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宋怀砚捧起桌案上的文书:“我不困,暂看些书卷也无妨。”
  顿了顿,补充道:“你尽管放心睡吧。若后半夜他们消停了,我便到你的房间歇息。”
  听他这般说,宁祈也不欲再同他客气,便乖巧了应了两声,而后携着一身的困倦躺入他的被褥之中。
  唉,终于可以睡个踏实觉了。
  宁祈感慨两声,旋即像个鹌鹑一般,往被褥里钻了钻,只露出一个小脑袋,以及流泻而出的凌乱长发。
  宋怀砚捏了捏手中的书卷,心思却并不在那些繁杂的文字上,而是不动声色地朝她看过去。
  只见她杏眸紧阖,被子裹得严严实实,活像个蚕茧,可爱的紧。
  宋怀砚长眸清沉,闪过一道晦暗不明的光,唇角淡淡勾起。
  漫长却又暄软的静默,横亘在一坐一躺的两人之间,阒寂得深沉,却又仿佛不该这般平静。
  事实也的确如此。
  就在宁祈阖眼没一刻钟,终于马上就要睡着之时,宋怀砚隔壁的房间忽而传来了一阵躁动不安的声音。
  窸窸窣窣的,似乎是布料被散落的声音,紧接着是随着动作叠起的呼息声和男女急不可耐的催促声。
  床榻晃动的响动愈来愈大,哭吟声也愈来愈大,若仔细去听,似乎还能听到屋外潺潺的流水声……
  宁祈:“???”
  宁祈:“……”
  苍天大老爷,你还让不让人睡觉啊啊啊!
  宁祈猛地掀开被子,忿忿的目光恰巧同宋怀砚有些讪然的视线对上。
  她咬咬牙,猛地捶了捶被褥,额间发丝被她吹得飘起:“我们这是被包围了啊!”
  宋怀砚将书卷放下,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强撑着将笑意压下,勉强正色道:“客栈里……好像也没有别的房间了。”
  市郊的客栈毕竟偏远,入住的人鱼龙混杂,取乐偷欢的人常来此处,也是在所难免。
  他们到达的时间本就有些晚,只能穿插着安排,才能让所有人都得以入住。如今夜幕深沉,再找人去协商安排,恐也无济于事。
  宁祈明白过来这番,不禁垂头丧气,唇角往下垂了垂。
  明日一大早便要出发了,再这样下去,她势必起不来啊!
  宁祈越想,心里越躁。可她的愤懑并不会让隔壁的一双人知晓。他们只一股脑地寻欢作乐,□□的声响无止无休,尽数灌入宁祈和宋怀砚的听觉之中。
  宁祈面上的绯红再次浮起,自脸颊一直蔓延到耳尖,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
  声响的来源,正在同她的床榻一墙之隔的地方。她如今坐在榻上,身后便是木制的墙壁,距离这般近,传来的躁动声响也分外明晰。
  宁祈低骂一声,一气之下,掀开被褥就站了起来,退得远远地,好像这般便能避开那些不可描述的声音。
  只是她属实被气急了,一晚上连续经历了两遭,满脑子都是他们欢乐的声响,再加上困意席卷,脑子一片混沌,便也不曾留心当下的处境。
  她从被褥内钻出,外衫早已褪去,几乎是衣衫不整,露出了光洁的双腿,滑腻白皙的肩头,以及那片若隐若现的雪白。
  居室内着实有些热,她身上浮起来一层薄汗,将凌乱的里衣濡湿了些。不整的衣料松垮地搭在她的身上,又被汗濡得透明了些,将她玲珑有致的身躯若隐若现地勾勒出来。
  而这一切,就这般尽数映入宋怀砚的眼帘。
  宋怀砚正要说些什么,可未料到她会这般,整个身形明显地僵硬了一瞬。
  想来,这一夜遭遇了这么多,这倒是他第一次失态。
  他指尖颤抖了些,难以抑制地喉间一紧。
  宁祈正在气头上,压根没有留心这些。她只顾焦急,见宋怀砚也不搭理自己,心中更加窝火,索性气鼓鼓地来到他的身前。
  她往他身前凑近了些,拉扯着他玄色的衣袖,声音呢喃不清:“诶呀,你怎么不理睬我,你倒是想想办法呀……”
  想来应当是烦躁忿忿的情绪,可在她昏沉的意识之中,她声音很低,有气无力的,又夹杂了几分忸怩的意味,落入人的耳中,便像极了是在撒娇。
  而随着距离的猛地拉近,她身上的每一寸雪白,都几乎贴在了宋怀砚的身上。
  她是站着的,而宋怀砚是坐姿,甚至微微仰首,挺隽的鼻尖就能刮擦过她胸前的雪白芙蓉。
  宋怀砚喉间窒涩,望向她的视线,陡然间晦暗了起来。
  宁祈不疑有他,只是一个劲地扯着他的袖子,声线掺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我好困,我好想睡觉啊……”
  “宋怀砚,你理理我呀……”
  第58章 荒唐
  “阿祈, 你未免有些太不像话……”
  就这般盯了她半晌,宋怀砚的唇齿间才挤出这么几个字。
  分明是有些责怪的语气,然他此时嗓音磁哑, 噙了几分若有若无的慵懒,落入人的耳中,竟没来由地添上几分蛊惑之意。
  不像话?
  宁祈揉了揉眼睛,反应过来面前人所说的话, 心中的愤懑更甚:“我哪里不像话啦?分明是隔壁的人不像话,好不好,我根本就睡不踏实……”
  她越想越气, 双手一挥, 小脚一跺,撇着嘴抬高了声音,补充道:“有本事, 你去让隔壁的人停下来呀?”
  她只当他是责备她半夜起身,不安分, 并不知晓她现今的穿着是多么荒唐。
  一晚上接连被打搅, 她心中本就烦闷, 现今好声好气地向宋怀砚求助,却被他责备了一句“不像话”。反驳他时,宁祈原本也只是忿忿的, 然而夜色模糊了理智,被惊醒时额间的昏涨感,更是让她的情绪变得愈发敏感起来。
  于是她说着说着,鼻尖缓缓攒上一股酸涩, 借着晦暗的烛光盯了他须臾,竟是不由自主地吸了吸鼻子。
  宋怀砚被这声音吸引了注意, 微微仰首朝她看过去,却见她那双杏眸中氤氲起一片雾气,又漾沁成了盈盈的水波,好似下一瞬就要顺着通红的眼尾滴落下来。
  她这是……要哭了?
  宋怀砚生出几分无措,然而还未来得及开口,思绪又被当下的情势再次打乱——
  二人的距离这般近,仿佛再往前稍进一寸,她身上的每一片柔白滑腻都能贴上他的身子。
  而方才她哭的突然,宋怀砚下意识地仰首去看,未曾留心距离,高挺的鼻梁就这般擦过她胸前的雪白芙蓉。
  芙蓉花瓣莹白柔软,在那一瞬的挤压之中微微变形,旋即又在如蜻蜓点水般的相触中晃颤。
  宋怀砚瞥向那近在咫尺的雪白,鼻息紊乱,瞳仁骤缩。
  宁祈迷糊了半晌,经这一遭,总算是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颔首看向他,恍然明白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拢着衣衫往后退了几大步,连方才的委屈也全然抛之脑后了。
  泪意消弭,然而她的声线依旧掺了些鼻音,破口高呼:“宋怀砚!你不要脸!!!”
  话音落下,隔壁持续不断的哼叫声蓦地停住。
  宋怀砚亦然一顿。
  宁祈明白过来自己的失态,尽量压低了声音,但语调蕴含的激动不减:“你你你……你太过分了!”
  宋怀砚侧了侧身子,下意识道:“分明是你……”
  但瞧着她的样子,他微微停凝,也只好收敛了些,尽量用温和的声音哄道:“对不住,我并非有意。”
  他动作不大自然地站起身来,目光落在她身上一瞬,旋即游移开来:“隔壁的响动似乎收敛了些。你既分外困倦,便赶紧回去睡吧。”
  话音落下,宁祈侧耳一听,这才意识到隔壁的动静是小了许多。
  也不知是不是被她方才那一嗓子惊动的。
  但总归是安生了不少,宁祈心底的火也熄了些。
  她心中暗喜,也不欲再同宋怀砚计较,裹着不整的衣衫便朝床榻跑,如饿狼扑食一般扑倒在柔软的被褥中。
  瞧着她的样子,宋怀砚无奈地摇了摇头,唇角扯出一抹轻笑,而后低声补充:“好好歇息吧,我到外面走走。”
  宁祈满脑子只有睡觉,也不曾想他为何要到外面去,只不甚明晰地应了一个音节。
  旋即便裹紧被褥沉沉睡去。
  宋怀砚的视线黏在她身上,停凝须臾,这才掉过身子推门而出。
  他阖上身后的门,长身立在走廊之上,能感觉到丝丝缕缕的凉意沁入他的躯体。
  房间内,的确是太过闷热了些。
  他轻叹一声,就这般站在原地,不曾再有丝毫的动作。周遭黢黢的黑影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他身形瘦削,凤眸狭长而阴沉,如同一只潜伏在夜色之中的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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