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嗯。”
  沈安安抬眸,看了眼陈夫人身侧仿佛丢了魂的陈家公子,那双眼睛空洞绝望,没有一丝生机,仿佛即将赴死之人。
  她淡淡移开视线,还是那句话,良言不劝该死鬼,慈悲不渡自绝人,生与死,都是旁人的权利。
  ——
  三十板子很快就打完了,许是那些人手下留了情,申允白袍子虽被鲜血浸湿,但没有到不能活动的地步。
  他被小厮搀扶着慢慢从凳子上起身,微微弯着腰缓解疼痛,可脸上却没有丝毫情绪,平静的仿佛只是个身外人。
  那些言官围着他,用嘲讽不屑的目光盯着他,说出的话更是刺人耳膜,可他都没有半点反应,神情依旧平静。
  “我们走。”
  小厮搀扶着他慢慢往外走去。
  正在这时,一个瘦弱的身影极速奔来,灵动的穿梭来到申允白身侧。
  “大哥,你…”
  “我没事。”申允白终于露出了其它的神色,冲陈天柔和的笑。
  陈天垂眸看了眼他被血浸湿的袍子,阴戾的抬眸看向那群窃窃私语的言官,“你们给我闭嘴!”
  “哪来的毛头小子,也敢在大理寺撒野。”
  陈天攥着拳头就要冲上去,被申允白制止,“大哥没事儿,不要理会他们,我们回家。”
  陈天气的胸口上下起伏,那双清澈冷清的眸子,慢慢浮上阴鸷,用极度狠绝的目光注视着那群人。
  有人被这般的陈天惊的微微出了冷汗,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天儿,”申允白攥住陈天手腕,虚弱的往外挪步,陈天连忙扶住他,那双隐在眼帘下的眸子却在慢慢泛红。
  “大哥,你怎么样,我这便让人进宫请太医。”
  “不打紧,皮肉伤算不得什么,这些年比之更凶险的我们都熬过来了,技不如人,这是我该得的。”
  “哥,”陈天脸上闪过一抹纠结,还是开口说道,“不然就算了吧,我们没有根基,想在朝堂趟出一条路来太难,我已经失去爹娘了,我不能再失去你。”
  “便是我们兄弟俩人,也当好好活着,不是吗?”
  “住口。”申允白温和的神色顿时变的阴戾,“此类的话,不可再说。”
  “哥,府中祠堂中的牌位我看到了,那位姑娘是你在乎之人,对不对,为了报仇,你误伤了她,还不够悔恨终生吗,何必非要闹到鱼死网破,不可收场的地步。”
  第255章 代价
  “我说,此类话不可再说。”申允白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我欠下的,自有我来偿还,那个人欠的,也当付出代价。”
  “……”陈天垂眸,陷入了沉默。
  每一次的劝告都已失败告终,他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那我们就找机会杀了那个人就是,何苦如此麻烦。”
  申允白眸子慢慢眯了起来,说出的话仿佛夹着冰刀子般,“报仇,最痛快的方式就是取人性命,我要像当年他玩弄爹娘一样,慢慢摧毁掉他所在乎的一切,让他生不如死。”
  陈天沉默着从马车抽屉里拿出两瓶药膏,又拿了软枕放在申允白身后,“我给你上药,先止血。”
  申允白顺着他力趴在软枕上,衣袍退下,露出了血肉模糊的双腿,陈天死死抿住唇,眼中是抑制不住的心疼和痛苦。
  他动作放的很轻,将药膏均匀的涂抹在伤口上,指尖都是颤抖的,心中却又有些麻木。
  记忆中,大哥身上的伤几乎没有好过,几次都是险象环生,比起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这点皮外伤确实算的上是轻的。
  “算漏了一子,全盘皆输,本是想着笼络了许大人,在朝堂就有了助力,可以安排宣告你身份一事,如今都泡汤了,只能再想办法了。”
  陈天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应。
  ——
  四皇子马车上。
  “那位许大人很厉害吗,竟然让申允白费如此周折,得到他的助力?”
  “个人谈不上,只是家族有些底蕴。”萧渊抚摸着她发丝,柔软的像是绸缎般,穿过指缝慢慢滑落。
  “在端老爷子之前,许家在文人中也是有一定地位的,只是随着后辈都资质平平,才慢慢没落,但影响力还是有一些的。”
  “在朝堂,文人的笔杆子就是杀人不见血的刀,就算是奸佞也会有所忌惮,申允白应是想利用这点,让,那个人顺利恢复身份,立足朝堂。”
  “原来如此。”沈安安懒散的半倚在他肩上,眉头微蹙,“如今这个计划落空,他很快应会再有动作,毕竟皇帝对宣布陈天身份一事儿很着急,你要当心着些,别被他给阴了。”
  “他手段多,你夫君也不是吃素的,放心就是。”
  “我知你厉害,可…”她突然抬头,才发现二人的距离竟如此之近,萧渊眸光注视着她,只有咫尺之距,她一时乱了心神,后面的话也卡在了嗓子里。
  “可什么……”
  “可,”她收回眸光,尽量平静说,“申允白此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你比不得他心狠,难免会处于被动。”
  说完,沈安安自己都愣住了。
  萧渊一声轻笑,“几年来,夫人还是第一个夸我人好的。”
  “……”
  粗粝的指腹慢慢摩挲上她的红唇,沈安安脊背抵着车壁,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又觉尴尬,移开了视线。
  红唇被他蹂躏过无数次,可她还是会难以抑制的紧张,心跳加速。
  可这次,等的时间有些长,沈安安皱眉,想将他推开,“你……”
  噗——
  温热的触感夹杂着浓浓的血腥气,溅在她的衣裙上,白皙的手背上都是血色的水珠,触目惊心。
  “萧,萧渊,你怎么了?”
  沈安安瞳孔骤缩,短暂的呆愣过后,慌张和恐惧充斥了她整张小脸,飞快的接住了往地上栽去的萧渊。
  “萧渊,萧渊,”她声音控制不住的发抖,用力吼他的名字。
  “别,别怕,旧疾发作,不,不打紧。”他努力安慰,脸和唇却以极快的速度变得苍白,抬起的手还不曾触碰到她,就无力的垂了下去。
  “庆安,庆安。”沈安安嘶吼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
  庆安脸色骤变,闪进了马车中,当看见马车中的一幕,更是吓的他六神无主。
  “快,快进宫去请太医,让忠叔加快速度回府。”
  “是。”他的身影像是离弦之箭一般飞了出去,忠叔更是使尽了浑身解数,马车在华安街上疯狂的奔跑着。
  ——
  梧桐苑。
  榻上的人安静的仿佛已经没有了呼吸,脸色苍白的可怕,太医在聚精会神的把脉。
  沈安安站在一侧,帕子拧成了一条细细的绳,都难以缓解此刻心中的焦灼。
  日夜同床共枕,她竟从不曾察觉他身子的不妥。
  什么时候的旧疾,腹部上的?还是积年累月的伤痛,又怎会发作如此凶猛。
  又是一刻钟过去,太医终于收了手。
  “如何?”
  太医拧着眉,一脸的不解,“四皇子妃,还请外面说话。”
  屏风后,沈安安死死盯着太医。
  “四皇子妃,四皇子的情况,很反常,下官从医多年还从不曾遇上这种情况。”
  太医深深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从脉象来看,四皇子身体没有任何问题,身上虽有旧伤,却也只是小疾,并不会使人吐血昏迷。”
  “你的意思是,你瞧不出是什么病?”沈安安冷冷开口。
  “皇子妃,四皇子他根本就没有病。”
  沈安安微愣,“没病?没病怎么会吐血昏迷?”
  “下官纳闷的也是在此,四皇子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可脉象却愈发轻浮无力,像是…像是…”
  “像是什么?”沈安安厉声问。
  太医立即拱手作揖说,“像是身体各项机能在慢慢衰退,以极快的速度老去,照这样下去,怕是不出一月,四皇子的内里,就会和垂朽将木的老人无异,直到…衰竭而亡。”
  沈安安双腿突然发软,踉跄的几乎站不住,墨香快速上前搀扶住她,才堪堪稳住身形。
  “下官也奇怪,世间怎会有如此特殊的病症,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有没有可能是中了什么毒?”沈安安满含希冀的询问,“他之前一直都好好的,就今日去了大理寺一趟,就变成了这样,有没有可能是被人下了毒?”
  “下官并没有查到有中毒的痕迹,且…”
  “说。”沈安安几乎是咆哮,太医身子一抖,再不敢吞吐,“且下官观四皇子脉象变化,此种情况应该在半月之前就已经发生,如今四皇子的肾肝脏,已经和中年男子无异。”
  半月前?
  沈安安努力平复心情,回忆半月前都发生了什么,那时她已经回来了,他们一直都在一起,朝夕相处,他并没有露出半点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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