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是你?”
  “是你?”
  两人几是同时开口,却含着截然不同的意味。
  于南宫珝歌而言,是意外。
  而他的问句里,更多的是探寻。
  他的声音也是淡而凉,与他周身的气场一样,仿佛寒冰凝结而成,不带半分情感,南宫珝歌能从他的声音里读出他的情绪,还要归结为……前世那一段短暂而深入的过往。
  便是这一点浅浅的情绪,南宫珝歌刹那间已明白了很多事。那日虚无中冷淡微寒、让她觉得熟悉却又记不起的嗓音,不正是眼前人的么。
  而此刻他就站在自己面前,也足以解释,她神识偶遇的的确是他,并且,那不是梦境,不是妄想。
  安家少主,安浥尘。
  南宫珝歌眼眸微沉,犹如重复般,“是你?”
  两人仿佛打着暗号般,说着只有彼此心知肚明的话。
  她清晰地看到,在这两个字出口之后,安浥尘的眼角轻微地跳了下,一双原本就清冷的眼眸定定地落在她的脸上,却是仿佛多了几分情绪。
  “跟我走。”安浥尘的声音飘过,没有强势的命令也没有理由,淡的仿佛可以随意地忽略,随意地拒绝。
  南宫珝歌不过微一沉吟,心中已有了决定,“给我一个理由。”
  安浥尘眼眸从她脸上挪开,背手而立,衣袂被夜晚的风吹动,卷起舒张,除了这抹动静,再无任何声息。
  他不想回答,也不需要回答,他只是在等一个答案。
  走,或者不走。
  南宫珝歌心头苦笑,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冷,觉得不需要回答的问题,当真是半个字也懒得说。
  而君辞,显然已经知道了她的决定,“我跟你去。”
  南宫珝歌却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不能保证,自己的自制力能够做到不碰你。”
  她真正不能保证的,是君辞气息勾动的魔气,她还能压制多久。
  君辞的眼底掠过一抹自责,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好。”
  他想要保护她,就不能成为她的绊脚石。
  “放心,我很快回来,替我告诉他们,抱歉不能陪你们回门了。”南宫珝歌的心底,也是有些愧疚的。
  君辞微笑,温柔摇头。
  南宫珝歌脚尖一点落在了房檐上,就在安浥尘身旁不远处,“走。”
  安浥尘身影未见动作,人已凌空而去,似翩跹仙子月下归鸿。南宫珝歌脚尖一点,追随着他的脚步,转眼间消失在黑色的夜空里。
  第152章 安家家主
  其实在这一世,南宫珝歌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再有踏入安家大门的一天。甚至连安浥尘这个人,都在诸多繁忙事务之中逐渐淡化了身影。
  当看到他站在大门前,手指幻化开启的阵法时,她一时间有些恍惚,恍惚自己是不是回到了上一世。
  还记得前一世,她为了突破自己的境界,达到无欲无求的状态,想方设法找到了安家,第一次见到这位少主。
  安浥尘是安家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修的便是无情道,因为唯有断绝七情六欲,他才能去窥探天道。但是他的功力停滞在了最后一层境界中,迟迟无法突破。最后他才知道所谓无情之道,唯有先有情才能断情无情。而他天生冷情,未曾动过情念,也就无法突破。
  在得知了南宫珝歌的来意后,他不过一个迟疑便答应了她的请求,两个人仿佛在对的时间,遇到了合适的搭档般,彼此都明白对方是最为合适的那个人。
  那时候安浥尘提出的唯一条件,便是她放下帝君的身份来安家修行。一则因为安浥尘守着家规不愿出安家。二则皇家杂气太重,并不利于修行。而这个要求,南宫珝歌也答应了。那是她第一次踏足安家,也是最后一次。
  安浥尘带她去了他的修行之地,一处冷清却又安宁的山中,两人彼此接触,犹如寻常人一般接近,却又似情人般生活。他们都在接触着自己从未涉及过的一面,就是简单而纯粹的生活,然后了解对方。两人结下血印之誓,比之寻常夫妻,又多了一层精神的羁绊。
  在三个月后,他们之间已是亲密无间,甚至能够如夫妻般随时戳破那层窗户纸的时候,安浥尘带她去了最后一个地方,一处寒冷而凄凉的冰封雪山中。在那里,他们解开彼此的衣衫,肌肤相亲气息交融,却要无数次引起内心的火焰,无数次压抑和克制,在不断地试探与压制中,最后突破心头的那一点情爱之心,将世俗、将情感彻底尘封。
  在那三个月中,南宫珝歌一直觉得自己与安浥尘都是极为克制和掌控的人,她认定了自己可以做到无数次的停下,无数次的压制。而安浥尘她更是从未担心过,他的清冷,他的无情无欲,是她见过最为强大的人。
  可就在最后一次,南宫珝歌拥着他的身躯,心头的魔血却突然不受控制,君辞与秦慕容的死,帝君凤后的相继离开,尘缘未断却无人在身侧的凄凉,一瞬间侵占了她所有的思维。而怀中这个清寒的身躯,却仿佛是她唯一的微暖,她拥着不愿撒手,理智强行地压制着魔血,最终导致了走火入魔失去意识。
  当她再醒来时,筋脉突破功力精进,那些心魔早已成为不了桎梏,眼前的安浥尘早已是一袭白衣,平静而冷然地望着她。她想当然地认为,在那凶险的一刻,她与他最终突破了所有,随后她告别安浥尘离开安家,此生与他不复相见。
  不仅是不复相见,甚至连安浥尘的名字都逐渐从她的记忆里消失,他的容颜也渐渐模糊,唯一的印象不过是他那眉间的一点朱砂鲜红如血,成为他留给她的最后一点印记。
  如果她不是那么搞笑的突然死亡,如果她不是尚残留一丝魂魄游荡,她只怕永远也看不到,雪山之中他喷出的那口鲜血,染红雪花朵朵似梅,绝艳凄凉的模样。
  他与她的牵绊未断,血誓在他们身上依然存有烙印,唯一的可能,便是那一场最后的突破,他们之间只有一个人成功了……
  南宫珝歌怎么会不明白,走火入魔的是她,最后成功的人是她,而最有可能突破的安浥尘,因为血印牵绊一生止步境界之前。唯一的可能,就是安浥尘以全身功力,帮助了当时的她,但这种付出与帮助,意味着他在世俗情感面前,失败了。
  她的死牵动了他的情绪,那一口血,是血誓带来的牵挂,也足以代表,他在那分别的十几年间,从未放下过她,否则绝不会带给他那么大的伤害。
  朱砂痣,心头血。
  南宫珝歌不自觉地露出一丝苦笑。
  她对安浥尘是有愧疚的,这种愧疚不仅仅是她觉得自己像个始乱终弃的渣妻,还觉得自己坏了安浥尘一世的修行。所以在那一夜相见时,她说希望能够帮助安浥尘冲破境界,毕竟,那才是他毕生的追求。
  不过那一次安浥尘的态度,似乎是对她的提议并无太大兴趣,南宫珝歌自然而然也就将此事抛诸脑后,不打扰或许也是一种帮助。
  可叹世事无常,她千想万想,也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她重新站在安家大门外,随着他走入安家。
  安浥尘手指结印,掌心微拍在门上,那厚重的大门应声而开,缓缓朝着两边敞开。安浥尘举步走了进去,南宫珝歌也没有多问,跟在了他的身后。
  安浥尘才入门,里面便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外加几声情急的叫嚷,“家主回来了。”
  “家主回来了!”
  一瞬间,不少人飞快从里面奔出,难掩脸上的急切,眼底满满的都是期待。
  安浥尘眉眼一压,那些急切的脚步瞬间放缓停了下来,随后恭敬行礼,“参见家主。”
  整整齐齐的两排人,有老有少,都是一袭白衣,很有些出尘飘逸的姿态,但南宫珝歌却觉得,这身白衣在谁身上,也没有安浥尘身上那种缥缈淡然的之态。
  流雾散霞,晨曦云卷,便是对他最好的诠释吧。只是……
  家主?
  南宫珝歌愣了愣神,她犹记得昔年在她登基之后,安浥尘依然是少主,这一世为何已是家主了?
  虽说她的这一世与上一世不同,可她改变的不过是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安浥尘与她可说是毫无瓜葛,怎么也不一样了呢?
  一名长老打扮的人走到安浥尘面前,“家主,事情可成功了?”
  安浥尘轻轻摇了摇头,几乎所有人在一瞬间都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却有些眉目了。”他淡淡地说出几个字,不带丝毫感情。
  刹那间,所有的失望表情又都变成了期望。
  很快,长者的目光便看到了安浥尘身后的南宫珝歌,眼神一窒,又很快地隐藏下,眸光上下打量着南宫珝歌,隐藏在袖子里的手指下意识地掐算着。
  南宫珝歌失笑,不由开口,“在下南宫珝歌。”
  长者被南宫珝歌看破自己正在掐算她的身份来历,有些不好意思,呵呵笑了笑,“安家少有客人上门,家主亦少言寡语,所以习惯了万事自己查,姑娘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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