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阿囡 第239节

  五姐儿捏着衣服纽子的手伸出去。
  余大郎伸手拿起五姐儿另一只手,合在一起,把那把铜钱放到五姐儿手里。
  ……………………
  吴婶子坐着喝了三四碗茶,没等回她女儿女婿,五姐儿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吴婶子正心里急躁,抬眼看到五姐儿从街对面过来,吴婶子急忙站起来,迎上五姐儿,皱眉道:“你这是跑哪儿去了?我就是一眨眼的空儿,你就不见了,真是不让人省心,你三个姐姐从来没这样过。
  “你看你这晒的红头涨脸的,女儿家不能呆在日头下,那大太阳晒多了,又粗又黑,那就成了下等人了。
  “唉,真不让人省心。”
  吴婶子推着五姐儿,一边唠叨一边往家里走。
  五姐儿一路上一声不响,回到家,进了和四姐儿合住的西厢房,’咣’的关上了门。
  正歪在床头欣赏自己两只手的四姐儿急忙迎上来,“怎么样?见到没有?”
  “嗯。”五姐儿走过去,靠在床头,欠身又把四姐儿的枕头垫在腰后面。
  “见到了?三姐夫跟你说话没有?”四姐儿挨到五姐儿身边,急切的问道。
  “嗯。”
  “你别光嗯啊,你倒是说话呀!”四姐儿急了。
  “三姐夫。”五姐儿的话顿住,“好得很。”
  “怎么个好法?给你钱没有?”四姐儿问道。
  “好就是好,还能怎么好。”五姐儿拧过身。
  “那就是能成了?”四姐儿扳过五姐儿。
  “当然能成,凭什么不能?”五姐儿横了四姐儿一眼。
  当年要不是苗妈妈太蠢,知道的晚了,她要是早点去那间茶坊,那她早就搭上世子爷,这会儿在王府里享福的就是她了。
  苗妈妈说得对,这人哪,一辈子就那几步,踩准了就是荣华富贵人上人,踩晚了,就是她这样,一步下来,从天到地。
  “我累了,你去给我调碗蜜水。”五姐儿将四姐儿推下床。
  “行吧。”四姐儿不情不愿的开门出去。
  五姐儿坐起来,听着四姐儿的脚步进了正屋,急忙把袖在袖筒里的那把铜钱倒出来,点了一遍,用一只旧帕子包好系紧,打开自己的衣服箱子,塞进箱底,盖好箱子,重新躺回去,听着四姐儿的脚步声,松了口气。
  ……………………
  陆嫂子从行里出来,等在外面的何老实急忙站起来,接过陆嫂子手里的竹篮子,问道:“这就回去?”
  “去吃碗面再回去,我饿了。”陆嫂子拍了拍衣服前襟,往不远处的面馆抬了抬下巴。
  “就几步路,回去吃……”
  “回去你做啊?”陆嫂子一边往前走,一边不客气的堵了句。
  “五妮子……”
  “五妮子学活呢,没空给你做饭!”陆嫂子再次打断何老实的话。
  何老实不说话了,把篮子放在独轮车上,推上车,跟在陆嫂子后面往面馆过去。
  “两碗肉丝面,一碗多加一份面,宽汤重青,再来一碟子猪头肉。”进了面馆,陆嫂子喊了句,挑了靠窗的桌子坐下。
  何老实停好车,过来坐下,伙计正好送猪头肉过来,何老实想说什么,看了眼陆嫂子,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她今天火气大,算了,说了也没用。
  “我想好了,房子不盖了,钱拿出来去贩布。”陆嫂子突然一句话,吓的何老实一口猪头肉差点噎着。
  “房子不盖了?老屋都拆了!”何老实急的额头青筋都出来了。
  “不是还有两间厢房么。我已经想好了!”陆嫂子提高声音,旁边桌上的食客看过来,陆嫂子急忙落低声音,手指点在何老实面前,“李夫人撤股了,这事你知道吧?”
  何老实点头,急切的看着陆嫂子,却说不出话,他一急就说不出话。
  “刚听说的时候,我想着,尹东家指定得挺难过,得挺艰难,说不定这生意就做不下去了,谁知道。”
  陆嫂子的话顿住,看着伙计把两碗面放到两人面前。
  “这鲫鱼背挑的不错。”陆嫂子和伙计夸奖了句,何老实额头青筋又起来,她还有功夫看鲫鱼背好不好!
  “谁知道,尹东家那样子,高兴得很呢。”
  陆嫂子挑起面,呼呼噜噜吃了一大口。
  “我就问了尹东家,尹东家是个大气人儿,跟李夫人姐妹一样,都是大气得很,一点儿都没藏私,咱们本钱少,也不算少了,我算过了,现在下手,也就半年一年,咱们手里的钱就能翻倍,至少翻倍!”
  “你光想翻倍,那要是赔了呢?做生意哪那么容易?”何老实总算能说出话了。
  陆嫂子横了何老实一眼,“我已经拿定主意了。”
  “这么大的事……”
  “这么大的事怎么啦?家里的大事小事,哪一件不是我看着撑着的?从前你爹你娘活着的时候,大事小事你跟你爹你娘做主,家里都穷成什么样儿了?我一条裙子穿了十七年!”
  陆嫂子想到从前,简直想啐何老实一脸。
  “万一赔了……”何老实急的面都吃不下了。
  陆嫂子横了何老实一眼,用筷子敲敲何老实的碗,“赶紧吃,吃完赶紧回去,你走一圈说一声,屋暂时不起了,赶紧回来,跟我去收布。”
  “这么大的事……”
  “你放心,必定挣钱,赶紧吃面。”陆嫂子端起碟子,把猪头肉往自己碗里拨了一半,余下的倒进何老实碗里。
  何老实瞪着呼呼噜噜吃面的陆嫂子,她回回都这么说!必定挣钱必定挣钱!
  好像还真是回回都挣到了钱。
  何老实垂下头,抓起筷子吃面。
  第350章 不是威胁啊
  临海镇。
  马申明被堵着嘴,胳膊往后捆在椅子上,椅子一前一后各有一个王府护卫虎视眈眈的看着他。
  椅子右边是墙,左边是一道深色帘子,椅子后面应该有扇窗户,他面前的护卫站在光亮中,清晰的连胡茬都能数清楚。
  马申明说不出不敢动,头脑还不怎么清醒,心里充满了恐惧。
  他从文会回家,半路被套进黑布袋,接着捏着鼻子灌了一碗……肯定是麻药,他喝完就不省人事,醒来的时候在一间黑屋里,刚醒过来就被堵上嘴,捆在椅子上,连人带椅子抬到这里。
  他们……
  马申明看着面前护卫衣角领边绣出的王府徽印,控制不住的颤抖,直抖的椅子腿在砖地上磕出沉闷急促的声音。
  面前的护卫垂眼看着他,伸出一只脚踩在椅子横挡,后面的护卫也伸脚踩住后面的椅子横挡,屋里再次悄然无声。
  帘子隔壁传进来门被推开的’咯吱’声,一个踩的很稳却有些慢吞的脚步从门口往里,后面紧跟着一个轻缓的脚步,两个人坐下了,磨墨声,啜茶声,铺纸声,茶杯放下,盖碗和碟子轻而脆的碰撞声。
  “带进来吧。”是一个老者的声音,轻缓疲惫。
  马申明不抖了,身子下意识的往帘子那边歪,努力想听的更清楚些。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停在门口,只有一个人进屋了,脚步声趔趄慌乱。
  “坐下说话吧。”是老者的声音。
  “是。”
  马申明’呼’的想窜起,两个护卫一前一后按住了他的肩膀,马申明惊恐的抬头看着面前的护卫,护卫冲他咧嘴而笑。
  “再好好说一遍吧。”隔壁老者的声音传进来。
  “是。学生当初拜到柳师门下,就是马申明马秀才的引荐,学生视马秀才如亲生兄长,万万没想到……”
  白兴邦一声梗咽。
  “范升安是马秀才托付给我的。马秀才找到学生,说范升安找到他,想托他引荐,投到伍先生门下。
  “马秀才说伍先生和朱二爷莫逆,手握整个江南丝绸行,怎么可能看得上范升安这种只有百十张织机的小商户。
  “马秀才说他因为一时手紧,用了范升安一万多银子,不好一口回绝,说听说我表哥邢志远正忙着广开财路,就让我把范升安介绍给我表哥,也算是他给范升安一个交代,学生就把范升安引荐给了表哥邢志远。”
  “范升安的死,是怎么回事?”老者问道。
  “学生真不知道,学生听说范升安死讯时,吓了一跳,急忙去找马秀才,和他说范升安死了,马秀才波澜不惊,仿佛早就知道了,学生没敢多问,就告退出来了,之后,学生心里恐慌又愧疚。可学生是真的一无所知啊。”
  “马申明仿佛早就知道?你细说说。”老者问道。
  “是,学生给马秀才见了礼,惊恐之下,头一句就说:听说范升安服毒死在海税司门口了,兄长听说了吗?
  “马秀才端起茶,抿了几口才看着学生笑道:倒是挺懂事儿的。
  “学生极为惊愕,没等学生问一句,马秀才就站起来说他要忙一阵子,等他忙过这一阵子再请我好好喝几杯。学生就赶紧告退了,学生是真的一无所知啊。”
  “嗯。带他下去吧。”老者吩咐道。
  白兴邦出了门,杂乱的脚步声走远了。
  老者咳了一声,两个护卫抬手拉开帘子,一个拽出马申明堵嘴布,一个解开了马申明的胳膊。
  黄显周坐在上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马申明,姚先生一桌一椅打横坐着,正对着马申明,和黄显周一样打量着马申明。
  两个护卫架着马申明,把他按到刚才白兴邦坐过的椅子上。
  “你都听到了是吧?”黄显周缓声问道。
  “您是?”马申明下意识的瞄了眼并排站到黄显周下首的两名护卫。
  “我姓黄,海税司主事,范升安的案子由我主理。
  “范升安的死,你是主谋?动手的人是谁?还是你亲自动的手?”黄显周脸色阴沉。
  “不是不是!白兴邦胡说八道污蔑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马申明两只手紧攥在一起。
  “范升安是经你的干亲,杭城府衙阴阳先儿卢厚福引荐给你,一万二千两银子也是经卢厚福的手,原本是一万五千两,卢厚福截留了三千两,这是卢厚福的口供。”
  黄显周点了点,姚先生举起一叠按着通红手印的口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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