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这种农家的大灶,对于精致的太女殿下而言,委实不知如何下手,只好靠在一旁,看着安浥尘的动作。
他手中拿着勺,慢慢搅动着粥,锅中的粥也来越浓稠。
一袭白衣洗手作羹汤,怎么看,安浥尘都与这烟火气十足的灶台不符,可落在南宫珝歌眼中,又是另外一番滋味。
他重复着动作,她看着他。
忽然,他似感知到了什么般转头。南宫珝歌也下意识地挪开视线,拿起了桌子上的一颗桃子。桃子入手,她依稀想起了什么,拿着桃子掂了掂,“有鸟儿啄过的痕迹,屁股也比较深,应该是个甜的,家主要不要尝尝?”
一时间,二人仿佛回到了安家的山中,那个清风拂过的桃树下。
“好啊。”安浥尘笑着回答。
南宫珝歌手中微微用了个巧劲,将水润的桃子一分为二,一半递给了安浥尘,一半自己啃着。
安浥尘没有接,而是凑过了脸,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
饶是如此亲密的行为,在他自然的动作里也丝毫不见□□之态。南宫珝歌吭哧吭哧啃着,“你知道么,我在看过所有记录之后,只有一个疑问。”
她忽闪着眼睛看着安浥尘,“你知道是什么吗?”
安浥尘的眼睛盯着锅子里的粥,漫不经心地说着,“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那种蛇,是否只在与‘烈焰’接壤的山中才出没?”
南宫珝歌感慨,“家主剔透,是的。”
“北幽”国境狭长,东西横跨大,而东西两边却是完全不同的气候。南宫珝歌在翻阅过文书之后发现,当年被晏平扫荡的匪山,却是与“东来”相邻、在这个地方,就算有毒经,就算擅长制毒,也不可能得到这种毒蛇的毒液。
南宫珝歌将手中的桃子啃完,专心地将另外一半递给安浥尘,“更重要的是,时疫是真实发生的,那时候行宫附近的百姓有不少人染上,各地县志也有记载,行宫中其他人染上时疫也计入了医簿中。如果我前面的话成立,既然慕羡舟不曾提前研制过这种毒药,又怎么能适时做到给先皇和凤后下毒?”
“若他提前研制了呢?”安浥尘看着粥差不多了,小心地盛了出来,口中漫不经心地问着,“毕竟,他在将军府和皇宫中待了不少时日,说不定有机会准备呢。”
南宫珝歌笑了,“那他怎么知道会有时疫发生,从而提前准备好一模一样的毒药来伪装呢?毕竟,时疫是到了行宫之后才流行开的。”
这一次安浥尘没有再问,将手中的碗递给了她。
香气四溢,南宫珝歌小小地吸了口,暖暖的粥入腹,瞬间整个人都舒爽了起来,感慨着,“没想到,锅巴熬粥竟然如此香甜。”
安浥尘看着她的动作,眼底流光转动,温柔似水,“既然你能看出疑点,那些人为何看不出?”
南宫珝歌停下手,“也许,他们只是在给慕知浔一个借口,清君侧的借口。”
所以慕羡舟不辩解,因为他也在给慕知浔这个借口。
第210章 招供
殿内只有南宫珝歌和慕知浔,慕知浔的脸上,带着松了口气的笑容,“姐姐的意思是,若有疑点,朕便可以驳回她们的奏折。”
“想不想驳回,在你。”南宫珝歌饱含深意地回了一句。
慕知浔跳了起来,“当然驳回,他们不懂,你也不懂么?”
“那这道旨意,你想怎么下?”南宫珝歌不疾不徐,又追问了一句。
慕知浔愣了下,“自然是恢复如常。”
恢复如常,不仅仅是地位身份,还有他原本的权势。
“其实,你可以彻底让摄政王退出朝堂。”南宫珝歌提醒她。
慕知浔低着头,她何尝不明白南宫珝歌的意思,慕羡舟的未来不过在她的一念之间,这些年来,慕羡舟在“北幽”朝堂的威望太高,高到只要他还在,她慕知浔就很难让百官臣服。
只有慕羡舟彻底退出朝堂,而且必须由她的手赶出朝堂,她的威望才能立住。
“你之前已经让摄政王禁足反省,只有再进一步,才能让这群老东西服你。”南宫珝歌轻叹,“慕羡舟的想法,你应该懂的。”
她虽然不曾了解慕知浔的过去,但慕知浔是慕羡舟手把手教出来的人,南宫珝歌相信其中的道理,慕知浔一定明白,“摄政王只是退出朝堂,放下了摄政王的身份,但你想要对他好,你可以给他赏赐、闲职,他在京师的地位依然是超然的。”
慕知浔的眼神有些悲哀,“这就是帝王之道。踩着权臣铺下的路,来彰显自己的英明,留下千古的名声。”
“是。”南宫珝歌点头。
在这一点上她何尝不是感同身受,皇家出身的人,自小的教育便是决断、权衡、天下,她们的世界里,江山社稷之下,任何个人的情感都是多余的,若以个人喜好抉择,便是昏君。
“当年是他替我稳住了朝堂,保住了帝位,护下了江山。”慕知浔呢喃着,“可现在我却要踩着他,才能证明自己身为帝王的能力。”
南宫珝歌心头似有感慨,“可他在决定做摄政王的时候,就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今天。”
新旧交替,新王亲政,必须要将一切旧的过去连根拔起,才能将一切掌控在她的手中。
“因为这件事将他所有权利收回,我就算给了他一切恩宠,他也将会是历史上背负污名的权臣。”慕知浔猛地抬头,“可我不想要什么史书里明君的称号,我就想要他清清白白的名声,我不要走那些人的老路。”
“意气用事。”南宫珝歌丢出四个字。
“对他,意气用事又何妨?”慕知浔的眼神里透露着坚决,还有少女独有的锋利。
这个年纪的人,总是认定了自己心中所想便不计后果地去做。可以说是冲动,却冲动的让南宫珝歌喜欢。
“我要拟旨!”慕知浔咬牙,让慕羡舟在刑部的天牢里多呆一刻,都是对她的煎熬。
幽暗的天牢常年不见阳光,让牢房中布满了陈腐而阴冷的味道。慕羡舟静静地坐在干草堆上,神色如常。
从他进来到现在已经两日了,刑部的动作也未免太慢了些。
慕羡舟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耳边,门锁被打开的声音让他睁开了眼睛,刑部和吏部尚书走了进来,看到慕羡舟,下意识地行了个礼。
多年的威压之下,她们甚至不敢多看慕羡舟的眼睛,即便此刻对方已是阶下囚。
慕羡舟眼尾微抬,“案子是由刑部和吏部主审?”
二人低眉顺眼,“是。”
慕羡舟沉着嗓音,“那为何不审?也不用刑?”
刑部尚书急忙解释,“皇上派了亲使监审,先查看各方卷宗,再、再审问口供。”
“亲使监审?”慕羡舟眉头一凝,“什么亲使?宗亲?阁老?既是吏部和刑部审案,怎能由他人主导?你们二人才是主审官,一切由你二人定夺,这般尸位素餐,做什么尚书。”
“是、是!”二人忙不迭的回应。
刑部尚书背心出汗,透着一背的凉意,这到底是谁审谁?她怎么觉得自己才象是被关在天牢里待审的犯人?
慕羡舟眼神里锋芒闪过,“还不去请旨?要求立即开审犯人。”
“是!”两人几乎是前后脚抢着出了天牢的门,摄政王的威压太大了,着实让她们受不住。
两位尚书逃出牢房,慕羡舟又恢复了那平静的表情,身体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
慕知浔的做法他太清楚了,关而不审,特派亲使,她是想要大事化小,查清真相赦免他。可有些真相,他不能让她触碰到!那是他最不愿意面对,也最不能在人前展露的秘密。
慕羡舟睁开眼眸,看着两位尚书远远的背影,一声低喝,“回来。”
两人顿时僵住了身体,恭敬地走了回来,慕羡舟冷冷地吩咐,“我要招供。”
招供?
两人对看一眼,刑部尚书壮着胆子,“殿下,还未到审问的流程。”
慕羡舟眼底锋芒一闪,两人吓得一哆嗦,礼部尚书忙不迭地点头,“是,招供,招供。”
不知情的人看到,还指不定以为招供的是谁呢。
御书房中慕知浔提笔写着诏书,忽然冷星扑腾地跌了进来,“皇上,不好了,不好了。”
慕知浔抬头,“什么事大呼小叫的。”
冷星一脸惊慌失措,“殿下他,他招供了。”
南宫珝歌一惊,“招什么供?”
冷星趴在地上,已经顾不得爬起身了,“殿下招供说他毒害了先皇和先凤后,要求立即处决。”
“什么!?”慕知浔手中的笔掉在了圣旨上,将原本拟好的圣旨彻底污了。
呆了呆,慕知浔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朕要去天牢,见见他。”
下一刻她的人影已冲出了大殿之外。冷星慌忙地爬起身,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