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然而,没有人对柯岚的出现表现出惊讶,甚至有几位大叔还亲热拍了拍她肩膀,仿佛她本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柯岚挨个回了笑脸,嘴上也不忘嗯嗯啊啊的应付着,就这么大摇大摆的缀在白严身后,竟然一路畅通无阻的跟回了民兵团总部。
  显然,白严对于一名敌方高层在自己地盘如鱼得水的事情毫不知情,这才会一进入西区就放松了警惕。
  柏思流住在与控制中心连载一起的地铁站里,各类设施一应俱全,而他的死对头则窝在塌了半截的地下洗车店里,冲水喷头应有具有。
  柯岚感受到了鲜明的贫富差距,同时也不解:
  你们有空打得死去活来,没空携手共进一把用这琳琅满目的喷水头去洗一下柏思流那辆从烂泥坑里爬出来的小破车吗?
  答案当然是不能。
  王吉当曾在接她的时候说过,瀛洲是通过打通地下车库才连接在一起的。从外观来看,民兵团选中的这个据点正靠着通道口,以至于在最初连接各区的时候被打塌了一面外墙,但也阴差阳错的拥有了更大的空间,足以供人立起一座聚集人心的堂口。
  郭振天就是这么起家的。
  相传,他原本只是一名普通的包工头,带着手下的工人在附近的工地上做活。灾难来临之际,他带着工人和女儿躲入了地下,联合同样来避难的人一齐打通了前往其他大厦的通道,形成了瀛洲最初的雏形。
  可以说,没有郭振天就没有现在的瀛洲地下城,就连郭振天自己都这么认为,全城唯一一个不认同这个说法的就是觉得自己产业被占的柏思流。
  也正因如此,当不少人因受不了柏思流的高压统治而转而拥护他的时候,郭振天干脆就带着支持者另起炉灶,开始与柏思流分庭抗礼。
  以至于有人曾经戏言,如果不是瀛洲里没有河,他们就可以凑齐三方来演上一场地下城版三国演义了。
  这么说的人自然来自东区,毕竟无论魏、蜀、吴在过程中怎么闹腾,最后也是魏国笑到了最后。
  如果说对应曹操的柏思流代表着强权,那么被比喻为刘备的郭振天就意味着仁义,强权固然带来压迫,可过度的仁义往往也会招来纷争与软弱。
  白严走进堂口的时候,民兵团正爆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争辩。
  干部们旗帜鲜明的分为两派,正在扯着嗓门互骂,而郭振天则沉着一张脸,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的转着手里的佛珠。
  争辩的主题很简单,总结来说,就是要不要派人去东区接应大小姐。
  郭揽华带人前往东区议和,本该当天就回,可拖拖拉拉到了第二天中午还杳无音讯,出事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郭振天自然忧心女儿的安危,然而民兵团毕竟不是他的一言堂,只能赶紧召集起干部开了一次商讨会。
  出乎他意料的是,在听说郭揽华生死不明后,原本一团和气的干部们迅速分为了两拨,针锋相对的吵了起来。
  赞同的人大声列数着郭揽华这些年为民兵团做出的贡献,强调着她与郭振天深厚的父女之情,还顺便唾骂反对派忘恩负义、狼心狗肺。而反对派则他们的指责充耳不闻,只是一再强调西区势弱的现实,其中不乏从四年前就跟着他的老人。
  姓云的,你别不要脸!骂道兴头上,纹着花臂的壮汉一拳砸上了桌子,当初不是大小姐带你进团,还对你一力栽培,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吃沙子呢!现在她出了事,你竟然当起了缩头乌龟,你他妈还算是个人吗?!
  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的是一名穿着灰色夹克的短发青年,他被反对派的其他人包在中央,乍看并不起眼,但从前排的骨干也时不时对他侧耳倾听的行为来看,这人才算是他们的主心骨。
  郑冒,你担心大姐,我也担心,但担心并不是有勇无谋的理由。青年微微皱起眉,东边本来就怀疑我们与刺杀案有关,这时候再兴师动众的上门讨人,这与坐实传言又有什么分别?
  放你妈的屁!壮汉一听更是怒不可遏,他一脚就踹倒了桌子,木头碰到地面发出了一声巨响。
  就在场面即将失控的时候,白严跌跌撞撞的走了进去。
  一看到他,所有人顿时不吵也不骂了,房间里一时静的吓人,只能听到白严粗重的喘息和郭振天拨拉佛珠的声音。
  过了良久,郭振天缓缓问道:怎么就你一个,揽华呢?
  揽华白严失神的呢喃,揽华她死了。
  啪!
  郭振天手中的佛珠应声而断,金刚菩提滴溜溜的滚了一地,有几颗甚至滚出了洗车店,一路滚到了大街上。
  柯岚靠在店外,身后薄薄的墙面根本挡不住屋内的争吵。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滚到了脚边,她弯下腰,将鞋边的菩提珠捡了起来,随手放到了衣袋里。
  她有一种感觉这屋子里的人与这菩提手串,其实没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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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李槐目不斜视的走过安德斯,将手里的病历交给了等待的王吉当。
  辛苦了,李队。王吉当谄媚的笑笑,从衣兜里拿出了一块带着屏幕的小仪器,按开了电源键,将屏幕调整到待录入的状态,连同病历毕恭毕敬的送到了柏思流面前。
  柏思流看都不看他手上的东西,只是抬起手一摆。
  于是王吉当又退了回去,将病历放在桌子上摊开,拿起仪器对着内容拍了一下,之后流畅的电子合成音在屋内响了起来这竟然是一台翻译器。
  电子音一字一顿的朗读着翻译内容,屋子里的人都悄悄竖起了耳朵,而随着朗读的内容过半,他们的面色都越发变得古怪,特别是王吉当,他死死的盯着翻译器,表情扭曲的像是要把它活活给吞下去。
  这是一本精彩非常的病历,里面记录着柯澜这些年来受过的大大小小的外伤,甚至还有几次极为凶险的高烧不退,偏偏就是没有在场每个人都格外关注的东西精神疾病。
  哈哈哈哈哈。
  听着翻译器播放的内容,安德斯由古怪到平静,最后忍不住放声大笑,他的笑声在房间内格外突兀,几乎与扇在其他人脸上的耳光声等同。
  柯少这几年可真不容易啊,意味深长的看了李槐几眼,他摸了摸带着胡茬的下巴,不怀好意的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的人,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他为先生流过血啊!
  被他捅的正好是陈笠,就见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开口说道:多谢父亲给阿澜一个证明清白的机会。
  证明清白?王吉当咬着后槽牙说道,陈少怎么知道这里面都是真的呢?
  真有意思,没等陈笠说话,李槐冷笑着舔了舔嘴唇,怎么?你这是在暗示我作假?
  不不不,李队别误会,发现自己失言的王吉当连忙否认,我只是担心对方太奸猾,用假的蒙蔽你
  所以,李槐点了点头,在你心里,我是个连真假都分辨不出蠢货?
  就在王吉当吓得继续辩解的时候,先前沉默的柏思流敲了一下座椅扶手,行了,一场闹剧。
  说完他扫视全场,目光从陈笠、李槐、安德斯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定格在了面色惨白的王吉当。
  王吉当额头上的冷汗唰的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柏思流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倦意,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又摆了一次手。
  王吉当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双腿立不住的瘫倒在地。他张开口想说些什么,却只能从嗓子眼挤出意味不明的气音,仿佛在一瞬间就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李槐走到王吉当的身边,见状弯下腰在他脸上拍了拍,王哥,走吧,弟弟送你一程。
  这是李槐第一次对他用敬称,可王吉当心中却没有半点喜色,他只是木然的转了一下眼珠,然后就被前者捂住嘴拖出了房间。
  当二人双双消失在视线里,柏思流叹了口气,合上眼睛往椅背上靠,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扶手,就像是敲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就在屋内的气氛即将凝结之时,控制中心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撞开,头发凌乱的陈晓涵从外面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一进门,她先是看了看不远处的兄长,又环视大厅,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人。
  晓涵!陈笠斥责妹妹,你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啊!陈晓涵像是这才回过了神,转身面对柏思流,咽了口唾沫,父亲,我们把白严给引出来了,澜哥他澜哥他自己追上去!
  柏思流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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