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不知道还得等多久啊……”
“再等等吧，米朵不会骗人的。”一个男人低着头默默抽烟。
“你说酒楼的早餐真的会交给我们这种人卖吗？”一个人语气迟疑。
“不知道，但人家没对人员仪表提要求，我们就该心怀感激了。”
说话的人看了看自己畸形细瘦的右脚，露出一抹苦笑。
而其他人或多或少肢体上也带着些毛病。
七点十五分时，破空的轰鸣伴随猎猎风声在头顶作响，米朵与众人下意识抬头，刺目的天光下，一艘运输机的黑色剪影出现在天空，渐渐的，那道剪影越来越巨大，直到占据整个视野——
它停落在沙滩，庞大的外形与冰冷的金属棱角让人望而生畏，直到大门开启前，民众们都神情畏缩，谨慎的站在原地，没有选择靠近。
富江的身影出现在逐渐升起的金属门扉之后，而他的身后，整齐的扑克牌卫兵面无表情，威严的姿态之下，每个人都骑着钢铁小三轮。
随着富江走下阶梯，卫兵们踩着脚蹬驾驶三轮鱼贯而出，通过门扉外的金属滑道，又在沙滩上列队。
崭新的金属材质三轮整齐排列，配上卫兵庄重英挺的身姿，小小的三轮莫名升起几分王霸之气。
后车厢的位置装备了太阳能电池板及加热箱。玻璃材质的箱体，内里隔层一览无遗。热腾腾的包子与肉夹馍齐刷刷排列，烧麦和馅饼在第二层，最后一层的抽屉里是圆滚滚的茶叶蛋军团。
迎着众人的视线，富江先是大体估量了一下人数。他的目光无停顿的掠过所有身体有缺陷的人，平静的眼神没有流露丝毫的鄙夷。
直到牵线人米朵走到自己面前，富江才自然的转过视线。
“人都齐了？”富江的眼眸落在米朵的脸上。
被那双多情又似无情的眼眸注目，米朵的内心有种难言的悸动在扩散。
她压下心口那丝沉甸甸的怪异，摇摇头，又点点头：“今天过来的有32人，但还有一些人很心动，想问问能不能双休日时候兼职。”
对此，富江没什麽意见：“可以啊。反正只是卖早餐。”
见富江首肯，米朵明显松了口气，心中也升起无限的感叹。
她喜欢的、憧憬的富贵酒楼，果然是一个温暖的存在。
米朵旋即转头，向滑梯底下的人摆摆手，示意大家都过来。
接下来没什麽好说的，米朵已经提早把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众人有条不紊的拿着钱来填协议。负责收钱和登记的是红色身体的纸牌人，高高的官帽和卷翘的胡须有着明显区别于其他纸牌的特征。
红色纸牌人是红皇后的总管大臣，此时正拿着羽毛笔在纸张上记录众人的名字，交过钱的人不仅可以直接去沙滩领车，还会随机获得十几张蓝颜色的卡纸。
这些卡纸是酒楼最新推出的活动，今天是富贵酒楼早餐“复活”的大日子，富江也希望新晋员工们给酒楼拉一拉流量。
被米朵带来的这一批人，素养十分不错，每个人都很守规矩，富江盯了几眼便移开目光。他的视线无意中落在了红色纸牌人手中的登记表。薄薄一张白纸，上面竟然不是大陆通用语文本，鬼画符一样的o或者～，甚至还有三角、方块、小金鱼等图案。
敢情你在这儿自创儿童画呢？
等到人名写满纸张，他实在没忍住地指着纸张上的双重三角询问。
“这个名字念什麽？”
红色纸牌人表情讶异，他掐着胡须的尖端，声音浑厚有力：“哦～？您看不懂吗？这个叫拉～菲利丶奥本。”
此时名叫拉菲利丶奥本的人刚骑上三轮车准备离开，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茫然的回头看向这里。
“啊？叫我吗？”
“……”竟然还真是文本。
富江抽抽嘴角，挥挥手让对方离开，没说什麽将那份名单和契约纸交给总管大臣保管。
米朵还站在原地，富江望着女孩单薄的背影，想了想，将她叫了过来。
“友客鑫给员工购买五险一金的机构，你了解吧？”
这是！米朵意识到什麽，眼底突然涌现起泪花。
她深深地鞠了一躬：“请放心。关于保险的所有事宜……我都会帮您安排好的。”
那些生活在城市夹缝中难以喘息的人……终是沐浴在晨曦的曙光之下了。
。
而离开沙滩的众人，则各自向着选定的路线骑车而去。
“卖富贵酒楼包子喽——！”
“富贵酒楼肉夹馍，童叟无欺！”
“富贵酒楼肉包子，买五赠一，买十赠二另赠茶叶蛋豆浆！”
“还是原来的包装！还是原来的味道！富贵酒楼早餐！给您不一样的幸福体验！”
不同街区响起不同的叫卖，有人侧目望来，但最近打着富贵酒楼旗号的商贩实在太多，心理防线已在悄然间筑起。
再加最近网上因为一场误会对富贵酒楼铺天盖地的谩骂，就算道歉的接龙还在源源不断搭建高墙，但人们对于富贵酒楼再次售卖早餐的事，并不抱太大希望。
“真的是富贵酒楼的早餐吗？”
一个男人此时叫停了餐车。
布鲁是抱着找茬的心理叫停它的。
作为富贵酒楼烧麦的忠实粉丝，网上那场一面倒的讨伐，他曾极力阻拦，可终究势单力薄，没能在那场骂战中力挽狂澜，为富贵酒楼挽回什麽，还是酒楼老板自己洗脱的嫌疑。
现在贩卖机回归的希望微乎其微，换成是他，被骂后肯定也对他们感到失望，永久的退出友客鑫底层圈子了。
上流社会的戒尼比他们这些普通人好赚，大概率也没那麽多事。布鲁自嘲的想着。
这几日，布鲁也曾心灰意冷地买过几家据说味道很像富贵酒楼的高仿烧麦，但说实话，吃过了细糠之后，他特麽再也无法像从前一样当那只山猪了。
今早的阳光虽然明媚，但走进没有贩卖机的便利店，布鲁的心情依然沉重，曾经能一口气吃下16只烧麦的肚子，今天连一枚小小的面包都难以承载。
直到布鲁听到沿街的叫卖。
他拦住了对方，可内心却翻涌着憎恶的情绪，即便对方是面相老实敦厚的男人，但如果这辆打着富贵酒楼旗号的食物味道不对，布鲁并不介意亲手砸毁那辆车。
“对。富贵酒楼的早餐，如假包换。”
面相敦厚的男人下了车。
他有些斜眼，一只眼睛可以正常视人，另一只却不自然的撇向一边，给人的感觉可怜又奇怪。
但男人身上朴实的气质，让可信度提升了几分。但布鲁依旧不信，因为被骗的几次，那些商贩们可比眼前的男人还会伪装。
“那怎麽卖？”布鲁不动声色。
老板不知布鲁皮下的险恶用心，保持着怪异的看人姿势，露出憨憨的微笑：“包子500戒尼一个，烧麦1000戒尼一盒，馅饼600戒尼每张，肉夹馍1000戒尼一个。价钱还和以前一样，福利政策也都没变。”
这骗子装的还挺像。
布鲁依旧保持平静，甚至还拿出钱包，抽出一张面值1000的戒尼：“那给我来一份烧麦。”
由于是第一位购买者，老板表现的十分激动：“您请稍等。”
老实的男人手脚麻利打开餐车的玻璃门，将一份热腾腾的烧麦取出，顺带送出了富贵酒楼独有的筷子。
“您的烧麦，请收好。”
老实的男人关上门，又从口袋中小心翼翼的掏出一张卡纸，郑重地交到布鲁手里。
“您是今天的第一位客人，这是酒楼新的活动政策，欢迎您的光临。”
大概是什麽野鸡酒楼的开张宣传，布鲁丝毫没将那张卡纸放在眼里，打算一会儿味道吃出不对，就将这盒烧麦连同那张卡纸一同丢到这人的脸上。
可当他迎着周边群众的目光，老板期待的注视，吃下第一口烧麦，心中的不屑与浓浓燃烧的烈火竟然被刹那抚平——油润咸香的味道，饱满多汁的肉味，真的真的是富贵酒楼的味道！
布鲁的心中突然只剩下平静，随之而来的便是狂喜。
“是……是真的富贵酒楼的烧麦……”
注视手中的烧麦，布鲁喃喃自语出声，竟流下两行眼泪。
“我们的富贵酒楼……回来了……”
而他的反应令人群开始窃窃私语。
“竟然真的是富贵酒楼的早餐……”
“富贵酒楼的早餐诶……”
有人已经动手掏钱。
“富贵酒楼再次卖早餐了！！”
有人立刻丢掉手里买的高仿货。
“给我来两个包子！不！是十个！”
“我要一份烧麦。”
“馅饼！我要20张馅饼！”
——他没对我（们）失望！！
这是所有人的心声。
同样的场景还不同街区上演，每一条或主或偏的长街，在这一天的早上，在这一天热闹的早上，都在重复同样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