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他坐在高人一等的席位上，一幅目中无人的样子，面对着那位女性的指责，他只是嚣张地笑起来，报出了自己的身份：“你们知道我爸是谁吗？”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回溯重组，等再现的时候已经走到了最极端的境地：
一个看上去凶神恶煞的男人正拿着刀，逼迫一个受伤的少女做“诱饵”，引开咒灵，好让自己活下来。另一群人站在一旁，沉默不语，谁都不敢阻止，谁都不想被卷入其中。
看上去是低级的咒灵实在忍不住太饿开始袭击人类，但江州早纪认为那名特级咒灵在这之中也起到了很大的支配作用。
身边的五条悟抱着手，一副看戏的模样：“哇，电影场景再现呢。”
有那么一瞬间，江州早纪好像意识到为什么五条悟会带她来做这个任务了。
但她现在的情绪很不好，心脏剧烈地跳动。
然后她看到这群幸存者们发生暴乱，像大逃杀一样开始自相残杀。那位高官之子高呼着自己的身份对别人动手，却最终也被人杀死。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口。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电影中的情节——那些她曾经愤怒、无法接受的“自私选择”，如今就真实地发生在她面前。
如果他们合作，就可能一起活下去……
但如果他们都这么想，最后可能所有人都会死……
这个男人的行为是错的吗？如果他不这样做，他就会死……吗？
那些旁观者呢？他们什么都不做，就真的没错吗？
她的咒力开始不稳定，眼前的画面让她感到窒息。
身边的五条悟轻轻呼出一口气，扯了扯眼罩，看着她，突然问：“你会怎么做？”
江州早纪一愣，“我……我不知道……”
五条悟耸耸肩，继续问：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她猛然抬头，看向五条悟。后者仍然带着随意的笑意，但他的眼神冷漠得仿佛完全不在乎这些人的死活。
不对。
五条老师明明不是完全不动容。
他虽然一副冷漠的样子，但是最熟悉他不过的江州早纪能感觉到五条老师的情绪，他绝对不是表面上那样无所谓。
只是五条悟对于人性的阴暗、生与死的抉择见了太多，也感受过太多。他是相当理性的人，会在无数次人性课题上做出理性的决定，做出“五条悟”的决定，但并不代表五条悟没有人类的情感——
他在等她的答案。
江州早纪感觉自己的思考被逼到了极限——
她的咒力波动到极致，似乎随时都会失控。
这时，五条悟笑了： “啊，没关系，不用想太复杂。在你找到自己的答案之前，就先试试我的做法吧。”
然后，江州早纪看到匆匆赶来的五条悟宛若机械降神一般出现，以绝对的压倒性实力解决了咒灵，剩下的所有人得以生还。
他的动作那么轻巧，那么简单，好像只是轻轻地动了动手指，伸手一碰，就将那些四处作乱的咒灵一个一个抓娃娃一样抓起来，尽数祓除。
一旁观影的五条悟自顾自地欣赏了一下自己的美貌，点评了一下自己抓咒灵的身姿优越、实力强劲，随后在江州早纪迷茫的眼神中开口，语气全然不似之前那样轻松，而是娓娓道来的温和。
“他们刚才的决定……是为了活着，对吧？”
“但不巧哦——在我面前，这种选择，没有任何意义。”
江州早纪：“······”
五条悟慢条斯理地摘下眼罩的一角，那双澄澈空明、清透漂亮的眼睛里此刻是江州早纪的身影：“记住了，早纪。”
“当你的实力足够强时——你可以让这些‘选择’变得毫无意义。”
他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拍拍她的肩：“等你变强了，你就不会再被这些东西困住。因为无论他们选什么，你都能改写结局。”
江州早纪怔怔地看着五条悟的眼睛，心里有什么东西似乎要呼之欲出了。
然后随之而来的是五条悟不轻不重的敲击。
他用手敲了江州早纪的脑袋一下，然后顺手扯了一下她的脸颊肉。
“怎么呆呆的？”
“······诶、诶？”江州早纪懵了。
话题转换得太快，江州早纪甚至没弄明白他们俩什么时候讨论到这个话题了，就看着面前的高大男人拉过她的手，把她带着往外走。
“老师，我们这是要去哪？”
“哎呀哎呀，任务都已经完成了，去哪都可以吧？”
“但是不用跟辅助监督说一声吗？”
“跟他说了他就给我派新任务了。好不容易能跟早纪酱一起玩，我不要我不要做新任务啊！”
“······诶、诶？”
这么旷工是可以的吗······
江州早纪有些不解地挠着头，被五条悟带着闪现了几次，直到两个人一起站在一座建立在荒郊野外的医院前。
刚站在这里的一瞬间，江州早纪就感受到了浓厚的咒力波动——不对，不只只是咒力，是实力即为强劲的结界术。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五条悟目视前方，没有回头看她，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这里是咒术届秘密建立的医院，给非术师用的。一般供应给遇到大面积伤害的幸存者。”
幸存者······
江州早纪瞪大了眼。
她要、跟这场灾难的幸存者直接接触吗？
她真的有能力去和她本能厌恶的人性选择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吗？
心里揣揣不安，但江州早纪还是一句话没说，跟在五条悟身后。
在江州早纪跟随着五条悟踏进结界之前，她感受到后脑勺上有一只大手按住，随后安抚性质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她听见身边的男人对她说：“别怕，早纪。”
“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有能力、有勇气跨过所有的困难。
“我会陪着你。”
尽我所能。
江州早纪点点头，放松了一些。
但五条悟揉着她的头发，垂眸看着她，眼底闪过一抹很淡的情绪。
“但如果有一天……”
“我真的无法再陪着你了呢？”
声音轻得几乎被夜风吹散。
江州早纪没有听清，她只是靠在五条悟的手掌下，感受到温暖的触感，嘴角微微勾起。
她以为，五条悟永远不会离开。
所以她也没有听见五条悟的那句话。
而五条悟只是微微蹙眉，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像是想说什么，最终也只是揉了揉她的头发。
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奇怪。
但他没有深究。
——反正，老师和学生，最强和新伙伴，不就是这样的吗？
第16章 不想再带回满是是血的你
医院里。
江州早纪跟随着五条悟的方向，按开电梯，直奔8楼。
除了不同于普通医院的咒力充溢之外，这间医院和平常见到的大一点的私立医院没有任何区别。因为是咒术师，强化过后的五感可以清晰地闻到消毒水刺鼻的味道；来往的人并不多，大多是一些带着轻微咒力总量的医护人员；但一上到八楼，江州早纪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咒力的根源是负面情绪。
这个世界上除了天生的天与咒缚，没有0咒力的人类。咒术师和人类的区别也只是是否能把“负面亲故”转化为咒力，因此当人类的负面情绪过多溢出的时候，同样会出现一定程度上的咒力暴动。
而此刻就是这样的情况。
8楼的病房里全都是八王子音乐厅袭击事件的幸存者。
和江州早纪重溯过往所看到的情况完全不同，这里的幸存者，无一不是带着负面情绪接受治疗的。
或许有些人会因为天生的情感淡漠、或者是较为冷血负面情绪少，但是依然会因为咒灵袭击事件而残存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还真是······神奇啊。
明明自相残杀的是他们，可此时此刻他们的痛苦与害怕却又全然不是假的。
江州早纪有点迷茫地皱着眉，在五条悟的默许下推开了其中一间房门。
房间内正坐着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位提出要平均分配物资的职业女性。
她正穿着一件特制的病号服，端坐在窗台前，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对于房间内有人进来似乎全然不在意，依旧目视着前方，并不打算和江州早纪沟通。
她身上溢出的咒力名为恐惧。
江州早纪看了一眼正靠在门边，低着头不知道什么神色的五条悟。他看上去格外平静，但江州早纪就是能从这种平静下读取到五条悟细微的情绪。
原来这个人也不是完全无动于衷啊。
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五条悟突然抬起头，大手在江州早纪的头上按了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