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阿囡 第130节
你一个人,又没经过男人成天沾花惹草的事儿,你哪知道这事儿有多糟心多熬人。
你福气好,娘家婆家没人不疼你,你哪知道成天被人难为是什么样的苦。
……
怼得多了,她就不敢多说多劝了,毕竟,被退亲的人不是她,她哪知道被退亲的难堪苦楚呢。
她看着大姐儿长大,打心眼里拿大姐儿当亲生孩子看待,她能做的,就是尽力帮着大姐儿,大姐儿说不甘心,她就尽力想着大姐儿的这份不甘心,大姐儿想怎么做,她就帮着大姐儿去怎么做。
虽然她真是不明白这有什么不甘心的,世子爷再好,也没办法了,就该放手,不放心,煎熬的只有自己啊。
现在,大姐儿想开了,她仔仔细细看过,又问了符太太,她和符太太都看出来了,大姐儿是真真正正的想开了,放手了。
潘二太太心情轻松的如同二月的春柳绿烟。
太子爷离开别业外出巡查前两天,潘二太太得了信儿,就开始对着平江城各家戏院的演戏单子,仔仔细细再三斟酌,挑好了几台戏,太子一走,她就要出门听戏去了!
史大娘子虽然想开了,可她本来就不喜欢听戏,再加上还十分瘦弱,要安安静静的好好将养,潘二太太去听戏这事儿,压根就没去打扰她。
顾砚陪着太子启程走了,整个别业要料理收拢的事情极多,符太太要看着各处,等收拢好了,她还要赶紧赶回杭城。
符太太忙得团团转,尉家几位小娘子都要跟着她们阿娘身边学着打理。
毕竟,太子驻跸这种事儿,那可是可遇不可求,这一场大事,她们得好好跟在她们阿娘身边长见识学规矩学礼法,都没空儿。
还有,听说杨家那位五哥儿又来了,他们两家正议亲呢,这可是大事。
潘二太太想着杨尉两家这门亲事,她也很想去看看热闹,不过,符太太这个人不说闲话,她们两家议亲的热闹,要是在京城,倒有有好多人能打听打听好好闲话几句。
算了,她还是带着九姐儿去听戏吧。
头一天一场大戏,潘二太太和潘九娘子都听了个心满意足,第二天,潘二太太带着潘九娘子,早早就到了戏院,坐进了她那间头一份的包间里。
潘二太太非常喜欢平江城,平江城的什么都好中间,她最喜欢的就是这平江城的大戏了。
平江城的大戏处处透着精致讲究,听说头面都是真金真宝石,唱腔也极细致讲究,软软糯糯,听起来是真舒服!
戏台上拉开大幕,咿咿呀呀唱起来,潘二太太靠着栏杆,看的专心听的专注。
“滚开!”
一声尖利的叫声突然响起,潘二太太吓得一个哆嗦,潘九娘子吓得跳起来。
“滚开!”
随着再一声尖叫,一个头发凌乱的小娘子手里握着把寒光闪闪的尖刀,冲进了潘二太太的包间。
潘九娘子一声尖叫,一头扎进了潘二太太怀里。
潘二太太紧紧搂着潘九娘子,抖着声音叫道:“人呢?把她赶出去!赶……”
“你们都滚出去,不然我就杀了她!”小娘子浑身散发着疯狂之气,举着刀子冲到潘二太太身后。
潘二太太紧紧盯着那把雪亮的短刀,吓的浑身僵硬,潘九娘子紧紧抓着潘二太太的前襟,用力挤在潘二太太怀里,抖成一团。
“姑娘有话好好说,这里是王府别业……”一个管事嬷嬷话没说完,就被小娘子的尖叫打断:“滚出去!再不走,我就杀了她!”
小娘子将刀架到潘二太太脖子上,“让她们出去!”
“你们出去!出去!”潘二太太吓的一动不敢动。
“我家姓陈,我大哥我二哥,我阿爹,我翁翁,我曾祖,我们陈家一门四代人,在海税司做马做牛尽心尽力,我们一家四代,就算没有功夫,还有苦劳吧!”
小娘子手里的刀架在潘二太太脖子上,挨着栏杆,用尽全力的哭喊着。
“你们这些贵人,你们争权夺利,你们要夺海税司,要夺这个,夺那个,你们夺来夺去,你们就把我们这样做牛做马的人家拿出来杀,你们就来杀我们!
“我的哥哥,我阿爹,他们犯了什么错?他们有什么罪?我们家有什么错?你们要抄了我们的家,你们凭什么?
“我阿娘死了,我阿娘年年施舍月月施舍,她救了多少人,帮了多少人,她那样的人,她连一只蚂蚁都不伤害,她有什么错?你们要逼死她?
”就因为你们是贵人么?你们凭什么!“
小娘子放声哭起来。
包间外早已经乱成一团,坐在楼下的护卫们冲到包间门口,趁着小娘子的哭喊,两个护卫悄悄往包间里挪进去。
在小娘子放声大哭,抬起握刀的手擦泪的瞬间,两个护卫一个箭步,一人拽一个,将潘二太太和潘九娘子猛的拽过来。
其余的护卫急冲进来。
“不要过来!”
小娘子看着猛扑上来的护卫,双手握刀,用力插进自己胸口,迎着潘二太太惊恐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我化成厉鬼,也要……”
潘二太太瞪着小娘子胸口涌出的鲜血,再也忍不住,一声尖叫,晕了过去。
第198章 故事的由来
吓晕过去的潘二太太,以及哭傻了的潘九娘子被抬回别业,符太太急急忙忙让人请大夫,给两人灌安神汤,史大娘子叫过跟随的人,查问究竟。
潘二太太很快就醒了,一边痛哭,一边抓着史大娘子追问那个小娘子有什么冤屈,活下来没有,能不能帮帮她。
她能听懂的平江话极其有限,那位小娘子那一通控诉,她一个字没听懂。
史大娘子敷衍了几句,吩咐燃起安息香,潘二太太痛哭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符太太和史大娘子出来,符太太问道:“怎么回事?”
“是海税司丝绸主事陈正言的小女儿,太子赐宴那天,她也来了。”
史大娘子的话顿住,想着那颗光彩夺目的猫眼,片刻才接着道:“说是她们父兄被拿,家产抄没,是因为贵人争权夺利……”
史大娘子低低说了陈小娘子那些控诉,符太太听的眉头紧皱。
“……我让别业随侍过去的嬷嬷和护卫把各自听到看到的都细细写下来,您得给世子爷写封信,告诉他这件事儿吧,这是大事。”史大娘子看着符太太道。
“好。”符太太轻轻拍了拍史大娘子。
这事儿虽然是史大娘子经手询问的,但这封信让史大娘子写可就不合适了。
“你二婶……”
“不能告诉她。”史大娘子立刻答道。
“我也是这个意思。”符太太叹了口气,“这位陈小娘子,她既然一家四代都在海税司,海税司的俸禄有多少她不知道么,她家里有多少家产,哪儿来的,家里的吃穿用度得多少银子,她不知道么?唉!”
“已经四代人了,早就理所当然天经地义了。”史大娘子语调淡漠。
“陈小娘子这一死,还不知道会不会闹出什么事,我已经和洪伯说了,让他安排人留心平江城的动静,临海镇有杨五呢,不用咱们操心。
“可我明天一早就得赶回杭城,太子爷后天就到杭城了。平江城这边万一有什么事儿,你能不能先撑一撑?我让四姐儿留下来陪着你。”符太太看着史大娘子道。
“好。”史大娘子答应的爽快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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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小娘子出事儿的戏楼是平江城最奢华也最热闹的戏楼。
平江城丝绸行是江南两大丝绸行之一,除了织坊众多,也是远到徽州以西的各地丝绸的集散之地,城里城外,依附在丝绸生意上的人家不知道有有多少。
太子赐宴拿人当晚,平江城就像被无形的风暴卷过,隔天的戏楼几乎空无一人,酒楼茶楼倒是人来人往,可来往的客人几乎个个神情凝重、步履匆忙。
坐满人的酒楼茶坊里,没有了往日的喧嚣热闹,整个平江城仿佛都被笼上了一层前途未知的凝重压抑。
抄了几家在海税司任职的官吏,再到世子爷侍奉太子爷离开平江城,南下巡视,笼着平江城的那份压抑散开了些,戏楼里重新热闹起来。
出事当天,在戏楼演出的是掌柜重金请来的名班名角儿,楼上楼下坐无虚席,陈小娘子一通控诉捅死自己之后,看戏的人一涌而散。
这桩事远比大戏精彩,当众捅了自己的是个年青好看的小娘子,又是最牵动平江城人心的海税司丝绸案所涉人家,几乎集齐了所有牵动人心的要点。
这桩事随着一涌而散的看戏人群,比疾风还快的传遍了整个平江城,再接着往外传播。
至于口口相传之后,传成了什么样,五花八门肯定不足以形容。
李小囡知道的头一个版本,是尹嫂子传过来的。
尹嫂子赶得一头热汗,冲到李小囡面前,两只眼睛瞪得溜圆。
“出事了,出大事儿了!”
“啊!那可不得了!出什么事儿了!”梅姐吓的脸都白了。
尹嫂子可是个极有见识的稳当人儿,她都急成这样了,这事儿可太吓人了!
“梅姐给尹嫂子倒杯茶。”李小囡忙拍了拍梅姐,再示意尹嫂子,“嫂子先缓口气,坐下说话。”
梅姐飞快的倒了杯茶,送到尹嫂子手里。
李小囡见尹嫂子急着说话,忙冲她摆手笑道:“嫂子别急,先喝口茶。”
尹嫂子接过茶,一口一口喝了,舒了口气,看着梅姐笑道:“还是咱们阿囡沉得住气。”
“阿囡厉害着呢!”梅姐笑接了句,接过杯子,又倒了一杯茶,放到尹嫂子面前。
“真是大事儿!一条人命呢!”尹嫂子往大腿上猛拍了一巴掌,“一个小娘子,在天韵戏楼戏台上,自己把自己捅死了,一地的血!”
“唉哟!”梅姐一声惊叫。
“你先说谁告诉你的,告诉你的人怎么知道的?”李小囡微微蹙眉。
“我有点儿急了。”尹嫂子深吸了口气,“是咱们布庄隔壁那家糕点铺子送货的孙阿婆,孙阿婆往隔了两条街的刘家送点心。
“刘家老太太是个戏迷,今天在天韵戏楼唱戏的是梅家班,但凡梅家班的戏,老太太是必定要听的,今天一大早就去听戏了。
“孙阿婆讲,她刚放下点心,说刘家老太太被两个婆子架着,慌里慌张冲进家,她就没急着走,她是听跟着刘家老太太去戏楼的婆子讲的。
“那婆子讲,她正靠在墙边上听戏,戏台上才开始演帽子戏,突然就闹起来了,她就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喊冤,说她是陈家姑娘,说她们一家四代人在海税司做牛做马,说凭什么抄了她们家,还说她阿娘救了好些人。
“那婆子讲她个子矮,眼前被人家挡得严严实实,没看到小娘子是怎么死的,问前面的人,说是自己捅死的。”
尹嫂子说完,看着李小囡。
李小囡紧皱着眉。
一家四代人都在海税司,现在就抄了家的人家可不是普通人家,就算抄了家,也是有些耳目的。
为什么挑了今天,又挑了天韵戏楼?
别业那位潘太太最喜欢听戏。
“跟咱们搭不上,不过,你留心点儿这件事,有人来讲这事儿,就听听她怎么讲,再问问她是从哪儿听来的。”李小囡想了想,嘱咐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