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那婆子被问烦了,连连告饶,也不回了,寻了个由头躲进周屋,假装忙碌。
  二爷气恼她拿钱不办事儿,正要追进去再问,忽然瞧见里头出来人,还冲他招手,示意他进去。
  将人带到人少的巷子里,管事婆子才从怀里拿出个帕子包着的东西,笑着放在二爷手里:“这是谢礼,我家主子说,谢您给的膏药。”
  二爷举着东西,焦急地问:“她还好么?我听人说,大哥哥打她了?严重么?我叫我姨娘去给她请最好的大夫来?”
  婆子婉言谢绝,哄他几句,千万嘱咐他不能声张。
  二爷讷讷全应,目送那婆子走远,才恋恋不舍,回自己院子。
  夤夜更深,打发走屋里伺候的丫鬟,二爷方敢把怀里的宝贝拿出来,映着明灯,展开帕子,里面赫然躺着一对银耳坠。
  二爷先是怔住,忽然又喜,捧着东西高兴的一蹦三尺高。
  定是她也知自己的心意,不然也不能打发人送这个给他,定是她知道这是他送的,定是她也对自己有情,定是她……
  二爷大字躺在床上,好一场黄粱美梦。
  第34章
  日新楼的雅间里, 辛昱汀笑眯眯受李鹤桢敬酒。秋高气爽,又是瓜果丰硕的季节,掌柜的端了几盘子鲜货, 那盘子葡萄明珠似的丰盈。
  “也是瞧着你要给我做妹夫, 陛下提到那个缺,我就想到了你家。”酒盅放在唇下,抿一口, 只意思意思,又给放下,显然是不受用他这未来妹夫的示好。
  “多谢二哥提点。”李鹤桢被打了一拳, 还要赔笑脸, “只是我父亲到底是有了年纪, 他又是刚办了滇西的差事,路途遥远, 好容易才回来……”
  不待李鹤桢把话说完, 辛二放下酒杯, 笑着斥他:“都说你孝顺, 果然是好孝顺。陛下也是想叫他能者多劳。”忽然又板起脸来,“莫不是,你连陛下的意思也要置喙?”
  “二哥说哪里的话。”李鹤桢接过酒壶,亲自起身斟酒, “我今日是为我父亲的事情来谢二哥的。”他眼珠子转转, 提起正事儿,“也为那天府上的人有眼无珠, 冲撞了小姐和二哥, 特意来给二哥赔不是的。”
  辛二乃天子宠臣,又是皇亲国戚, 日后太子与二皇子哪个坐上大位,也不碍到辛家的荣宠,虽都是陛下跟前儿的纯臣,可辛二这一类的更比李鹤桢稳固许多,也更容易在御前说话。
  “你那姬妾得罪了我妹妹,你却来和我道歉?又不是得罪我,你道哪门子的歉?”辛二有意刁难,不受他赔罪的礼,反倒质问。
  见他气恼,李鹤桢心里才安定不少,不怕辛家生气,就怕他家不气。婚事在即,京都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收了请帖,此时悔婚,丢的也不是永安侯府一家的脸面。
  辛家心里不快,发作出来,赔几句服软的话,等辛盼珍嫁过来,两家仍是好亲家。
  若是辛二这会子笑呵呵与他吃酒,半句不提那日得罪了他家的话,而是在背后耍手段动作,那才是正经要翻脸的时候呢。
  “小姐……”李鹤桢放下弓起的手,垂下眼睛如是道,“小姐是恼了我,我上门求见,她连东西都不接了。”
  他面有苦楚,极为懊恼道:“我是求不来别人了,也不好和外人去说,只求二哥指点迷津,告诉我个哄人的法子,或是买什么稀罕的物件送去也好,总得给我个说话分辨的机会不是。”
  李鹤桢不介意展露富贵,告诉辛家自己手里富裕,京都城里能和平南侯府门当户对的人家,进项上头能比得过永安侯府的,少之甚少。辛盼珍嫁来便是当家主母,一应开销,日后只会阔绰。
  辛二稍降辞色,他那妹子是全家的心头宝,哪能不盼着她去个好人家,男人嘛,哪有不偷吃的,连他自己也在外头养着两个小的,避着不叫府里知道就是。李鹤桢虽不似原想着的那般干净,可一个妾室,打发了也就了了,左右等他们成了亲,过两年有了孩子,再往屋里抬几个老实的。
  “我家小妹被宠坏了,是个倔脾气,你真心悔改,她也不要什么赔罪礼,不过是看你的态度。”辛二敲桌子提醒,“你那妾室本就不是个好来头,闹那么一通,还叫外人看了热闹,二哥给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事儿宫里都知道了,陛下还笑你年少风流,是个洒脱人物呢。”
  陛下说没说过这些话无从考究,但是能从辛二口中听到这些,也是无风不起浪,有点子传言的。宫里的事情,以讹传讹得多,无事生非得少。
  李鹤桢失魂落魄的回府,走在二门廊子里,路喜试探着问:“爷,还回书房么?”
  李鹤桢脚步踉跄,扶着路喜坐下,才摇头问道:“你姨娘的伤可好了?”
  “您说不叫问,小的……小的也没敢去问。”路喜揣着明白装糊涂,他知道文姨娘好的差不多了,不敢在主子跟前扯谎往厉害里说,只含含糊糊领了个自责。
  “没用的东西。”李鹤桢骂他,又叫他来扶,“回青山院。”
  “哎。”路喜高兴应道,使了个腿脚麻利的小子前头去通报。
  李鹤桢到青山院门口,便见一片暗淡,唯有一影袅娜,提着宫灯等在那里。
  “爷,你回来了。”文姝欲哭不哭,站在原地也不敢动,哽咽着嗓子喊他。反倒是跟在左右的几个小丫鬟掉了眼泪,一个个别过脸去偷偷擦掉。
  李鹤桢也定在那里,看她好一会儿,才招手叫她近前。
  得了他的令,文姝将宫灯交与一旁,才敢哭着扑进他怀里,“我当你……再也不回来了。”
  等进了屋,李鹤桢目光大量,他不过才三五日没有回这院子,怎么觉得隐约有不对的地儿,文姝端醒酒汤来,摆上食几,李鹤桢看见她身上仍穿着前几日的单衣,开口问她:“起了风,你又病着,该是穿厚些才是。”
  “好。”文姝点头,坐在那里看他。
  红柳站在门口徘徊,掀起两回帘子,李鹤桢看她有话要说,又见文姝也是吞吞吐吐藏着事儿的,便叫她进来回话。
  “求大爷替我们姨娘做主。”红柳进来就先跪下磕头,“姨娘病着,本就是汤药不断,细细将养还来不及呢,偏有些人知道大爷这几日不在这院子里,便生了欺压打罚的心思,先是支走了我们院子里的七八个粗使婆子,外头花草一应没人打理也就算了,前儿个该是锦绣阁的裁缝来送衣裳,红葵在外头等了一日,也没等到人来,后来去打听,才知道咱们府上的一个管事,头前去告诉了人家,不叫送了。”
  红柳才告完状,文姝眼泪就掉下来。
  李鹤桢两下细察,知道这丫鬟说的不假,放下茶盏,偏头来哄,“受欺负了?”
  “没有。”文姝嘴硬,“我有你疼着,谁敢欺负我。”
  李鹤桢握住了她搭在桌沿的手,她便顺势起身,到他身边坐下,“他们欺负你,你该叫人去告诉我的。”捏捏她的脸又笑,“平日里不是最会告状的么,怎么人家正经欺负到头上了,你又做哑巴了?”
  “我当你……我当你再不理我了。”她抵在他怀中,“我叫人去书房请了你两回,你也不来,我伤口又疼,那一巴掌也疼,你不理我,心里也疼。”她做西子捧心,将他的手掌按在心口。
  “最近公务繁忙,倒不是有意冷落了你。”李鹤桢随口敷衍,想到自己的意图,又补了一句,“府里就要大喜,不止我要忙,里里外外都在忙。”
  “……”文姝再不说话,抓着他衣衫的那只手却更紧。
  “好文姝,还疼么?”李鹤桢怜爱地抚着那日打她的地方,“明日就叫锦绣阁的人再来,珠钗首饰也给你买最新最好的来,就不恼了。”
  怀里的小人儿委屈摇头,苦苦求他:“我不要,我不要新衣裳了,我也不要那些罗唣的钗环,我全都不要,李鹤桢,你不撵我走,叫我留下吧,我什么都不要,好不好。”
  李鹤桢也生出把人留在跟前的打算,她实在软弱,又是个娇滴滴好欺的性子,留在自己身边,还要受人欺负呢,送到外头去,没有了他照拂,还不知得怎么受人搓摩。
  加之,今儿个听辛二的口风,是有回转的余地,只是不做妾室罢了,先放下那些个虚名,便是先应个通房丫鬟,等辛盼珍过门儿,再给把体面抬回来就是,日子久了,再叫她有个一儿半女傍身,抬为良妾,记在族谱也使得。
  “好,不叫你走了。”李鹤桢把人搂进怀里,以指腹给她擦眼泪,“先前让你出去也是为你着想,现在有了更好的打算,哪舍得撵你。”
  “当真?你不骗我?”文姝听见不走,睁大了眼睛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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