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人都到齐了,我们走吧。”崔玉娇冲着李沙棠笑了笑,转身对着赵茹惠道。
赵茹惠撇了撇嘴,没说什么,转身给李沙棠带路。
*
安平侯府有几株千年桂花树,树干粗大、枝繁叶茂,隔老远就能闻到甜蜜香气。
“真香。”李沙棠深吸了口气,眉眼舒展开来。
“那肯定,我们家的桂花树,那是圣上都夸的!”赵茹惠骄傲扬眉。
越靠近那几株桂花树,少爷小姐们就越多。赵茹惠和崔玉娇一路招呼寒暄,走的极为缓慢。
本朝对男女大防没那么看重,多的是少男少女事先相看,后由男方上门提亲的例子。
赵茹惠的人缘极好,再加上安平候府的面子,各府的公子小姐都愿意来赏个花,顺道结个亲缘。
“我自己去转转吧,就不劳烦赵小姐和崔小姐了。”李沙棠瞟过树下一堆堆的人群,熟悉的眩晕感又泛了上来。
她最讨厌这种场合了,走几步就要寒暄一句,不管你认不认识,只要人家跑来跟你攀谈,你就得接话,拒绝就是没有风度。
李沙棠吃过这样的亏,从此以后,她来这种宴席向来就是能躲则躲。此次她虽然是来找人的,但她也不想往人堆里扎,说不定她随便走走,碰到的概率还大些。
赵茹惠与李沙棠打过几次交道,对李沙棠的脾性也有所了解。她看了眼身后的人群,痛快道:“行吧,你一个人去周围转转吧,我俩就不陪你了。”
李沙棠冲两人摆摆手,正准备转身时,她忽而被崔玉娇拉住了。
她下意识收回手,皱眉望去,“不知崔小姐有何要事?”
崔玉娇踟蹰一会儿,随后从怀中掏出一张花笺,急急塞进李沙棠手里,“你待会儿再看!”
李沙棠看着崔玉娇急出汗的面容,无奈叹气道:“我收下了,现在可以走了吗?”
崔玉娇讪讪点头,她目送着李沙棠走进小道,不由担忧道:“**,她一个人走......真不会出什么事儿吗?”
“她这个人,你只要不惹她,她就不会惹你。要是有人惹她的话......”赵茹惠笑,“你还怕有人搞不过她?”
崔玉娇抿唇不语。
“不过话说回来,”赵茹惠狐疑地看向崔玉娇,“她可是你的情敌,你怎么还担心起她来?你给她递了什么东西?你没把自己卖了吧?”
她了解崔玉娇,这姑娘心善又心软,一不留神就容易把自己卖了。
“你想什么呢!”崔玉娇撇过视线,她看着路面,眼里难得迷茫。
她自小喜欢四殿下,但她从没奢望过嫁给四殿下。可自从前两天家里人突然跟她说,她可以当四皇子妃时,她的第一反应却是,她是不是偷了别人的东西。
......或许对李沙棠好点,可以弥补自己内心的愧疚吧。
*
小径里没什么人,四周的桂树虽没有那几株千年老树好看,却也不差,都是外头难得一见的好树。
李沙棠看完花筏内容,随后就把花笺收起来,闲适地踩着石子小路。
她这一路上走走停停的,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你还戴着这破落玩意儿呢?”
忽然间,少女尖细的笑声传入李沙棠的耳膜,她抬眼望去,只见一堆罗裳云鬓的少女,围着一个穿着碧罗裙的少女,相互之间嬉笑打闹着。
李沙棠不想管闲事,她刚准备转身走人,余光便瞥到碧罗裙少女的脸。
是平溪县的吴晓月。
她停下了脚步,抬腿就往前走去。
她决定了,她要延续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良好作风。
第34章 找到线索这一句话,她竟记了十多年。……
“你父亲都被贬官了,要不了多久你就要离开永安了,你怎么还厚着脸皮参加赏花宴?”
“啧啧,你是不是想在这儿钓个金龟婿啊?”
少女们的声音明媚悦耳,内里的奚落却是明明白白、毫不遮掩。
李沙棠觉得,这些个十四五岁的小屁孩好的不学学坏的,连说的话都那么刺她心窝,真是欠教育了。
她看中一颗小石子儿,用脚轻轻一踢。
“哎呦!”领头的罗裳少女痛呼一声,她转头,目光凶狠地环视着,“谁干的!”
“我,”李沙棠摇了摇自己的右手,慢吞吞地走到少女们面前,“刚刚不小心踢到了,你们继续。”
她本以为待会儿会有一场恶战,她都开始蓄力了,没想到那领头的少女一看到她,脸色立马变了。
“您,您是朝,朝阳县主?”少女眼里冒着光。
李沙棠点点头,她忽然开始害怕了,这走向好像不太对?
领头少女刚问完,脸色立马煞白,她连着说道:“县主殿下我没有内涵您的意思!”
还没等李沙棠回话,那少女趔趄着后退几步,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眼李沙棠,咬咬唇,随即转身带着自己的跟班跑了,一边跑还一边说,“殿下对不起!您千万别把我丢水里!”
李沙棠沉默,那是两年前的一个夏天,有个不长眼的姑娘想要“不经意”跌进李怀恒怀里,被她绊了一跤,顺势掉湖里去了。
她本来想救人家上来的,结果人家自己骂骂咧咧地游上来,连外裳都不要她提供,人家婢女早就备好了。
李沙棠实在没想通,一个看起来小白花似的闺秀,怎么能比她还彪悍。结果这事儿最后传出去,就变成她吃醋,一气之下把人家姑娘推进湖里......
“莎莎姑娘,哦不,朝阳殿下......”吴晓月嘴唇蠕动着,她眼里泪水满盈,却强忍着不流下来,“当年一别,如今竟还有再见的时候,晓月就知道莎莎姑娘的身份不简单......”
说到这时,吴晓月的嗓音已经濒临破碎。
李沙棠无声一叹,她上前一步,主动抱向吴晓月,问道:“你怎么来永安了?”
吴晓月将头埋在李沙棠脖颈处,身体一抽一抽的,泪水无声流下,又被她很快拭去。
“我爹在您和崔公子走后没多久升官了,升到永安做永阳县令,可好景不长,近日阿爹得罪了人,被罚到郝洲做别驾了......”
这一听,李沙棠心中自有思量。
莫看永阳县令与郝洲别驾都是从五品,可一个是京官,一个是偏远地方官。这郝洲靠近陇右,乃大名鼎鼎的苦寒之地。吴县令经此一别,怕是回不来了。
“她们为何欺你?”李沙棠瞟见吴晓月腰间的平安符,眼神一暗,又很快敛神。
提到这茬,吴晓月的眼泪水“唰”地一下,流的更多了。她抹着眼泪,哽咽道:“那是陆家旁支的女儿,她与我都喜欢卢哥哥,可卢哥哥更看重我些......”
说到这儿,吴晓月哪怕在哭,两颊还是飞上了两团红晕。她一边红着脸,一边眼泪更多,“可是,可是我父亲几月后就离京了!我本与卢哥哥互通了心意,奈何天
公不作美,我以后回京的可能都不大了!
我便想着,我也不奢求与他在一起,我就想在走前再见他一面,跟他好好道个别......但我找不到他了,我按以往的方法找他,他没来见我......于是我就,我就来了这赏花宴......”
说到这儿,吴晓月又哭又笑,“殿下可能觉着我傻,不瞒您说,我知他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但我还是抱有希望,万一呢......可最后,我没等来他,我等来他的表妹,等来他表妹的奚落!”
李沙棠眸底波光微动。
“他不值得,”李沙棠摸摸吴晓月的脑袋,不知是在跟她说,还是在跟自己说,“你值得更好的。你想想,万一你到了郝洲那边,发现那一片天地更加广阔,你还会为了这小小的情缘难过吗?”
“更加广阔......”吴晓月喃喃着。
她的父亲是十年寒窗苦读上来的,骨子里对永安有执念。她自小受到的教育就是,无论如何,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她都要嫁到永安来。
可是,反过来想想呢?永安是很好,但永安太局限了,永安不如郝洲闲适,不如郝洲淳朴,永安内里充满名和利。说不准,她在郝洲能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
想通这一点,吴晓月的眼泪渐渐止住了。她感激地看着李沙棠,嘴唇蠕动几下,最后还是拿下腰间的平安符,郑重地递给李沙棠。
“殿下,我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这个平安符虽然是卢哥......卢公子送我的,但它很灵的!自从有了这枚平安符,我阿娘的病也好了......”
李沙棠有些恍惚地看着平安符,她的说辞还没准备好,这枚平安符就到手了?
“这是在哪儿求的?”李沙棠接过平安符。
吴晓月绞着手指,哪怕对那人再失望,提到这件事时,她的脸颊依旧会泛红,“我家旁边有个清正寺,在求家人平安这块特灵,每日求符都要排长队。卢......他知道我阿娘生病后,特意一大早去清正寺排队求符......”
清正寺......李沙棠若有所思地看着这枚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