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她忍不住开口:“你对自己够狠的。”
  听到她的声音,他身体一愣,快速地将堆积在腰间的衣衫穿了回去,显然他刚才陷入在与棉布的纠缠中,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
  他,甚至来不及顾及这个大动作,再度将伤口撕裂。
  知道是自己的唐突,南宫珝歌放下药,“伤口在河水里泡过,你还是清洗下,免得溃烂。”
  她看的清楚,那些泛白的边缘,已隐隐有了溃烂的迹象。可见,他从离开太女府时,就没怎么处理过伤口。
  丑奴低着头,不说话。
  她的手指不由地触碰上伤口,明显感觉到他肌肉瞬间的紧绷。
  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她。
  他不自在……
  而比他更加不自在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不仅是不自在,还有浓烈的震惊。
  方才,就在她的手触碰上他身体的一瞬间,她感受到了胸口猛然一热,心跳骤然加速。
  这熟悉的感觉来的太突然,突然到让她竟有些无措。
  手,愣愣地停在他的背心处,倒更像是占便宜了。
  他的身体越来越紧绷,她看不到她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的不自在。对这些难堪的伤痕被她看到的不自在。
  无数个念头在她心间电闪而过,南宫珝歌很快回神,瞬间收手。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走向门口,“伤处在背心,你自己没办法处理,我去喊大夫吧。”
  “不。”低沉而嘶哑的嗓音,带着坚定的拒绝。
  南宫珝歌站住,“你选择我来帮你擦药?”
  与大夫相比,她并非最合适的人选,男女有别、授受不亲。
  “不。”依然是拒绝的声音,固执的让人牙痒痒。
  他强行撑起身体,走到窗台边,那里放着几坛陈年的烈酒。丑奴随手拿起一坛,拍开封泥,当头淋下。
  酒液四散,辛辣刺鼻,冲的让她差点喘不上气。也不知道他从哪儿买来的烈酒。
  丑奴身上的肌肉瞬间紧绷,她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却能感受到他那一瞬间的痛楚。
  从他流畅的动作看来,这样的事,他不止做了一次。那衣衫本就被水浸透,一路上回来,倒是被吹的有些半干,这一坛酒淋下去反而更湿了,紧紧贴在他的身上,加之他肌肉的紧绷的痛楚感,让人打心底升起一股凌虐的快意。
  她转身,“你更衣吧。”
  迈步出了他的房门,她却没有离开。房间里传来人体落地的声音,她听见了,却没有再进去。
  相处多年,她多少知道他的倔强,硬挺着,只是不想再让她看到他的狼狈,在他内心的骄傲中,他是护卫,是保护主子的存在,却三番五次让主子救,他不愿再让她看到他的无能。
  丑奴身上疑团很多,但她从来没有好奇过,刚才,她没有放过他背心处,道道新伤之下,那凌乱的伤痕。
  斑驳凸起,甚至不成形状,她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武器,才能造成那么多堆叠的伤口。
  所以,他不愿她看到吧。
  房间里悉悉索索的,她始终静静等待。直到房门再一次打开,他已经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衫。身上的伤口牵扯了他的行动,脚步有些虚浮,但是背依然挺的笔直。
  干净利落地单膝跪地,仿佛在向她表明,那些伤对他并不重要。
  她低头看着他,“决定了?若是追随我,你就不能再有半点自我的思想,唯我命是从。”
  丑奴没有说话,而是将头低下,是对她无声的回应。
  她从来没有质疑过他的忠心,但这一世,因为洛花莳的出现,一切仿佛都在悄然的改变,她只是希望他能明白,他需要保护的人,不仅仅是她。
  他还是低头了。
  “丑奴这个名字不适合你,我为你改个名字吧。”她轻轻的开口。
  他的身体,再度绷紧了下,算是对她话的回应。
  “殊容,可好?”她询问着。
  殊,少也。容,姿容。
  他被毁容,不愿以容颜示人,上一世,她便为了他改了这个名字,至此之后,世间再无丑奴,而是多了一名叫殊容的侍卫。
  想起秦慕容的邀约,南宫珝歌开口,“你身上带伤,一会养伤吧,不必跟着我了。”
  暗卫的保护,从来不会出现在身边,而是就地隐藏行踪,她若不吩咐,只怕他会固执地追踪而去。
  那低垂着的头忽然抬了起来,面具后一双深沉的眸子盯着她,“不。”
  她有些无奈,“我的武功等闲人也不能轻易伤我,何况还有璇玑卫,之后我很快要去‘南映’,你尽快养好伤才是。”
  他定定地看着她,“名字,不。”
  南宫珝歌皱起了眉头,“你不要这个名字。”
  他再度低下了头。
  南宫珝歌陷入了疑惑中,上一世赐名之时,她清晰的记得,他的眼中是闪烁着光彩的,那代表她对他的认可。
  而这一世,他竟然不要那个名字。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南宫珝歌有些无奈,“那我该如何称呼你?”
  她不愿意喊他丑奴,对于一个全心终于自己的人,那样的名字,是对他的侮辱。
  他毁容,却不是丑。他尽忠,却非奴。
  她看到,他身侧的拳头无声地捏了起来,两个低哑的字音飘了出来,“丑奴。”
  还真是一块踢不烂的石头,怎么就认定这个名字了呢?
  更让她不懂的是,上一世对她言听计从的人,这一世居然三番五次忤逆她,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呢?
  头大的南宫珝歌,长长地叹息一声。
  此刻,门外响起了璇玑卫的声音,“回殿下,有紧急情报上报。”
  南宫珝歌走出门外,璇玑卫手中拿着一张字条,神色肃穆,递给南宫珝歌。
  南宫展开看着上面的字迹,“冰封千里,饿殍满地,火烧云霄,龙脉气损。”
  璇玑卫看着南宫珝歌,那艳丽衣裙衬托的人,却仿佛没有为这大不敬的字眼有半点动怒,准确的说法,是连眉眼都没抬一下。
  璇玑卫迟疑了下,壮着胆子开口,“殿下,如今百姓人心惶惶,颇有鼎沸之势。街头巷尾,都是议论纷纷。”
  “我知道。”她的回答,依然不咸不淡,似乎毫不在意。
  璇玑卫吸了口气,再度鼓起勇气,“殿下,我知您不屑神棍传言,只是这话,是欧阳真人说的。”
  南宫珝歌的脸上终于有了反应,却是轻巧一笑“我也知道。”
  重活一世,她有什么不知道的?
  璇玑卫看着南宫珝歌脸上的笑容,心头一寒。
  这笑容,怎么让她瞬间从头冷到脚。
  “去打探一下,秦侍郎到哪儿了,你们去接应她。”南宫珝歌开口,却仿佛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璇玑卫愣了愣,但常年的素养让她很快点头,“是,属下这就带人去。”
  璇玑卫的身影很快离开。
  南宫珝歌脸上的笑容却越发大了,再度遥望着北境的方向,口中轻声喃喃着几个字,“第二步开始了。”
  第24章 宣战
  安静的山林间,小路蜿蜒向上,苍翠的树木间,鸟儿啾啾鸣鸣,远处钟声响起,悠远深邃。
  南宫珝歌与洛花莳手牵着手,漫步在山林间,身姿优雅,仿若璧人。
  看着身后长长的台阶,和身边人脸上轻薄的汗意,南宫珝歌伸出手,拂过他额头,口中不免有些心疼的责难:“都说我自己来,你又何必陪同呢?”
  洛花莳笑意盈盈,却带着几分傲娇,“我来这里跟老天求个姻缘签,不成吗?”
  南宫珝歌又好气又好笑,“若是要姻缘,别求老天,求我。”
  洛花莳抿唇笑了,在这漫山葱翠之间,那骤然盛放的笑容,明媚艳丽,最是动人不过。
  他的笑容里,分明带着些许的自得意满。她知道,他的笑容,是笃定她的心早已经牢牢被他锁住。
  她擦拭着他额头的手,忍不住在他脸上捏了下,发泄着不满。却被他反手握住,浅笑间,红唇含住了她的指尖。
  心头一悸,他已经笑着缩了回去。舌尖舔过唇瓣,勾魂摄魄的。
  这只诱人小狐狸!
  “我听说‘明真观’是远近闻名的道观,住着一名仙风道骨的老天师,想让他看看,我家的这位妻主,将来能不能一统诸国,得偿所愿啊。”
  南宫珝歌一愣:“你知我有什么心愿?”
  洛花莳摇头,“不知。”
  他姿态优雅,声音也随性,“我不需要揣度你有什么心愿,只知你有心愿,我无能助你完成心愿,就只能替你求个得偿所愿。”
  他是懂她的,不问,却也知她心中始终藏着心事。
  她忍俊不禁,为这份明了。却又有些好笑,随口调侃,“若我心中所想是三宫六院呢?”
  他淡定地望着她,“那我就把观里所有祈福的红绳,签筹,香囊,统统都求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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