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她挺着胸膛,瞪着大眼睛谎话都说不溜的模样,便是街头随便一个人,只怕也不会信。
  她就像一个十岁的孩子,努力装成大人的模样,天真到可笑。
  面具下的嘴角,不由勾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似笑非笑。口中却是嘶哑不甘的声音,“算你狠,总有一天,我会来找你的。”
  他捂着胸口,脚步踉跄着离开。
  直到他的身影不见,南宫珝歌才拍着胸口,哆哆嗦嗦地放下了手中针筒,“我的妈呀,吓死我了。”
  她手指僵硬地推上轮椅,却是害怕的不敢转身,而是缓缓地后退、后退、后退。
  一直退了十余丈,她才慢慢地转过轮椅,接着便是飞也似的抡起臂膀,吱吱呀呀地轮椅快速地滚动起来,简直恨不能生出一对翅膀,赶紧飞走。
  南宫珝歌搓着轮椅,在树林里奔逃,可是在拐了无数个弯之后,她发现……她迷路了。
  一样的树,一样的雪,根本看不出小屋的方向,凄厉的北风吹过,仿若鬼哭狼嚎,南宫珝歌坐在轮椅上,无助地望着黑黢黢的前方,又想起之前那个鬼面人,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保住了自己的身体,口中呢喃着一个名字,“清音哥哥……清音哥哥……我怕……”
  才哭了一声,她又猛地咬住了唇,强行让自己不要崩溃,继续推动着轮椅,口中却是不住地说着,“清音哥哥!清音哥哥!”
  仿佛,这才是她所有的动力。
  推轮椅的手指已经被冻得冰凉,但她的身体里却仿佛涌动着无穷的力量,轮椅越推越快,朝着前方前进。
  忽然,她的手一停。
  前方的树下,一道人影站立,而此刻月光被云朵掩盖,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只是在这黑暗之中,人影的出现,让南宫珝歌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人影迈着腿,朝她走来。
  她哆哆嗦嗦地摸着针筒,可是针筒却在颤抖中掉在了地上,她弯腰想要捡起,奈何针筒骨碌碌地滚远,她根本够不到。
  而她,根本没有勇气推动轮椅前进去捡针筒。
  眼见着人影越来越近,南宫珝歌猛地抱住自己,闭上了眼睛,口中却是不由自主地叫了声,“清音哥哥!!!”
  人影,停在了她的面前,传来优雅而温柔的声音,“我在。”
  她抬起头,努力地想要看清楚眼前人的身形,此刻云彩散开,月光落下打在他的身上,不是任清音又是谁?
  南宫珝歌猛地朝前一扑,摔进他的怀抱中,哇地一声嚎啕出来。
  第318章 清音哥哥,你害羞了?
  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她咧开嘴不管不顾地哭着,身体哭到颤抖,一双手紧紧地攀在他的颈项间,脑袋埋在他的胸口,哭得声嘶力竭、丧心病狂。甚至任清音清楚的看到,她的鼻孔里,吹起一个大大的鼻涕泡。
  她抬起手,衣袖用力地擦过鼻子,然后继续嚎。
  “别哭了。”他低声哄着。
  她努力控制,试图想要收声,奈何方才实在哭的太用力,只能一边擦眼泪,一边打嗝,“我忍不住。”
  他的手放在她的后脑,将她的脑袋按进自己的胸口,感受着她在自己怀中一抽一抽的哭泣。
  也许是他的怀抱真的有安定的力量,南宫珝歌抽抽搭搭中,终于是慢慢缓解了下来,此刻的她眼睛红彤彤的,还在不断吸着鼻子。
  任清音拿出手帕,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放到她的鼻子前,让她擤鼻涕。直到她彻底平复,才缓缓开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问话的时候,声音很柔和,但眼神却带着清明而通透,南宫珝歌只觉得,被他一看,就能看到心底般。
  但即便如此,她也只是悄悄地将自己靠在了他的肩头,“我走丢了。”
  “为何走丢?”
  “你不在房间里,我想出门找你,夜晚没看清方向,走错了。”
  她埋在他的胸口,声音细细的。
  任清音的眼眸,微不可见的暗了暗。
  南宫珝歌猛地象是想起了什么,手在怀里掏着,掏出了那枚玉佩,犹如讨好般捧到他的面前,“清音哥哥,你的玉佩。”
  他的?
  不,那不是他的,是她送给凤渊行的。但是那惊慌失措之下,还始终将他的东西放在第一位的心情,是属于他的。
  不知道为何,此刻这枚玉佩在他看来,竟有些刺眼。
  她如此随意地将玉佩给他,毫无半分留恋,他试探的答案已经有了结果。
  “你……留着吧。”他哑然回答。
  她乖巧地点头,为能够得到他的礼物,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小心地将玉佩放入了怀中。
  他拂去心头那丝微妙的感觉,轻柔地哄着,“我带你回去。”
  她在他怀中,露出安定的神色,又轻轻地加上一句,“可以留下来陪我吗?”
  “好。”他低声回应着她。
  也许是被吓到,南宫珝歌的精力在回到房间后彻底放松了下来,任清音甚至没有费什么力气,她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任清音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南宫珝歌的脸,回想着之前所有的一切。
  今夜所有的一切,都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她的恐惧,她的颤抖,那都不是能装出来的,可她在那种情况下,先想到的是保护好他。让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她在极度惊恐之后,却将一切隐瞒了。
  现在的她心思非常好猜,她不说只是不想他担心。
  他的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意,都这样了,还想着保护别人?这太女殿下骨子里的性子倒是没变。可惜的是,今夜所有事件的缔造者,是他。
  任清音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胸口,那里还有她银针留下的痕迹,其实那筒只发射一次就废了,当初也是他做来给任墨予玩的,没想到小六居然给了她,更让他称奇的是,他居然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藏在身上的。
  被自己的针射中的感觉,真的不太美妙。他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自己在那一瞬间,居然没有生气,而是有些佩服她。
  机敏的太女殿下,即便变成了这般模样,还能反击。
  这样的她,还需要试探吗?
  任清音自己也不明白,对于一向冷静而清晰的他,这是少有的情形。
  床榻上的南宫珝歌,手指无意识地抓着他的衣角,口中细细的呢喃了句,“清音哥哥。”
  声音软糯,可怜。
  他心头幽幽一叹,算了吧。
  她已是命不久矣,即便他给了任墨予和莫言护住她筋脉的药,但这种药千年难遇,短短一月之内寻到,除非发生万中无一的奇迹。
  但是,她抓着他的衣角,那种无形的依赖感,还是让他有些不悦,他握上南宫珝歌的手,睡梦中的人仿佛感受到了安全,竟然放开了他的衣袍。
  任清音扬起冰冷的笑意,然后慢慢地放开了南宫珝歌的手,她的手虚空抓了几下,不安地寻找着。
  他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不让她触碰到自己。转身,毫不留恋地走出了房间。
  他并未走远,只是站在了门外。
  深冬、寒夜,北风呼啸中,格外的清冷。任清音闭着眼睛,忽然撤去了丹田的内功。
  瞬间,冰冷袭上身体,薄薄的衣衫刹那间被北风穿透,身体骤然感到寒冷,然后便是刺骨的疼痛,肌肤慢慢变得麻木,但骨头里却是无比的疼。
  才不过短短的半柱香,连他都有些承受不住了,她一个人在雪地中,推着轮椅整整走了半个时辰。
  她那孱弱的身体,是怎么扛过来的?而她,虽然极尽委屈大哭,却没有说一声她的难受。
  他抬起手腕,看着自己的手指。方才他握着她手的时候,她的指尖是冰凉冰凉的,那种感觉,直到现在仿佛还残存在他的掌心里。
  他迈开步子,离开。
  房间里,床榻上的人依然下意识地动着手指,虚空抓着,神色不安。
  房门又一次打开,任清音重新走回了她的床边,将一个黄铜的汤婆子以布巾裹了,放进了被褥里。
  就在他弯腰的动作里,她那始终寻找的手指,终于又一次抓住了他的衣衫下摆,露出了安定的笑容。
  灯光之下,她抓着他的衣衫,扯到了脸颊边蹭了蹭,脸颊上飞起红晕,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
  任清音却是心头一沉,手指探向她的额头,果不其然,额头火烫。
  她的身体在风雪中坚持了那么久,不病才怪。
  任清音迟疑了下,从怀中掏出一个匣子,匣子打开,只有一枚用蜡封着的药丸,他捏开蜡封,一股清香瞬间飘了出来。
  任清音轻轻拍打着她的脸,“珝歌,醒醒,起来吃药。”
  南宫珝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回答,“不,我不要吃药。”
  不仅如此,她甚至死死地闭着嘴,不肯张开。
  任清音那个郁闷啊,这药丸是天下至宝。他竭尽全力不过做了三枚保命的,莫言那枚送给了南宫珝歌;任墨予那枚,想来也给她服下了,否则她那时筋脉寸断,活不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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