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话音还没落儿,宁祈便兴冲冲地接过绳索,一把抱起了这小巴哥。
  狗子瞧起来肥,一抱起来也是实打实的重,沉甸甸的,在她怀里不住地哼哼唧唧。
  它额间毛发滑腻,手感极好。
  宁祈抚摸着它,低声嘀咕:“小狗狗,你这么可爱,我给你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她听说,给狗子起名得有个好寓意,比如什么“来福”“旺财”的。
  好的寓意……
  她灵光一现,灿笑道:“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暴富。不如……你就叫宝福吧!”
  *
  虽是夏末转秋的时节,凉意却也不显。今日天气晴霁,风过清爽,好不舒坦。
  宁祈出了内务府,怀中抱着宝福。只是她力气本就不大,宝福又肥胖过甚,抱了一会儿便有些乏力。
  转了个弯,步伐磕绊了下,她的胳膊一时脱力,宝福竟也不慎自她怀中滑落!
  “诶!”宁祈惊呼一声,稳住身子,一眨眼的功夫,却见它已拖着绳索往前溜去了!
  宁祈面上浮起一层焦急之色,忙跟着追过去,一边跑一边叫喊:“宝福,宝福!”
  狗子却仿佛听不见她的话,径自往前跑,小短腿蹬得格外欢快。
  直至——
  有一股冷冽的气息逐渐迫近,玄色长靴踩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在距宁祈不远的地方,脚步忽而一顿。
  宁祈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停住,抬眸看向他。
  少年身形单薄,可孤身立在宫道上时,周身的寒气却仿佛凝成一面冰墙,冷意朝四面八方席卷,令人不敢靠近,更无从跨越。
  宝福虽淘气,却似乎也是个有脑子的。它撒腿跑至宋怀砚脚前,仿佛敏锐地觉察到了危险,立马停了步子,夹着尾巴耷拉着耳朵,满脸的求饶之色。
  宁祈看了看宝福,又望了望宋怀砚,动作也跟着迟疑起来。
  ——最不想招惹的人,偏偏接二连三地遇见。
  两人一狗,就这般在原地对峙须臾。
  宋怀砚手指蜷了蜷,垂眸看向缩成一团的小犬,率先开了口:“你叫它……宝福?”
  语气还算温煦,宁祈的心也跟着稳了稳,讪笑道:“是、是啊,这是我起的名字呢。”
  “你起的?”宋怀砚抿抿唇,嘴角不自觉地扯了扯,“郡主好品味,给狗起名,竟也能俗气至此。”
  宁祈:???
  这人说什么?俗气?她这辈子要暴富的远大志向,怎么就俗气了?
  “那是你不懂,好不好。”宁祈撇着小嘴,快步行至宋怀砚身前,俯身将宝福抱在怀中。
  她觑了宋怀砚一眼,又慌忙后退两步,同他拉开距离。
  宋怀砚将她避退的动作尽收眼底。
  他盯着宁祈浅樱色的裙摆,漆黑的眸子沉了沉,微怔一瞬,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后,他掀起眼帘望向前方,知晓这里距内务府不远,目光便回落在宁祈身上,淡声开口:“我听闻宫中新送来些狸奴小犬,你的这只宝福,便是从内务府选出的么?”
  分明是个问句,他的语气中却没有一丝疑惑。
  宁祈知晓,他的观察力一向敏锐非常。她暗自腹诽着他的明知故问,开口却也只能带着笑:“是啊……我刚从内务府出来。”
  宋怀砚明显有些疑惑:“狸奴堪堪送来,其中不乏上佳的波斯猫。郡主率先得了机会来挑选,竟没有选择波斯猫,反而选了它?”
  自己不过是选了一条喜欢的狗,却接二连三被质疑,宁祈觉得莫名其妙:“我为何不能选它?那些波斯猫再名贵,可我并不喜欢,又有什么用呢?”
  也不知哪句话说的不对,宋怀砚的目光钉在她身上,墨色睫羽轻颤,神色霎时变得有些古怪。
  他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眸中闪过前世的光。
  上辈子,长宁郡主最喜狸奴,宫中皆知。太后大寿时,后宫得了些进贡来的波斯猫,宁祈一大早便赶去内务府,还特意选了成色最好的一只。
  后来,长宁郡主对那狸奴甚是宠爱,将其陪在身边多年。直至他登基为帝,将她锁在冷宫之际,她甚至还为那狸奴的性命,向他苦苦哀求过。
  如此爱猫的一个人,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改了性子?
  面前,浑肥滚圆的小犬窝在少女怀中,哼哼唧唧,不住地扰乱他的思绪。
  宁祈不明白他为何失神。
  她对宝福霎是喜爱,如今看着它在怀中缩脖的委屈情状,心脏简直都要被可爱化了,连同对宋怀砚的畏惧也减去三分,开口道:
  “宋怀砚,你别发呆呀,你瞧,它是不是可爱极了?”
  宋怀砚的思绪,被少女清脆的声音拢回。
  他看着宝福被煤炭还黑的脸,以及那皱成“王”字的额头,喉间哽了哽,不留情面道:
  “天地造物不测,怎生得如此丑物。”
  宁祈:???
  她心中气愤,正要反驳,却见少年径自越过她,连声招呼也不打,便迈步离去了。
  连说句话的机会都不给她。
  可恶,实在是可恶至极!
  她只好转过身子,对着宋怀砚的背影,朝着空气踹了两脚,算是解气。
  *
  有句话说的好,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现代如此,穿越到古代也是如此。半旬的假期,却过得仿佛弹指瞬间。
  又到了上学的日子了。
  宁祈一大清早便被叫了起来,不情不愿地梳妆打扮,拖着一身困倦赶去文思堂。
  她手里松松地挽着几本书,打着哈欠推开文思堂的屋门,怎料自己意识混沌,脚步磕绊一下,身子不稳,恰好同来人撞了个满怀。
  正是一身青衣的宋游。
  两人撞得结实,不约而同地“诶呦”一声,连同手中的书册也哗啦啦散落一地。
  宁祈原本迷蒙的意识,霎时清明几分。
  她连声道着歉,而后俯身拾起书册,把宋游的也叠放好,伸手递给了他。
  宋游本就是个好脾气的,且同她打了这些时日的牌,两人也算熟稔了些。
  如此,他便也没有计较,只是接过书册,道了一声“小心”,便欲步出屋门。
  宁祈疑惑了:“马上就要上课了,宋游哥哥,你这是去做什么?”
  宋游攥住手里的书册,支支吾吾:“我拿错了书,这就回去换……”
  话音还未落,便匆匆离去了。
  原是拿错书了。
  宁祈经历过此事,深表同情地望了他一眼,也没多管,便进屋坐好。
  如她所料,宋怀砚早早地便来了,安静地坐在她身侧,聚精会神地翻动书册。
  俨然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霸模样。
  时辰已至,裴太傅也推门前来,走至桌案前,命众人拿出书册。
  宁祈叹息一瞬,吊儿郎当地翻开课本,却在看清书页上内容的那一刻,骤然顿住。
  不是……
  这是哪里来的小黄书啊?!
  第23章 羞赧
  宁祈只觉被书页上的春宫图烫了眼睛,轻覆在书页上的指尖蓦地停凝,脑子里仿佛有一道闪电炸过,嗡嗡作响。
  这书应当是崭新的,墨迹清晰,描绘细腻,图画还是上了色的,栩栩如生。甚至侧边还有专门的小楷批注,细致地讲述了各种姿势……
  她不忍直视,右手不受控制地抖了抖,颤巍巍地翻过几页。
  蜡染纸上赫然又是一片淫词艳赋,用词大胆露骨,香艳至极,惹人遐想。
  宁祈的脸,一瞬间涨得通红。
  她“啪”的一声阖上书册。源源不断的烫意自深处窜上双颊,令她的思绪紊乱,呼吸不匀,心跳乱的彻底不成节奏。
  随着她重重甩开书册的动作,深檀色桌案晃动一瞬,白瓷笔搁上的狼毫跌落在地,“骨碌碌”地滚出好远。
  恰好停在少年的脚边。
  宋怀砚余光瞥见她的异常,目光沉了沉。他垂下浓黑的鸦羽,微微倾身,拾起地上的狼毫,搁置在她的桌案上。
  狼毫的竹身与桌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将宁祈纷乱的思绪唤回几分。
  宋怀砚问:“怎么?”
  裴太傅正在讲学,宋怀砚便将声音压得极低,用气音向她问话。
  气息裹挟着少年独属的冷意,缓缓向她涌来。
  宁祈听得耳边一麻,小脸涨得愈发红了。
  她下意识地将那书册拽在手里,用袖子掩盖起来,讪笑道:“没……没什么……”
  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
  宋怀砚凤眸清沉,目光落在她异常的神色上,又缓缓游移在她手边,想到什么,忽而冷笑:“郡主该不会是……又拿错书了吧?”
  一提起书,宁祈的心跳便蓦地加速。她十分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静默一瞬,忽而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竟是在笑话她。
  那么久远的事情,他倒记得这般清楚。
  思及此,宁祈立即气忿起来:“你胡说,我明明都带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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