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阿囡 第42节
这些销量在尹嫂子预计之外,好在尹嫂子反应快,李金珠、李玉珠都是能干能吃苦的人。张家又极力支持尹嫂子这份生意。
张大和张老爷子,再加上李文梁,忙得脚不连地,帮着雇人,买料,另找作坊,总算及时扩大作坊,没误了卖货。
盘点出来的盈利早就投进去扩大作坊了,几个人一个大钱没看到,只对着帐面上的数目字,看来看去看不够。
尹嫂子提议去趟酒楼,宴饮庆贺。
李金珠和李玉珠掐指一算,买了鸡鱼自己做多少铜钿,去一趟酒楼要多少铜钿,这中间差太多了,李金珠和尹嫂子建议:咱们自己做吧。
尹嫂子哈哈笑着点头。
论会过日子,她对李家姐妹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场庆贺宴就摆在李家,尹嫂子回家换了身衣裳,带着儿子大宝,提了一坛子五斤女儿红,进了李家。
尹嫂子是个周到人儿,想着李家必定没有酒壶、酒杯,连带热酒的小炭炉和炭,一起放篮子里,让大宝拎过来了。
李学栋带着大宝,拎着炭炉去厨房烧炭装进小炉子,李小囡帮着尹嫂子敲开酒坛上的封泥,将酒倒进酒壶里,放到炭炉上温着。
李金珠主厨,李玉珠打下手,李银珠烧火,很快就烧好了菜,将桌子摆进堂屋。
炒鸡,蒸鱼,现买的酱鸭子,红烧肉,自家的皮蛋,后院种的菜,满满当当一桌子。
李家姐弟一定要让尹嫂子坐上首,尹嫂子推辞了几句,也就不客气了。
一桌子七个人,她年纪最大,坐上首也应该。
尹嫂子儿子大宝陪在末座。
李小囡将杯子摆上,拎起壶倒酒。
李银珠先端起杯子,小心的闻了闻,再伸舌头舔了下。
她是头一回喝酒。
“味儿怎么样?”尹嫂子笑问道。
“怪怪的。”李银珠咋着嘴。
“秀才公尝尝。”尹嫂子和李学栋笑道。
李学栋已经当了小半年的秀才公,隔三岔五的宴饮应酬,酒喝过不少,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品了品,忙点头道:“这酒好喝,得有好些年头了吧?”
“咱们秀才公是个识货的。”尹嫂子笑起来,“这是我陪嫁的女儿红,三十多年了。”
李小囡听说,急忙端起来,抿了一口。
“怎么样?”尹嫂子看向李小囡,笑问道。
“嗯,真不错!”李小囡又抿了一口。
“慢点儿喝,先吃菜,这酒劲儿大。”尹嫂子笑道。
李银珠学着李小囡,抿了一口,吸了口气,赶紧挟了块红烧肉。
尹嫂子的酒量看起来很不错,端着杯子,挨个让李家姐弟五个。
满桌子的菜吃得杯盘狼藉,一坛子酒也喝得差不多了。
李玉珠晃晃悠悠,脚步不怎么稳当的收拾碗碟桌子,李学栋将大宝扯到院子里,要考较他前天的书背得怎么样了。
李银珠喝多了,抱着李金珠的胳膊,一声接一声叫大阿姐。
李小囡没想到自己的酒量居然相当不错,也就是有点儿头懵懵而已,站起来想了想,拿了茶叶茶壶,往厨房烧水沏茶。浓茶能解酒。
尹嫂子喝得最多,拖着椅子挨着李金珠,拍着李金珠不停的说话。
烧水的火大小无所谓,李小囡烧开水,沏了茶提进堂屋。
“……阿妹啊,我跟你讲,我这心里,憋着一股子气啊!憋了十几年,总算!”
尹嫂子咯咯笑的花枝招展。
“阿妹我跟你讲,我觉得我这口气啊,能发出来了,不用憋着了!”
李小囡倒了几杯茶晾着,拖了把椅子坐到尹嫂子和大阿姐中间,托腮听话。
“阿妹,你知道我为什么给咱们皮蛋行起名儿叫越阳么?”
尹嫂子上身前倾,凑到李金珠面前,不等李金珠说话,尹嫂子往后靠回去,咯咯的笑。
“你知道我娘家那皮蛋行叫什么名儿不?”
“尹家老号?”李金珠总算接上话了。
“不是!那是人家知道我娘家姓尹,顺着姓叫的,尹家老号叫兴阳老号,我就给咱们的皮蛋行,起了名儿,叫越阳号!”
尹嫂子咬牙切齿,一下下拍着李金珠的肩膀。
“要压过兴阳老号的意思吗?”李小囡伸头问道。
“你瞧瞧,咱们阿囡多聪明!我就喜欢阿囡这孩子!我就喜欢聪明囡囡!囡囡哪儿不好啦!瞧咱们阿囡,多好!哪一点儿比男伢子差了?你说说!哪一点比男伢子差了!”
尹嫂子说到最后,又咬起了牙。
“嫂子有个弟弟?”李小囡有几分明了的问了句。
“我是独养女,哪有什么弟弟!呸!”尹嫂子呸了一口。
李金珠一脸惊愕。
尹嫂子明明有个弟弟……
“我当了十七年的独养女,从三四岁起,就跟着阿爹学做皮蛋咸蛋,七八岁就到铺子里看帐学做生意,我阿爹整天讲,他闺女虽然是个闺女,可皮蛋做得好,生意做得好,比儿子强多了。”
尹嫂子的话顿住,呆了好一会儿,长长叹了口气。
“那为什么又过继了弟弟呢?”李小囡问道。
“瞧我们阿囡,多聪明。”尹嫂子在李小囡脸颊上捏了下。
“嫂子的爹娘?”李金珠迟疑着,没敢问出来。
尹嫂子大约也跟她们一样,没有了爹娘,只能任人欺负。
“好好儿的呢!”尹嫂子哼了一声,有几分阴阳怪气道:“前十几年猪油蒙了心,犯混糊涂了,后来明白过来了,假儿子也是儿子,真闺女还是闺女。”
“等我们生意做大了,去高邮把兴阳老号买下来吧。”李小囡看着尹嫂子,笑眯眯道。
尹嫂子噗笑出声,抬手在李小囡头上拍了下,顺手按在李小囡肩上,晃晃悠悠站起来。
“好了,我该回去了,明天还得早起,咱们得赶紧多买鸡蛋,进了腊月,鸡蛋就一天比一天贵了。
“咱们小阿囡想买兴阳老号,那就得精打细算,多赚银子!”
第67章 意外
天已经黑透了。
阿武拉着王雨亭的手,跟着一个脚夫打扮的护卫,在一人多高的芦苇丛中急步穿行。
冬天的芦苇丛已经干枯了,地面上时不时有一片泥泞,一处水洼。
护卫穿着长及膝盖的油布雨鞋,阿武和王雨亭半截裤腿已经湿透,半截身子都沾满了泥泞,可两个人都没感觉到任何寒意。
他们俩跟着护卫,已经走了半个时辰,一路急行,已经走出了一身热汗。
“到了。”
前面的护卫站住,扒开一片芦苇,示意阿武和王雨亭。
阿武和王雨亭从芦苇丛中出来,就站住了。
圆月的清辉下,顾砚面对着滔滔江水负手而立。头上的金冠流光微闪,银白色素面银狐里斗蓬随风而动。
王雨亭用力抓着阿武的手,往阿武身边挤了挤,又挤了挤。
她有点儿害怕。
“没,没事儿。”阿武喉咙发紧。
午初前后,带他们来的护卫找到他们,先带他们去吃了顿饭,接着就把他们装进大车,打马狂跑了两个多时辰,下了车就进了芦苇丛,走了半个多时辰,来到这么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怎么想都不像是好事儿。
阿武甚至觉得,中午那顿饭是断头饭送行饭!
“你过来。”顾砚转过身,手指点了点阿武。
阿武将手从王雨亭手里抽出来,走向顾砚。
王雨亭下意识的跟了几步,站住,两只手绞在一起,心提到了嗓子眼。
“你练过功夫,功夫怎么样?”顾砚转过身,面对着阿武。
“还行。”阿武浑身紧绷。
顾砚比他高了半个头,这份从内到外的居高临下压迫着他,让他不由自主的紧张到浑身紧绷。
顾砚嗯了一声,从扇套中抽出折扇,“过两招试试。”
阿武忙往后退了两步,拉开架子。
顾砚看着他准备好了,往前踏出半步,阿武脚下随之而动,冲着顾砚挥拳打出,顾砚背着一只手,折扇随意挥出,打在阿武拳上,阿武一个趔趄,顺势往旁边斜冲两步,抬脚踢向顾砚。
顾砚哗的抖开折扇,挡住阿武鞋上飞溅过来的泥水,立刻收了折扇,打在阿武肩头。
阿武痛的脸都扭曲了,人却往前冲,挥拳砸向顾砚。
顾砚折扇回转,砸在阿武挥出的胳膊肘上。
阿武踉跄两步,扑跪在地。
顾砚抖开折扇,看了看折扇上的泥点,再低头看了看银白狐裘上两三点泥点,嗯了一声,“不错。”
“你有兵器!”阿武抬起头,有几分不服。
“我不但有兵器,还以逸待劳呢。”
顾砚的话让阿武意外而语塞。
“你在北兴码头,想接什么活就接什么活,想要什么价就要什么价,没人敢惹你,更没有人欺负你们,为什么还要三番四次的找到别业,甚至找到李姑娘那里?”
顾砚居高临下看着阿武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