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顾宝珠顿了一下，艰难地从喉间挤出字句，“可以的话，我想去趟卫生间。”
崔护的脸色由暗转明，嘴边重新捡起和煦的笑意，黑发的一端仿若有光芒闪烁了下，“嗯，去吧。”
顾宝珠转瞬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怎么回事？！为什么感觉突然圣母附身了一样。
不多时，她便从卫生间走出来，桌子上已经摆放好了甜点和果汁，崔护示意她坐下来，将奶油小方推到她的面前。
“我记得你很喜欢奶油小方，尝尝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嗯，谢谢，”顾宝珠吃了一小口，抿抿嘴后说道，“其实，我……”
崔护打了一个响指，大得跟圣殿似的恒温花园瞬间暗了下来，只余下几盏小小的地灯。
透过厚重的玻璃罩子向外看去，是成片积深累郁的白茫茫，远山被星点一样的泛光灯和路灯照亮，被迫露出原始浑厚的苍凉。
“这里很美吧，”崔护嗓音带着温和的笑意，“以前都是父母一起在这里看的，可惜他们太忙了，都没有时间陪我一起欣赏，我大多数时间都是一个人待在这里。”
“嗯，那你真的……好孤独。”顾宝珠又吃了一点甜点。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陪你去那里走走，那里有个滑雪场，现在没什么人。”崔护淡淡笑道。
开玩笑，出去冻得连话都说不清楚吗？她已经透心凉了，不能连脂肪也凉透了。
顾宝珠摇摇头，“不了，这样很好，其实我……”
话音再一次被人打断。
“头发好像也长长很多了，上次的时候我都没有注意到，长得很快。”崔护靠在仿藤椅背，手指轻轻地搭在扶手上轻快地点着，眼中是纯粹的真诚和某种欣慰，一副最熟悉的陌生人口吻。
草！你是故意的吧！
顾宝珠深吸一口气，有些崩溃地闭住眼冷静了几秒钟。
没关系，又不是没见过这种场面，只要让他把气撒出来就好了。
在这种时候，她的幽默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幽默会消解一切关系的坚冰，即便是再恶劣的条件，都可以将僵硬的氛围一下子变得快活起来。
直接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吧，比如“你知道吗？大象被气象局气死了哈哈”“鸽子说它今天被放了鸽子”“小老鼠喊了一声no说自己最怕逛街了”哈哈啊啊啊啊啊啊啊……这下好了，幽默都变成冷笑话了！
顾宝珠直想抱头尖叫，却只是像是鹌鹑一样缩了缩，沉默着盯着自己的脚面。
“怎么了？还是冷吗？”崔护看着顾宝珠的动作忍不住问道。
顾宝珠露出苦笑，站起身道：“谢谢你今天的招待。”
果然最适合我的还是苦情人设啊，既然你刻意不让我说出口，那我就不说了，看看最后破防的是谁。
崔护在桌下握紧了手掌，神色一改和煦温柔，黑眸透出讥讽的冷意，“即便要离开，也应该是我先离开才对。”
顾宝珠露出诧异，她做出回望、瞪眼、徒劳地张大嘴巴等一系列动作，却没有打算说话。
崔护面色颓然，喉结滑动了下，缓慢地落下悠长的呼吸，“你没事根本不会找我不是吗，一旦我帮你解决掉，你又会变成以前那样。”
“不！”顾宝珠急切地想要辩解，“不是这样的！”
崔护落下了眼泪，决绝地站起身打算离去，迈步时却是绊了一下，有些踉跄地摔倒在地。
好，好刻意……
顾宝珠顿了一下，随即便露出焦急的神色，连忙快走几步蹲跪在地，将他小心扶坐起来，“受伤了吗？”
昏暗的灯光下，崔护眼中的水泽顺着美丽的脸颊流下，颀长的脖颈随着翻转过来的姿势扬起，露出脆弱的喉结，濡湿的睫毛颤动着，呼吸也变得错乱无比，红润的双唇微张，强撑着让自己看向顾宝珠。
“既然你不在乎我，那我摔一跤又怎么样，”崔护微微喘着气，嗓音夹着委屈，“怎么？你还会心疼我吗？”
这一刻，顾宝珠发自内心地张大了嘴，一时间十分的头昏和脑胀。
好……好高明的段位，你是报班了吗？！
第101章 有用但不多
顾宝珠跪着的那条腿有些疼痛，于是悄悄抬起来一点，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我当然会心疼你。”
你还要帮我忙的。
她皱眉看向崔护，咬住唇不再说下去，只是奋力地用手臂撑住他的背部，膝盖终于顶不住压力重新落在地面。
老兄，有点b数吧，你还是很重的……
似乎是感受到顾宝珠的吃力
，崔护耳尖漫上点点窘迫的红，却还是固执地直勾勾望向她的眼睛，黑亮的眸子像是浸在了一种叫做委屈的水里，几乎又要哭出来。
顾宝珠憋红了脸，靠得近了些，几乎要贴上去。
也许，这个时候就是要献上爱的拥吻，让牡丹公主破碎的心灵得到愈合才行。
崔护闭紧了眼睛，睫毛沾染着细碎的水珠，不安地颤动着。
顾宝珠喉间发出了轻微的震动，一个用力将他彻底扶坐起来，很是松了一口气，“好了，不要再生气了，我不找你帮忙了好吗？如果不是利用你，你是不是就不会怀疑这段友谊。”
崔护睁开眼睛，很是有些恼羞成怒，“……你！”
我什么我！我不信你能说出来你为什么不亲我这种话。
顾宝珠很辛苦地憋住笑意，手掌落到他的肩膀上，“起来吧，我要回家了。”
我真是嫌自己的日子好过，还要过来安慰你这个少爷。
崔护抿紧红唇，呼吸忽然变得急躁起来，他伸出手扯住顾宝珠的衣领靠了上去，用力地贴到了顾宝珠身前，干燥的发丝摩挲着顾宝珠的下巴。
“抱我。”他轻声道。
“……”
我曾经表示过的，那就是另外的价格了。
崔护紧紧握住了顾宝珠的腰部，柔和干净的皂液味道令他感到安心，声音也掺杂了些许鼻音，“我会帮你的，我是心甘情愿的。”
顾宝珠伸出手臂轻轻放在崔护的后背，叹息一声道，“对不起，如果伤害到你我很抱歉，我的朋友很少，所以不清楚应该怎样和朋友相处，也许你是对的，我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家伙，根本不配做什么朋友，也不应该因为感到后悔而过来挽回……”
崔护含混地打断了顾宝珠的自我剖白，脸颊挤上来，本能地去攫取更多的热度。
“你做的很嗯……好。”
他搂住顾宝珠的脖颈，甚至能够感受到她跳动的脉搏，剧烈的喘息几乎要蜕变为委屈的呻吟，一连串的吻落下，在顾宝珠耳侧留下濡湿的冷意。
他兀自笑出声来，唇边有泪水的咸味，嗓音变得断断续续，“我知道，你是有事情，才找我的……我都知道，但我不介意的。”
近到极致的距离，让他只能看到顾宝珠颤动的躲闪的眼睛，昏暗的脸庞就像是阳光云影下的波浪，被光束晃漾得看不真切，花粉的微粒漫天飘散，随即便是几乎铺天盖地的绯色的烟尘。
他几乎呜咽出声，却还是倔强地喋喋不休，“答应我……不要去见其他男性，不许听你哥哥的话，不要不接我的电话，不要让我等超过五分钟……不，两分钟！……”
顾宝珠没有再听进去了，太长了。
她“嗯”了一声，将崔护推开了一些，崔护茫然地抽噎了几声，这才意识到那些烟尘原来都是顾宝珠粉红色的外套领帽。
他的双唇蠕动了下，懒得再去找什么借口似的，重新贴了上去。
“你会离不开我的，”他低声喃喃道。
顾宝珠拍拍崔护的背部，抬手看了眼亮起来的手机屏幕，想要查收一下短信。
崔护警惕地夺过手机，脸颊带着鼓起的愤怒，“不要再看时间了！”
“你明明才呆了一会儿！”
好似察觉到自己又有些恢复了之前的蛮横，他眼睛瞪大了些，又呼出一口气，将下巴轻轻地放到顾宝珠肩上，“相信我好吗，你哥哥不安好心的，你已经很大了，他凭什么限制你的交友呢？就算有了工作室又怎么样？设计那样普通的东西是无法拥有重要的高端市场的……”
他拉住了顾宝珠的手指，插入她的指缝之间，呼吸的热气喷薄到顾宝珠的脖颈，落下阵阵的痒意。
“我们继续做朋友吧，好吗？”滚烫的热意一直绵延至眼中，他的手指更加用力起来。
“……嗯，”顾宝珠拉着他的手带着他站起来，擦掉他脸上的泪痕，眼中是化不开的忧郁，“我希望我们会是长久的朋友。”
她抖抖眼睫，泪水终于颤巍巍落下，“我会努力让自己能够和你平等对话，只是现在，不要逼我好吗？”
崔护眨眨眼睛，太多的水泽令他有些看不清眼前的景象，连带着耳朵都听不清话语似的，一时愣在了原地，头昏脑胀地思考着顾宝珠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