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他胡乱地把衣服塞进行李箱,傅砚修木讷地站在院子里,看着祁漾瘦弱的身体搬动一个巨大的行李箱,他宛如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缓慢地推着箱子移动。
“这么着急吗?”傅砚修走过去,他渐渐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祁漾要走一定是有特别害怕的人追了过来。
他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心理把祁漾强行留在这里,让祁漾整日陷入惶恐之中。
“我送你吧。”傅砚修掏出两支烟,一支叼在自己嘴里,另外一支递给了祁漾,“不管走到哪里都给我点消息嘛,我明年结婚,你不是说要来的吗?”
祁漾眼睛有点酸涩,傅砚修已经开始戒烟,除了烦躁的时候平时一般不抽。
他把烟拿过来夹在手里,傅砚修先点火,然后支着一只手替祁漾点火。
点燃火了,两个人同时吐出一口烟,烟雾在二人眼前弥散开来。
“走吧。”
烟雾散去,祁漾看见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眼眶发红,沉默地看着祁漾,一步也没有多敢往院子里面进。
祁漾不动了,僵硬地愣在原地。
“他啊?”傅砚修问,几口把烟抽完了用脚踩灭,把祁漾挡在身后,“我去看看,你在里面躲着。”
傅砚修走过去,不知道说了什么,带着谢忱言走了出去。
祁漾在院子里站着,半晌后才发觉傅砚修带着谢忱言不见了。
想到谢忱言那副疯狂又不理智的模样,祁漾扔下行李箱打开门冲了出去,谢忱言木头桩一般站着被傅砚修责骂,像一个狼狈的落水鸡。
“不许动他。”祁漾走过去,挤进两个人中间,伸手推开谢忱言。
谢忱言在看见祁漾过来的时候眼神亮了一瞬间,鼻息间都是他身上的味道,那种陌生又深入骨髓的味道,光是闻到都让他安心。
“羊羊。”谢忱言叫道。
祁漾上下打量着身后的傅砚修,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受伤的地方,完全忽略身后的谢忱言。
“羊羊……”谢忱言又虚弱地叫了一声。
傅砚修把他失落的神色都看在眼里,拉着祁漾的手小声说:“要不你们好好谈谈?”
他把谢忱言当作了祁漾某个爱而不得的追求者。
对方看着不像什么凶神恶煞的仇人,也不像和祁漾有什么恩怨。
祁漾胸口起伏着,确实傅砚修身上没什么伤口。他推着傅砚修的手:“你先回去。”
说罢回头叫谢忱言:“跟我来。”
他没有带谢忱言去院子里,而是带他去了桥对面的一家咖啡店。两个人坐在院子里,靠河边,这里可以抽烟。
他脑海里一片混乱,谢忱言十指交叉手放在桌上,上面有一些还没有愈合的伤口,有些地方甚至还泛着血。
“不痛,昨晚不小心弄出来的。”谢忱言注意到他的目光,自顾自地解释道。
在水泥地板上用小石子刻字很痛,皮肤一点一点在地上摩擦……
祁漾不在意他痛不痛,烦恼地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包烟,用打火机点燃吸上了才缓慢平静下来。
思绪在尼古丁的麻痹下一点一点理清楚。
“我们还没离婚吧?”祁漾问,烟雾飘散在谢忱言眼前,迷蒙的烟雾中,谢忱言听见祁漾说,“什么时候把婚离了吧。”
谢忱言手被他用力抠得又开始出血,伤口带来的密密麻麻的疼痛扎在他心里,绵绵的痛意化不开,和愁绪一同添在了心口。
他抖着手指着桌上祁漾的那包烟,艰难地问:“我可以抽一支吗?”
祁漾一手砸在那包烟上:“我说,我们时候去离婚?”
第34章
春色正好, 临窗的小河波光粼粼,岸旁边一棵柳树被微风轻轻吹拂着。一切都在复苏的过程中,谢忱言却在和祁漾重逢的第二天再度陷入死亡的状态。
“我不同意离婚。”谢忱言伸出手去触碰祁漾, 被他敏锐地躲开了。
祁漾疏离的眼神落在他身上:“谢忱言,已经是这种情况了, 非要让我回去干什么呢?”
“你想从我身上得到幸福和满足感, 强行把我留在你身边。你总说爱我,可是爱是相互的呀。我留在你身边, 只会感觉到窒息。”
猩红的火点忽明忽暗,祁漾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烟上点了点, 烟灰飘在他身上。
谢忱言语气着急:“我会改,我都能改, 你回到我身边,你看我, 我都改了的。”
祁漾拍打着桌子:“真的改了就应该尊重我的意愿跟我离婚, 而不是还强行抓着不放。”
微风吹拂进来, 谢忱言颓败地坐在椅子上, 祁漾头也不回地走了。
对于两个人如今这种情况,谢忱言何尝不能明白放手比拥有更幸福这件事。
但他太自私了, 还是想和祁漾在一起。
他在荔安待了快一个月, 买下了祁漾对面的房子。
祁漾的民宿每天都有很多客人, 他热情地对待每一个陌生的客人, 然后像对待陌生人一样对待谢忱言。
即使两个人偶尔会打上个照面, 祁漾也面无表情地略过他, 跟傅砚修有说有笑地走开。
谢忱言不知道祁漾有没有把他们之间的事情告诉傅砚修,反正傅砚修每次看见他都很有敌意。
两个人像仇人一样互相看着对方咬牙切齿。
祁漾则平淡地许多了,这两年他想清楚了很多事情。
死亡也没那么可怕, 和谢忱言在一起相比起来,死亡是一件很轻松的解脱方式。
他可以很轻松地离开,因为死亡的方法有很多种,他又没什么挂念的,被谢忱言逼得急了大不了一了了之。
谢忱言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激进,隔得很远地看祁漾,沉默地为祁漾做了很多事。
半个月后,谢忱言第一次敲响了祁漾的房门。
傅砚修就在另一个房间住着,听见谢忱言的声音就冲了出来护在祁漾面前,跟母鸡护崽一般严严实实地把祁漾保护在身后。
“你来干什么?”傅砚修先开口问。
谢忱言淡淡地瞥他一眼,如果不是了解傅砚修有女朋友,他断然不会对他这么客气。
“我想和你单独说两句话,羊羊。”他把目光抛在祁漾身上,讨好对着祁漾眨眼。
祁漾偏过头,把傅砚修拉到身后站着:“是同意离婚了吗?不是的话,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谢忱言料想到他会说这些,祁漾最会往他心口戳刀子了。
在傅砚修嘲讽的眼神下,谢忱言自顾自道:“我明天要回去了,公司遇到点事,我半个月后再来看你,好吗?”
傅砚修说:“说得像他不同意你就不来了一样。”
“你要是真的对祁漾好,那就听他的离婚啊,而不是在这里假惺惺地卖惨。”
谢忱言诧异地抬头看傅砚修,而后目光落在祁漾身上,没想过自己的守护落在祁漾和他的眼里是这样的。
他双手抖得厉害,捏成拳头委屈地盯着傅砚修,气愤他这个外人竟然这么评价他对祁漾的感情,也委屈祁漾根本不维护他。
“你要是真的爱他,就该尊重他的意愿离婚。”傅砚修用蛮力把他推出去,“说不定那样祁漾还多你多几分笑脸。”
谢忱言羞愧得有些无地自容,阴沉着脸被傅砚修推出了门:“我们之间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嘴。”
傅砚修无所谓地拍拍手,触碰到谢忱言像触碰了什么灰尘一般:“那你大可继续我行我素,反正你自大又霸道无礼,祁漾会继续讨厌你。”
“你肯定有很多种方式强行带走祁漾,但是你要想清楚,祁漾是什么都没有的人,家人朋友还是其它什么的,他都不挂念。”
“之前是假死,说不定哪一天被你逼急了就真死了呢。”
傅砚修叫着祁漾的名字,用力关上院子外的门,谢忱言被隔绝在外,听见里面祁漾平和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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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忱言确实消失了半个月,实际上谢忱言离开的时间比这个更长。
谢氏是大公司,许多商业活动或者娱乐节目赞助中都会出现它的身影。谢忱言本人也在互联网上接受着很多关注度,这期间他接受了很多采访,新闻上也能见到他的身影。
某天祁漾路过客人的休息区,听见里面有两个大学生在听谢忱言的采访,偶然听见一个记者问:“谢总以前很少接受新闻采访,近两年开始频繁活跃在大荧幕上,有什么原因吗?”
谢忱言声音低沉:“想让他看见。”
“谁啊。”两个大学生相视一笑,“好难猜呀!”
祁漾之前假死这件事在上层圈子里流传得很广,大家都知道分寸,谢忱言自己没有将这件事说出去的话,他们也没有往外传的资格。
对于谢忱言发疯一样接受采访还想要已经去世的人看见的行为,他们归结于谢忱言疯了,反正他也没有正常过多少年。
祁漾麻利地收拾着休息区,对两人的闲聊充耳不闻,却还是抑制不住地扬起嘲讽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