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鬼神 第30节
她颇有些面红耳赤,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目光闪烁着想抽回手,却被阿巳握得很牢,“……它,它看来,没出来哈?”
阿巳低低笑了笑,胸腔震动着,看这满面绯红的模样着实可爱喜欢,戚雪被他勾进怀里安抚摸着发丝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你蒙我?”
阿巳扬眉亲着她的耳朵,“不是只说试试吗。”
“嘁。”戚雪用力推开他,胡乱顺了几下被他揉乱的头发,爬起来走了。
阿巳的状态看起来十分淡定,但实际情况却并没有因为他的淡定而有所好转。
戚雪第一次在主宅内看见盆栽枯萎的时候,不甚打翻了手里的茶盏。
碎片的响声招来了两个女使,默不作声将残渣收了,戚雪这才反应过来,心慌意乱去找阿巳告诉他这件事。
但他却不在主屋里,连平时最喜欢躺在上面晒太阳的藤椅上也没人,她绕了一圈,平时需要帮点什么的时候总能瞧见女使小厮,这会子却是连一个人也碰不上。
这偌大的主屋,一瞬间仿佛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戚雪下意识猜想着,如果说这些女使是阿巳幻化出来的,那就该和他的力量状态相关联。他现在可能无暇分心顾及这些边角上小玩意了。
一个人留在孤宅的不安最是容易胡思乱想,将事情往不妙的可能性上去推演。
戚雪又找了几间屋子,仍是不见人影,呼吸便明显有些急促了。
不能慌。她定了定心神,想到了‘问路’,只是不知道手上被阿巳套了这么个玩意之后,这招还有没有之前管用。
戚雪抿着唇闭着眼,心里一边祈祷着,可千万别是之前阿巳为了骗她才杜撰的什么问路很灵一说,其实是骗人的根本狗屁都不通。
她一边这么念叨着,一边往前走出了两步,进到了走廊里。
没有任何的指引,甚至是没有任何所谓特殊的感觉,戚雪只能循着直觉乱转,期间因为怕撞上墙,三不五时还要眯着眼偷看一下前头的情形。
就是这般的毫无根据,仍是让她找到了阿巳。
听见前头房间声音响动的时候,戚雪心中一阵惊喜,期待又忐忑的小跑着前去,就见屋里的阿巳手中持着一柄长剑,面前的火盆烧得有半人之高。
火光映得他半边身子猩红,他回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的瞳孔凝聚成竖向,鬼魅邪肆,戚雪心跳停了好几拍,顿住脚步不敢上前了。
似是察觉吓到她了,那凝聚起来的异瞳很快消散了,火光照在阿巳俊美的侧颜上,不过是一双眼的区别,那身危险诡异的气息瞬间退了干净,变成了戚雪所熟悉的少年人的模样。
“怎么找到这里的。”阿巳朝她招了招手。
戚雪听出他语调中并不算多轻松,慢吞吞走了进去,“外头没人了,我自己‘问路’找过来的。”
一边走戚雪一边余光打量着这间屋子。刚才她找人的时候似乎经过了这里,那时屋里并没有人在,而且看这火盆蹿这么高的火舌,里头的东西烧得猩红都快成灰,也不像这短时间内的事。
很邪门。
但她见的邪门事也已经不算少了。
阿巳自然牵住了戚雪的手,瞬间传来被温烫包裹的触感,她没挣脱,接着对他道:“我刚才看见宅内也有那些枯枝了,你看到了吗?”
阿巳点点头,又浅勾了下唇角,往火盆示意了眼,好像在说他已经有对策在做措施了。
戚雪默默点了点头,视线掠过猩红的火盆,幽怨看着他道:“我刚才还担心找不到你。”她顺势扬起手,那光锁的线因为两只手腕的距离而拉长,“问起路来好费劲,多绕了好几圈。”
“找不到的,绕一辈子也绕不进来。”阿巳扬眉笑着,“你这速度,世间怕也没几个人能比你再快了。”
戚雪悻悻笑了笑,他不顺着她的意思接,再多说也无益。
戚雪的目光重新回到火盆上,“你这是在烧什么?”
“等会你就知道了。”他捏了捏她的手心安抚,随即将那把长剑割破了自己的指腹。
戚雪感觉到他要开始动作了,退到了一旁,就见阿巳两手将剑横抬着,一手握柄,一手握刃,那剑身上反的也不知是火光还是血光,总之就是诡异得让人不敢直视。
戚雪咽了咽喉咙。看着他这般静止不动了数息之久,再动便是快若雷霆之势,她还未看清发生了什么,那火盆忽地蹿过了他的头顶,烧成了炙热的云团再炸开,扑面而来全是热浪。
戚雪被吓了一跳,捂着嘴不让自己出声影响他,下意识紧缩着肩膀。
那火盆蹿过刚才那一刹之后便又恢复了之前半人高的火苗高度,但戚雪明显看见,火光上晃动的影子和之前不一样了。
好像那虚影能看出什么画面来,但并不清晰,也或许是她不会看,戚雪努力睁大眼想分辨,反倒是被火光燎了视线,眼眶发疼被迫闭上。
湿濡的泪花缓解了眼周的干涩。戚雪再次睁眼的时候,见火盆前的阿巳面无表情凝视着,手中捏着一个她看不懂的印诀。
戚雪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也不好出声打扰,只觉得眼前这一幕诡异的发邪。
紧接着她便发现了这怪异的感觉由何而来。
火盆的影子不见了,还有阿巳的影子,刚才分明被火光拉得很长,现在也都全无踪迹了。
第38章
当年
◎第一世◎
戚雪心中一跳,赶紧去看她自己的。
双脚周围一圈空空如也,连她都没了影子。
戚雪倒吸一口凉气,却在吃惊后退的时候猛然惊醒。仿佛整个人刚才是睡着了在梦游一般,眼前的火盆还在烧着高耸的火舌,肆虐的火光将面前阿巳的背影拉得很长,几乎蔓延到了她脚下。
戚雪呼吸急促了几分,悬着的心脏这才落下来。
火光将阿巳的脸照得透亮,他神情从容淡然,但眉眼间仍能分辨出些许轻蔑,凝视着那火焰,慢条斯理将沾了血的长剑从火焰腰间划过。
烈火就这般被他拦腰斩断,剑上的血珠将其吸收殆尽,同时也被快速蒸干,没了踪影。
火焰熄灭了,血珠也消失了,屋子里的火光瞬间黯淡下来,连热浪都一同消失,快得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戚雪睁大眼,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隐约觉得,这层诡异的迷障消退了,好像这里又恢复到了一个普通的房间。
阿巳伸了个懒腰,散漫将她揽进怀里带着往外走,“走,去弄些吃的,饿了。”
“就这样?那外面那些枯枝呢?”戚雪有些语塞,彻底为他这手处变不惊的本事所折服。
还以为他要搞些什么大动作,结果就是这么没事人似的顺手烧了个火盆算完,跑江湖的都要跳个大神装装样子,这大妖施法的动静着实算小。
阿巳斜眼睨着她,戚雪也仰脸看着他,这般对视之下他轻佻笑了笑,食指往唇瓣上一抵:“不可说。”
戚雪哑然。他惯是会故弄玄虚的,她就从没成功从他嘴里问出来过什么准话。
火盆烧过之后,主屋中的那些枯枝仍然存在,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甚至是还有蔓延的趋势。
但阿巳却是能吃能睡,甚至还有心思整日里与戚雪耳鬓厮磨,找到机会便想一亲芳泽,腻在她颈窝里也好,将人困在怀中细细把玩也好,总之就是好像完全看不见那日渐逼近的危机。
开始戚雪还有些紧张,后来慢慢的,也算是品出了些端倪,他这状态,更像是已经做好了万全之策,就等着将对方纵的现身,来个瓮中捉鳖。
但她意识到的这种想法也并未能带来多少安全感。
——连她都能看出来,那对面的也不会是个傻子。
既然这样对方还在持续逼进,想必也是有着相当能够仰仗的手段,那至于最后究竟是谁棋高一招,尚未可知。
“别分神。”阿巳捏着戚雪的脸,手指陷在软肉里,有些不满,“还和上回一样,那日你棒极了,把你灌醉下欢药都没有过那么有感觉过。”
戚雪不可置信于他这些虎狼之词,眼神胡乱闪烁:“你还、还对我干过这种事?”
“夫妻间的情/趣,懂吗。”阿巳浑不在意笑了笑,轻轻揉着她的脸颊,笑眯眯又再亲了上来。
戚雪被他缠吻了一阵,余光又再扫到了院中那破败的景象,擦着唇角边湿濡的口涎,躲开了他想要继续而凑过来的脸,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求知欲:“其实你知道‘它’是谁对吗?”
提及此,阿巳有些败兴,懒散往后用胳膊撑着自己:“大约,是个秃子吧。”
“秃子?”戚雪想了想,很快明白过来,“和尚?”
阿巳耸了耸肩,又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谁知道呢。”
二人在内室都只穿了软袜未着鞋履,他从地上爬起来,将长发从身前拨去肩后,转身往外走的瞬间,忽地停下了脚步。
戚雪鬼使神差就从这个停顿意识到,‘它’来了。
果不其然,下一瞬,阿巳森森然回头,目露凶光往外看去。
他看起来十分危险,显得亢奋且难以控制,戚雪瞧着有些无所适从,本能的先爬起身来。
阿巳的手是何时贴到她后腰上的戚雪浑然未觉,只道他上一瞬还在六七尺外,这一瞬就已经毫无阻碍到了她的身*后,而她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过来的。
“去里面等我,别出来,也别露面。”阿巳将戚雪推进了一间空屋子,关上了所有门窗。
戚雪怔怔点头,看着他在屋子四角快速点了几下,虽然不知是何用意,但大抵也就是布下了些保护的措施。
“尤其不要以‘问路’的法子往外走,你是真能自己绕出去的,听见没。”临走前阿巳朝戚雪叮嘱,她忙不迭点头答应。
阿巳风风火火离开了。
从他察觉‘它’的靠近,到现在,拢共不过十来个呼吸的时间。
戚雪连鞋都还没来得及穿,踩着春日单薄的白袜,在屋里小范围来回踱步缓解这忐忑的情绪。
阿巳这般叮嘱,必定是为她的安全着想的。虽然戚雪有着这些基本认知,但也仍然心有方寸妄想,如果外面的真是什么破阵救人的得道高人,找不到她该怎么办。
但妄想归妄想,戚雪也自是相当清楚,这种万中有一的事情,不值得拿命去冒险,即便真的有,连人都找不到的道行,大约也是没那个本事跟阿巳抗衡的。
于是她老实的等在屋内,一等便是一个多时辰,
时间的流逝加重了紧张的情绪,这屋子实在太安静,听不见外头的一点动静,阿巳自然也是没给她留窗户缝偷窥的。
会不会是外头的那一位真的有备而来,阿巳不敌。
若阿巳不敌,‘它’又是冲她来的,那她的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便在此心神不宁之际,戚雪蓦然眼前一花,一种说不出的汗毛倒竖,她看见了墙角不知何时浸进来的,灰白色的霉斑。
戚雪陡然大惊,这分明是那些导致花草枯萎的衰败之罩,怎会穿透屏障竟能蔓延到此处来?
虽然只是墙角的一星半点,但已经足够搅乱她的心神了。
戚雪下意识想跑想出去,但又忌惮阿巳叮嘱的话,会不会现在出去正中敌人下怀,但又会不会外头已经水深火热,她再不跑会被困死在这。
正值此天人交战之际,戚雪恍惚听见了一阵极其闷厚的洪钟。
震耳欲聋,戚雪有种灵魂都要被震出窍了的错觉。
眼前的一切都分化成了无数个分身,密密麻麻重叠在一起,场景在旋转,那钟声不歇,渐渐涌来了一阵白光,戚雪艰难抬眼,恍惚间好像看见了无数个凌乱翻涌的画面。
每一张的面孔,都是她和阿巳。
伴随着剧烈的呼吸声,戚雪仿佛走马观花潦草将这几世纠葛看了一遍,虽然很乱,但那些强吻的对峙的疯魔的,让她的感觉逐渐趋同,产生了强烈共鸣,心脏一阵阵抽痛。
而这却并不是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