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庆安,回城。”他吩咐庆安扶着萧渊打算离开。
  “我没事。”萧渊抬手拒绝,他一手抚着胸口,肉体的疼和心里的疼让他弯下腰,扶着假山干呕。
  凌辰逸赶忙递上水壶,给他顺着后背。
  “你怎么样?”
  萧渊缓缓摇头,面容隐在阴暗中,看不出他什么神色。
  “我没事。”好半晌,他才慢慢直起腰,脸色却有些蜡白。
  凌辰逸想在说什么,萧渊直接问道,“张家姐妹来了吗?”
  “来了,这会儿沈姑娘应该已经遇上了。”
  “嗯。”
  他淡淡点头,走出假山,看向了方才沈安安站着的位置。
  凌辰逸只觉得他今日很是奇怪,默默站在一旁陪着,没有说话。
  “辰逸,你信梦吗。”
  “嗯?”凌辰逸一脸茫然。
  他却突然笑了笑,方才的那一幕无比清晰,就好像那一幕真的发生过,让他不由想起中秋节那晚,她说过的梦境。
  “若当真如此,梦里的我,确实该死!”
  他微微合上眸子,一股无力的沉闷在心中慢慢升腾。
  倘若她也做过一样的梦,那些敷衍和不喜,也就有了答案。
  “你说什么呢?”凌辰逸伸手去探他额头,“你是不是挂红绳的时候冻着了,要不还是先回吧,这里我来看着,不会有事儿的。”
  “不了。”萧渊抬步朝沈府马车离开的方向走去。
  纵然是梦,他也愿意为了梦中的自己弥补,去经历一遍她所梦见的爱而不得之苦。
  他不知梦中的结局,可现实中的结局,却握在他的手中。
  ——
  沈安安开口邀请,张业扬才不好意思的上了沈府马车,不过他十分有分寸,并没有进车厢,而是和忠叔坐在了一起。
  天冷,忠叔驾驶的并不快,只是刚离开月老庙没多远,就被人拦在了车前。
  第82章 扬弟
  他急急勒住了缰绳,才没有从二人的身上踏过去。
  沈安安蹙了蹙眉,刚开口想问什么。
  “扬弟,是你吗?”女子轻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的声音在外响起。
  沈安安怔了怔,还不及反应,就见外面端坐着的张业扬面色一变。
  就着撩起的帘子,她看见了一大一小立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的女子。
  “月姐,瑶妹,你们怎么来了?”张业扬话中都是惊异,立即跳下马车走了过去。
  车帘甩下来回晃荡着,沈安安眨了眨眼,墨香立即上前将帘子再次撩起,让姑娘能看个清楚。
  “扬弟,真的是你,我们可算是找着你了。”月姐一瞧见张业扬,泪水就扑簌簌往下掉,直接就扑了过去。
  被风吹的干裂成一道道口子的双手捧着张业扬的脸,泪眼朦胧的看着,好似在端详什么宝贝。
  “扬弟。”她一声声叫着,哭的泣不成声,可还不忘抽空瞅了眼马车中正看着他们的沈安安。
  “哥哥。”瑶妹也走上前,眼巴巴的看着。
  月姐先是捧着张业扬的脸,后又松开,改环住了张业扬的脖子,趴在他怀里一个劲儿的哭。
  诉说着这一路走来的艰难困苦。
  张业扬似心疼,又似手足无措,眼睛微微发红,可他抬眼间,正撞上了沈安安看着他们清凌凌的眸子,面色有瞬间发僵,想试探将月姐推开。
  可月姐又死死环住他腰身,仿佛不知晓他的意图,“扬弟,你可知我带着瑶妹来找你,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吗?”
  “我们挨家挨户的要饭,才勉强撑到京城,中途瑶妹还险些被坏人给抓走了,我和那些人拼命,才将瑶妹安全带给你。”
  张业扬心口微窒,垂眸看向了瘦骨嶙峋,昂头盯着他哭的瑶妹,轻拍了拍月姐的背,“苦了你们了。”
  “不苦,只要能寻到你,怎么都不苦。”她抽抽搭搭的哭着,好像才想起被冷落到一边的瑶妹,走过去牵住了瑶妹的手。
  “我们终于见到扬弟了,以后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瑶妹重重点头,被冻的生了疮的小脸甚是可怜。
  沈安安听看完了月姐的诉苦和不似姐弟的亲近,才转眸看向了瑶妹。
  她很小,可以说是衣不蔽体,薄薄的衣料立在冷风里,脊背都似要缩成了一团。
  “姑娘。”墨香都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饶是早有心理准备,可月姐和瑶妹的到来还是让她狠狠冲击了一下。
  沈安安这次没有开口,锐利的目光看着马车下的姐兄妹三人,杏眸微微眯了眯。
  似是苦没有诉完,又似是张业扬身子更暖和些,月姐泪水又落了下来,往张业扬身上靠。
  沈安安淡淡看着,也不说话。
  若就年龄而言,月姐看起来确实比张业扬大很多,或是一路辛苦,又或是做惯了活计,整张脸都被磋磨的有些沧桑老态,站在一起就算是说成母子都不会引人怀疑。
  可沈安安知晓二人之间的关系,那种亲密的举动让她从心里感到不适,甚至是…微微恶心。
  张业扬许也察觉了她的异样,有意无意的避开月姐的接触。
  “我不是书信给你,过些日子就回江南上任了吗?你怎么突然带着瑶妹来了,还有,你不是就要成亲了吗,栓子哥呢,没陪你一起吗?”
  “我……”月姐有一瞬的卡壳,轻咬着干裂的嘴唇,有些吞吐。
  瑶妹适时开口,“哥哥,月姐姐和栓子哥没有关系,姐姐只是不想你担心,想让你放心的参加科举,才说要和栓子哥成亲的。”
  月姐垂着头,来回揉搓着短打衣裳的布料,不说话,就一个劲儿的哭。
  沈安安却瞧见,张业扬在瑶妹说出那话后,脸色一瞬间白了,几乎是蜡白的颜色,他扭头朝她看来,眼中是慌乱和紧张。
  沈安安不动声色的给了他一个淡笑。
  张业扬喉头动了动,眼中都是躲闪。
  “怎么可能,这些年栓子哥一直帮助我们,日日帮月姐挑水干活,我亲眼看着你们……”
  郎有情妾有意,怎么可能是装出来的,怎么可能会是骗他的,不是一朝一夕,而是整整八年。
  说他们在他面前装有情八年,他打死也不会相信。
  而瑶妹的下一句话,让张业扬如遭雷击,“哥哥,栓子哥死了,掉进江里淹死了。”
  “淹死了,怎么会淹死了?”张业扬急声询问。
  可瑶妹似瞅了月姐一眼,摇了摇头说,“瑶妹也不知道,栓子娘非说是月姐给害的,日日去骂我们,月姐没办法,只能带着我来寻你。”
  一大一小又开始哭了起来,张业扬脑子这会儿乱成了浆糊,根本就来不及思考,看着月姐和瑶妹穿着单薄的衣物在寒风中发抖,心里很不是滋味。
  况且在沈安安面前,他更不想将所有难堪都暴露出来。
  他眼神有些躲闪,看向了马车里明媚艳丽的女子,“沈姑娘,我……”
  他张了张嘴,半晌没有说出来话,可沈安安这次却安静的很,没有如往日般替他解围,更没有轻声细语的善解人意。
  张业扬一颗心直往下沉,却还是咬牙开口,“我父母早逝,是月姐将我和瑶妹一手带大,长姐如母,我……”
  话没有说完,言外之意是,他不能不管月姐,月姐的婚事黄了,以后照顾月姐的责任就要由他来担起。
  沈安安并不接话,只是淡声问道,“张公子,我只想知道,月姐,是你一母同胞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姐吗?”
  张业扬面色显而易见的一僵,半晌都没有说话,更不敢抬头看沈安安的眼睛。
  “好,我知道了。”沈安安扫了眼还在哭的月姐,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
  什么嫁不嫁,死不死的,她并不在意,她也不差那一口饭养活一张嘴,可膈应她,那对不起,她最恶心的就是这个。
  何况还是个亦姐亦母,往后要端着敬着,礼让三分的人。
  如此又和上一世有什么区别,端梦梦膈应她,她玩不过她,可以发疯,可以打她,可以破口大骂,萧渊顶多也就是皱皱眉,让她注意身份。
  可这位主,从小拉扯大的情分,可不是她能掺和进去的。
  那位月姐显然就是知晓张业扬中了进士来投奔的,那些举动,八成也是做给她看的。
  沈安安面色发沉,一股子恶心直往上涌,她不放心,让大哥,让手底下的人查了一遍又一遍,竟是什么都没查出来,真是够了,耽误了她那么长时间。
  张业扬有些慌了,连忙解释,“沈姑娘,不是你想的那样,当初我是以为家姐不日即将成婚,才没有将情况告诉你知晓。”
  他知自己配不上沈安安,不想将家中的难堪让她知晓,他根本不曾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本以为月姐嫁了人,日后他再稍加贴补,木已成舟,是不是亲姐弟都不再重要的!
  “沈姑娘,你放心,我一定可以处理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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