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卫若看着女子有些怔愣出神,而车内的君辞已经探出了半个身子,朝他伸出了手,“上来吧。”
卫若的心神有些凌乱,在君辞的笑容中上了车。
马车前行,车外的人影骑在马上,保持着若远若近的距离。
卫若看了看车外,确定那女子的距离听不到自己二人的对话,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她是你的妻主?”
君辞微笑,颔首。
卫若松了口气,露出由衷的笑容,“看得出她宠爱你,那就好,那就好……”
云熹能有个好的去处,有个待他好的妻主,也不枉费自己当年那点冲动。
君辞的马车很宽大,四匹马拉着的车驰着也十分平稳,他拿起桌上面前煮着的茶盏,仔细地为卫若斟了一杯,双手捧到卫若面前,“先喝杯茶,暖暖。”
这个动作让卫若受宠若惊,急急忙忙接过茶,声音也有些惶恐,“你如今身份不同,可不敢这般。”
就冲这四匹马的车,就冲这车内无一不精致的摆设,云熹的妻主地位必是很高的,他怎么当得起云熹如此大礼的一杯茶。
“当得起。”君辞平静地回答,眼底跳动着几分激动的情绪,“当年若没有你,又怎么会有今日的我?”
卫若惊慌地看了眼外面,冲着君辞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莫要提往事,会拖累你的。”
“我不怕。”君辞淡淡回答。
“那也不行。”卫若却有了几分激动,却还牢记着压嗓子,“你的好日子定然来的不容易,不要叫人发觉了,越是位高权重的家越是忌讳出身,别仗着宠爱就无所顾忌,将来会成为把柄的。”
“可若是让我看着当年的救命恩人在眼前却不相认,我岂不是太狼心狗肺了?”
“不、不要提救命之恩,我、我不过是看不过眼而已。”卫若的声音轻轻的,“我年少家贫,为了养活弟妹不得已卖身入了花楼,你当年的委屈我都明白,将心比心之下不愿你被蒙在鼓里。或者说我将你看做另外一个自己,我解脱不了,但你可以。”
在卫若心中,与其说他救的是云熹,不如说他救的是自己投射的影子。
他放下茶盏,猛地握住君辞的手,“如今看到你好,我便觉得很高兴。”云熹能过得好,就如同世上另外一个自己也过得好。
君辞垂眸,望着卫若紧紧抓着的自己的手,从他的力量中感受到卫若的郑重,他低声开言,“我回去找过你,但是你已经不在楼中了。”
卫若露出一丝苦笑,“那年出阁,我尚算有几分姿色,过了两年年风光的日子,后来被一个路过的商贾赎了身,便跟着他去了其他地方,可惜他没两年就去了,府中正君容不下我,便将我赶了出来。再后来遇上妻主,她想要纳个小伺延续香火,我便跟了她。所以……”
卫若望着君辞,神色坚定,“所以我这样的人是不配与你交往的,以后万万不可提及与我相识。”
他生怕君辞不答应似的,又急急地补了句,“我妻主虽然为人严肃,实则待我很好的,主君也是为了妻主才多了些规矩,他其实心地也善良的,不然也不会容我这样的人在妻主身边。”
他这些话里只有一个意思,他不要云熹的报偿,甚至在马车入了京师之后,他与云熹就此别过,再无任何交集。
君辞静静地望着卫若,在他的记忆里,卫若是一个张扬而明媚的人,但此刻眼前的人,却是如此的谨小慎微,惶恐小心。
君辞轻轻地叹了口气,卫若仿佛明白他的心思,声音也透着几分安抚,“我过的很好,真的。”
也许他不风光了,但他一直想要的安稳他得到了。
君辞不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送上一杯茶,递上一份糕点。马车前行,车内的二人始终安静着。
直到车身一震,马车外传来南宫珝歌的声音,“那是你家妻主的车马吗?”
卫若匆匆地撩开车帘,看到不远处的行馆外,妻主与主君正从停稳的马车上下来。南宫珝歌的车是四匹马拉的,竟然追上了那辆马车的脚程。
卫若跳下马车,匆匆地向南宫珝歌行了个礼,又对着车上的君辞轻轻说了声,“多谢公子与夫人施以援手,二位不必再送。”
说罢,他深深地看了眼车的方向,就赶向了行馆门前。
他知道云熹是个聪明人,自己的态度和话语也暗示的十分明显了,云熹应该不会再与他有太多牵扯了。
不过卫若还是很开心,整个人的身体都有些飘飘然的,嘴角也不自觉地扬起了笑意。
他快步走到主君面前,伸手搀扶着主君,“您小心脚下。”
妻主看到卫若,神色一愣脱口而出,“我不是让你等管家吗?你是如何来的?”
卫若露出一抹笑,“在山脚下遇到了一位同样拜祭皇家宗庙的夫人与她夫君,他们见我一个人,便顺路捎我回来了。”
妻主松了口气,脸上的担忧也松弛了下来,“回来就好,你一个人在山脚下,我也是不放心。”
卫若垂下头,神色温柔,“是卫若不好,让妻主牵挂了。”
话音才落,卫若的耳边忽然传来了主君的怒斥,“放肆!”
卫若的身体下意识地一紧,妻主的眉头也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主君盯着卫若的脸,神色冰冷,“你可知道自己的身份,你是有妻主的人,怎能随意上他人的车?”
卫若嗫嚅了下,声音小小的,“那夫人没有与我同乘,我是与那位公子同车回来,有避嫌的。”
主君又冷哼了下,“避嫌?你以为不同车就是避嫌了吗?你可知道妻主身份?她入京为官,若是被有心人接近,借着你的由头拉拢,你让妻主如何自处?”
卫若脸色变得煞白,张着嘴,半晌才很轻地说了声,“他不会的。”
“不会?”主君冷冷地嗤笑了下。
“他不会的。”卫若抬起头,原本怯懦慌乱的声音也变得坚定,“他们家很是富贵,看得出出身不凡,不需要拉拢妻主这种无权无势刚刚入京的小官。”
也许是他突然的坚定,让主君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若不是为了妻主,人家何必对你这般出身的人好心?”
“我!!!”卫若想要争辩,却又仿佛被戳中了什么,不敢再言语。
倒是妻主眉头一凛,“好了,不必老拿他的出身说话,人家不过就是一时好心,又如何知道那些事?”
主君的视线扫过卫若,“他身上的风尘气挡也挡不住,如何不知道?他说对方是一时好心又有夫君在侧,妻主又如何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到底是卖弄了姿色上了他人的车,还是有什么苟且的勾当,谁也不知道啊。”
卫若摇着头,下意识地望向妻主,“我没有。”
妻主拍了拍他的手,“倒也不必如此揣度他。”
“这不是揣度,毕竟他当年怎么沾上妻主的,还要我提醒吗?”主君的声音越发冷然了起来。
卫若的脸色越发惨白,那妻主神色有些不愉,“当年他昏倒车前,是我救人心切忘了男女大妨,与他无关。”
“当年他能勾引您,焉知他不会故技重施?”妻主完全不为所动,“毕竟警示脚下贵人遍地,以他的手段再攀附一个高枝有何难?”
“你也不必如此说他,他这些年谨言慎行,你也是看到的。”妻主的脸上,有些愠怒之色了,“这些话,属实是空穴来风,无端揣测了。”
“呵,我无端揣测?”那主君冷冷地嗤了声,“卫若,那你说,送你回来的是什么人?改日我与妻主登门拜谢对方。”
“我……”卫若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了。
他方才在车上,故意没有问云熹妻主的身份,现在想要说,却是说不出来了,而且他即便知道,也不想说。
“怎么,说不出来了?你上他人车,怎会不问对方身份?”主君脸色更冷,“这还不是心中有鬼?”
妻主与卫若在一起多年,方才卫若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和欲言又止,她也同样看在眼里,卫若的确有事瞒着她。
她低声斥责了句,“卫若,向主君说清楚。”
“我不知道。”卫若咬牙,不敢看二人,“我情急赶回,没问对方的身份。”
话音才落,他就看到了妻主眼中的失望之色。主君叹了口气,“卫若,你若是这般不知检点,我这家门里,断然是留不下你。”
卫若如遭雷劈,身体不住地颤抖。
妻主脸上顿现不忍之色,正待开口,远远地一道男子声音已经传来,“既然你容不下他,那我便收容了他吧。”
三人抬头,这才发现一辆马车正停在行馆门前,而那声音正是从马车内传来的。而车内的人,似乎并没有下车的意思,声音淡淡传出,却带着无形的威压,“听闻他还未入你家宗碟,那便连放夫书也免了。卫若,上车吧。”
妻主眉头一皱,冲着马车行了个礼仪,“敢问阁下何人?他毕竟是我房中人,公子这般行事,未免张狂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