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楚将军恭敬行礼:“小儿尚在西南边境镇守。”
  南宫珝歌垂下眼眸,没有人能看到她此刻的心绪,“楚将军,少将军终是男儿身,早日为他择一良妻吧。”
  丢下话,她人已走远。徒留楚将军站在当场,呆滞。
  南宫珝歌的脚步却越发轻快了起来,这一世若是让他早些成亲,是否可以改变他那最终的结局?
  楚弈珩,望你此生安好。
  第5章 赴约
  天色乍暗,京师的灯火已渐渐燃了起来,某条街上,也迎来了一天里最繁闹的时光。
  迎来送往,喧嚣阵阵,觥筹交错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样的热闹,是她以前从未见识过的。
  当她的脚步踏入“多情居”的时候,所有的声音都停下了。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停留在她身上。
  好奇,打量,不敢置信,零零种种,毫无保留地射了过来。
  她就站在门前,接受着所有目光的迎接,那翻飞的红衣,在灯光下明艳异常。
  红唇轻轻的勾起,她恍然明白了什么。
  晨间她与洛花莳的那一场约定,已经是街头巷尾著名的谈资了吧,才刚刚华灯初上,人就坐的满满当当,大约都是在等她,看她会不会赴这一场风月之约。
  逛青楼被围观的,大概她也算是天底下独一份了。
  面对这样略有些尴尬的场面,某人轻挥衣袖:“既然都是同道中人,今天的酒,我请。”
  刹那间,安静被打破,恢复了哄笑的声音,夹杂着各种恭维。
  “太女殿下豪爽!”
  “多谢太女殿下!”
  不知道那个角落里,忽然传来一句加油的声音,“殿下今夜要赢啊,可不能丢了咱们的面子。”
  全场顿时笑成一片。
  在这一刻,什么地位,什么身份,统统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抬首间,他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二楼的栏杆旁,青碧色的衣衫外,罩着一件华丽的狐裘,细细绒绒的,正是她白天的那件。
  头顶,灯光耀眼通明,百盏烛光,却丝毫掩盖不了他的风华,刹那间,所有的光芒都黯淡了,只有他的浅笑,如明月般,温柔地印入了心底。
  没有任何多余的打扮,只是一柄竹簪,松松地拢着发丝,随意而慵懒,朝着她,抬起了手腕。
  指尖如玉,又让她想起了晨间惊鸿一眼,他执杯噙笑的风情。
  刚刚因她而起哄闹,在他出现的时候,再度沉寂了。场中,只余下各种憋气的细细呼吸声。
  夺魂摄魄,说的就是这种人吧。可他的容貌,分明是温柔细致,不带半点侵略,只让人如沐春风,但他,偏偏能把这种温柔魅惑,化为了极致的风情。不用疾风骤雨,便是三月的春雨,也能淋透人心。
  她的手放进了他的掌心里,轻柔的力量传来,却是坚定。
  这手,他握住了,就没打算再放开。
  她低头,看着两人交叠的手,“我告诉过你吗,这手,我能把玩一辈子。”
  他眼眸微转,却是看向了楼下那一片倾慕之色的人,“其他地方,你要愿意,也可以玩一辈子。”
  这家伙,分明就是在对刚才那群起哄人的话的反击。骨子里的他是个骄傲又不服输的性子,还调皮。
  “花莳公子,今夜不能输啊。”
  角落里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又开始起哄了。
  “花莳公子,让太女殿下拜倒在你的青衫之下。”
  “太女殿下,花莳公子可是清倌,怜惜点啊。”
  “下注了,我赌太女赢。”
  “我下十两银子,花莳公子赢。”
  人群里立即有人应和,跳了起来。一瞬间让人分不清楚,这到底是花楼还是赌坊。倒是那两个引起骚动的人,反而被丢在了一旁。
  她看着他发间那柄摇摇欲坠的竹簪,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刺眼。
  公子绾发出阁,她明白,却不喜欢此刻看到的。
  伸出手,将那竹簪抽了出来,失去了倚仗的发丝,顿时流泻而下,铺满了他的肩头。
  他没有阻止,只是静静地望着她笑,似乎这个举动,也早在他的意料之内。
  “等我帮你绾发。”那只竹簪,被她随手丢在一旁,“它不配你。”
  公子出阁,再是冠冕堂皇也掩盖不了一夜交易的实质,极少有人在这里放下真心,但她的话却是承诺。
  他握着她的手,悄然地推开了那扇门。
  当门关上,外面的一切,也就不再重要。
  与别人眼中猜测的情形不同,她本就不是贪恋□□的人,在她心中,既然被对方吸引,就更应该尊重才对。
  两盏清酒,几点烛光,她靠在窗边的软榻上,而他,就坐在软榻旁的小蒲团上,脑袋撑在了软榻上,青丝如瀑,就散落在了她的手边。
  不远不近,却又说不出的暧昧亲密。不需要任何的话语,就这么静静地,沉静其中。
  倚窗凭栏,将一切繁华收入眼中,有一种置身事外的淡然,看尽人生百态。街头醉闹的,极尽谄媚拉客的,还有匆匆而过满面不屑的……
  她忽然有些明白,洛花莳为什么喜欢待在这里,那是对另外一种生活的窥探。
  “我难道还没有街头那个醉汉好看吗?”身边的人发出了不满的声音。
  她收回目光,重新投回他的身上。
  似嗔非嗔,眼角眉梢透着几分逗弄,明明是不满的话,却看不到他眼中有任何不满的成分,只是一场玩笑而已。
  她知道,这是他对自己的自信,只有不自信的人,才会害怕被人夺取了目光,他根本不在乎,因为他有足够的自信,让所有的目光都停留在他身上。
  “好吧,是我的错。”她很坦然地承认错误。
  不过某人显然不想借坡下驴放过她,“那你哄我。”
  哄……他?
  这个,显然不在她这么多年的技能范围之内。
  她只能苦笑:“你想我怎么哄?”
  他笑眼弯弯,“听闻太女殿下琴曲过人,你弹琴给我听。”
  “我只会清心咒、往生曲、大悲音。”她很认真地陈述着:“你确定要在这里听?”
  某人的眼中,露出了藏不住的笑意,“那你还会什么?”
  南宫珝歌很努力地想了想,“打坐,念咒,修习,炼丹。”
  话说出口的时候,连她自己也很无奈。
  这么无聊的长项,用在与男子相处,似乎一点也不合适。而她的的确确除此之外,再也想不到自己有任何可以拿出手的东西了。
  “我不擅长与男子相处。”她老实地承认。号称十全十美的太女殿下,此刻正在深深地反省自己。
  他却弯了眉眼,眼角里除了风情,还有得意。
  她不擅长与男子相处,却为他停留,足够让他志得意满了。
  “那你给我讲故事吧。”某人很给面子的提议,“我好奇。”
  “好奇什么?”
  “你为什么忽然改变了?”
  大概,不仅仅是他好奇,是所有人都在好奇。
  “京师传言,您出生时,红光从大殿而起,直冲天际。人们说,这是天降祥瑞,赐福‘烈焰’。”
  她笑了笑,“这倒是真的。”
  这血色之光,并不是什么天降祥瑞,而是魔族之血。据说魔族血气,在孩子出生的时候便会伴随左右,但是血气的浓厚,却是在出生时注定的,而她身上浓烈的魔血气,才让母皇他们看到了希望。
  只是这皇家的辛秘,不能对外人道也,于是便有了外界沸沸扬扬的祥瑞之说,也让她从小就成了那个人们口中犹如谪仙降世般的传言。
  她手中轻轻拈着那杯酒,猛地一饮而尽,“因为是真的,所以有人说我天煞孤星,注定不能结凡尘缘分,我若与男子交往,会给他招来祸端。”
  “所以你信了?”
  她摇头,“没有。”
  南宫珝歌拿起一旁的酒壶,慢慢的斟满,酒声滴答,像极了那日的雨声……
  天嘉帝对她极其宠爱,自小她的身边,更是不缺漂亮的男孩陪伴照顾。那人,便是其中最绝色出彩的那一个。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还是八岁孩子的她,纠缠也好,玩闹也罢,甚至同床共枕,死也不肯从他的床榻上下来,对于那告诫她的话,让她断情爱修行的忠告,也是嗤之以鼻的。
  她就算不懂什么叫断情爱,绝欲念,至少知道,那是要将他们分开。所以她哭哭啼啼喊着,这就是未来的夫君,此生认定了的人。
  而痴长五岁的他,永远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无论多么不合理,他都是淡然以对,一边抚着她的小脑袋,一边点头微笑。
  “我长大了以后,保护你好不好?”
  “好。”
  “那你一直陪着我,好不好?”
  “好。”
  “我做你的妻主,好不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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