后站了站,闭上嘴巴。
文姝瞟一眼李鹤桢的神色,笑着道:“该不会……是二叔逃哪儿躲赌债去了?”
李鹤桢眉头蹙的更紧,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一老一小,一个比一个糊涂。”他气愤地骂,也顾不得责备文姝出去乱跑的罪过了。
“这几日你在这院子里呆着,万别出去,他们要闹,就闹去吧。”又叫了路喜来,“告诉账上,谁也不准支钱出来给老二还赌债。一个子儿也没!”
“是。”路喜领命出去,才到院门口,复折了回来,慌慌张张,差点儿没绊到门槛儿,“爷,老爷来了,带着几十号人呢。”
李鹤桢起身,亦是满身怒气,他攥紧了拳头,就要出去,想起什么,又吩咐胡婆子,“先带着你主子从耳房出去,到后头园子里……算了,先去角门,坐着轿子到铺子里去,待会儿爷亲自接你们。”
“李鹤桢。”文姝抓住他的衣角,拧着眉不愿意走。
“放心,出不了事儿,我只是怕你们娘儿几个受惊。”李鹤桢回握住她的手,在她掌心捏捏,“你们无恙,我才不至于束手束脚地好动作。”
“那我等你,你记得今儿个一定去找我。”文姝眷恋不舍。管事婆子催促几回,才把人哄着带走,背过身去,文姝眼底再也掩不住的欢喜,可惜了,她亲手摆布出来的热闹,自己倒没机会瞧见了,只好等着路喜那嘴巧的,回头学给她听。
来不及套马车,一顶小轿从永安侯府角门出去,在正门停了一会儿,看够了热闹,才不急不慢,上了永宁街,往钟鼓楼繁华之处而去。
而永安侯府里头,明月楼的奴才们拦路的全挨了棍子,永安侯亲自打的,后头还跟着个哭哭啼啼的张姨娘,帕子掩着面,叫几个婆子搀扶着,进门就嚎哭起来。
“我的儿啊,我的心肝儿肉呀,娘十月怀胎掉下来的肉呀!你那丧良心的大哥,你尊他敬他,把他当兄长爱戴,谁知人家黑了心,为着个骚货蹄子,就想要了你的命!”张姨娘哭着去抓永安侯的手,搡着他催促,“表哥,铭哥儿也是你亲儿子,你就看着你大儿子把你小儿子给杀了,你才舍得断了这孽障么?”
毕竟是自己青梅竹马放在心上的人儿,外头的莺莺燕燕再年轻漂亮,也抵不过表妹陪在自己身边几十年的情分,永安侯叫她一声催促,也不禁潸然泪下。老二,老二可是最像自己的一个孩子了。
“逆子!我知道你霸道,可老二到底是你亲兄弟,你迫害别人也就罢了,怎么敢连你亲弟弟也下手!”
第40章
李鹤桢不紧不慢地出来, 给他父亲见礼,起身看了一眼跟着的众人,才笑着道:“父亲无端责备, 又沸反盈天的领着这些个人来儿子这儿, 是为着何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