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应该让这些自以为是的人吃吃苦头。
  抱着这样黑暗的想法,我答应了和她交往。
  但我错了。
  因为,很快我发现,痛苦的人反而是我自己。
  ——我不可自抑地爱上了她。
  我像是在寒冬里冻僵的乞儿,自认为习惯了严寒,但当郁央靠近的时候,才察觉到自己对温暖的阳光有多么贪婪。
  我不愿承认自己爱她,但每次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又在犯蠢。
  我对郁央越着迷,就越自我厌弃。
  每天我都挣扎于矛盾之中,被两种敌对势力用力撕扯。
  我害怕有一天我会伤害到她,于是决定和她分手。
  这时,郁央说带我去见一个像哥哥一样的朋友,那个人叫纪和。
  当听到纪和对她的称呼时,我愣住了,一个可怕的猜想占据心头。
  送走纪和后,我强行按捺住内心的不安与激动,装作漫不经心地问起那个昵称,郁央似乎不太好意思,说那是她的小名,如果我想喊的话,也可以那样叫她。
  “是哪个‘安’?”
  “平安的‘安’。”
  安安。
  这个名字曾多次出现在了我的梦境里,绝大多数是噩梦快结束的时候,记忆里那个叫“安安”的女孩带着我跑出黑夜,来到有阳光的草坪上,留下名字后消失不见。
  时过境迁,女孩的面容早已模糊,此时却清晰起来,是郁央的脸。
  那一瞬间,我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我决心放弃复仇的可笑想法,小心翼翼地掩藏好自己的过去,珍惜和郁央在一起的时刻。
  或许是因为心态发生了转变,我轻松了许多,连郁央也感知到了——多年后,她和我提起,说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我整个人在和纪和吃饭之后松弛了不少。
  当然,我不能让她知道。这也是我的秘密之一。
  ……
  达摩克利斯剑一直高悬于颅顶,我在利刃的锋芒下偷享这注定有时限的欢愉。
  郁央从没说过毕业后她去哪儿,我也没问,但我猜她应该是要回国。
  我不知道到了那个时候该怎么办,郁央不说,我也不问。我在逃避。
  但我没想过我们的关系会这样戛然而止。
  我失去了我的太阳。
  我一度消沉得怀疑自己能否再站起来。
  然而,所有担忧、焦灼、困惑和悲伤都在看到她和周锦陆的新合照时化作燃料,令心底封印的阴暗与扭曲死灰复燃。
  烈火浇油的是,我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打开是一张中年女人的照片。仔细观察,竟和记忆里的母亲对上了号。
  那时候我才知道,当年的事情或许有隐情,母亲并没有抛弃我,大概率是周家囚禁了她。
  我要回国。
  一个念头占据了上风。
  我要回到珑城,在那里扎根。
  站到周家面前,让他们不安,站到郁央面前,让她惶恐。
  正好章沉也有回国的计划。回国后,创业并不容易,每次停滞不前的时候,我就会打开那些旧网页反复端详报道上郁央和周锦陆的合照,获得一种畸形的支撑动力。
  人人都说我是工作狂,只有我自己清楚,驱使自己的是怎样阴暗扭曲的情感。
  ……要怎样,才能堂堂正正地站在你面前?
  明明是期盼已久的研讨会,但当看到那两个人自然而然地坐在一起,举止亲昵后,我放弃了上前“再会”。
  会后,待他们走后,我拿走了女人留下的会议资料,里面夹了一枚莫纳罗亚火山镶嵌书签,一看就是她开会无聊时折的。
  上面好像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我脑海里都能想象出她折纸时的神态。
  似乎她也有在关注天莱的一路成长,是想做什么?
  好在有强烈的自我厌恶感,终是压下了心底涌现的不知羞耻的期待。
  我确实没想到章沉会背叛。
  等我察觉的时候,发现章沉和彭子舜已经把套给做好了,就等我踏进去了。
  说不受打击是假的,此时拆穿与否都不重要了,既然章沉选择背叛,那么我也绝不会挽留,天莱注定不再如初。
  但或许,这会是个机会。
  于是,我决定放手一搏,赌一把。
  事实证明,我赌对了。郁央果然出现了,向我伸出援手。
  可我万万没有料到,她居然直接提出了结婚。
  但对于当时不告而别乃至分手的原因,她并未解释一句。
  我想通过她,接近周家,获知母亲的下落。
  那么对她来说,我又是什么呢?
  ……
  婚礼上,我第一次近距离地见到了周承允和陆思妤夫妇。
  他们依然是那样般配,优渥幸福的生活让他们看起来很年轻,一点都不像五十多岁的人。
  我不由想起多年前那封邮件,照片上的母亲看上去是那样苍老无力。
  结婚后,我住进了国泽山庄。
  我本已做好应付重重刁难的准备,却没想到郁国泽比想象的好应付得多,甚至大有要栽培我的样子,时常找我下棋聊天,态度和善。
  我不厌其烦,因为可以借机听到很多圈内的秘闻,我对周家的调查更进了一步。
  郁家很奇怪,郁央的父母虽是看上去温和好相处,但对郁央似乎也不太关心,对我也不冷不热,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郁家和周家只有一山之隔,郁央就在这里长大。
  初来乍到,我每天都过得极为忙碌和充实,可每当我晚上回到梅园,心里总有些微妙。
  当我意识到自己是在产生一种类似“思念”的情绪后,会马上开始给自己找点事做,把这种心情扑灭。
  郁央去南城后,我和她的联系屈指可数,每天偶尔发几条消息,就算打电话也是聊公事。
  看得出她很忙,一向精力充沛的她,在电话里的欢笑也透出一丝疲惫的痕迹。
  我本以为麻木的心,也因此出现些许愧疚,开始摇摆。
  然而这样的摇摆很快又显得那样可笑——不日就听闻她在南城有花边新闻传出,宝向的好事者就差把流言拍到我脸上。
  我承认我对郁央余情未了。
  但是这次我绝不会再投入真心。
  三个月后,我收到了她的消息,说当天回来。
  回完消息,放下手机,一旁的易临星问我是不是有什么好事,怎么突然盯着手机笑了。
  我怔了怔,然后迅速重新板起了脸。
  那一刻,一个预感再也压制不住——
  或许,沉沦已成了惯性。
  我无法避免重蹈覆辙。
  第49章 chapter 49 sl34(四)……
  “沈、择、山。”
  郁央一字一顿地念出男人在平板上写下的名字, 莞尔:“原来是这个‘择’字。”
  王屿抬眸,幽幽地看向她。
  郁央看出了他眼中的讶异,简明扼要地解释道:“我哥在枫山疗养院就诊过,期间撞见过被关在那里的沈曼曼, 留下了文字记录。”
  王屿愣了。
  郁央微笑, 缓缓道:“择山,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的多。”
  再次念出这个名字, 女人的语气十分温和。
  王屿垂眸:“……还是叫我王屿吧,那个名字对我来说已经很陌生了。”
  “好, 王屿。”郁央点了点头, “在去做亲子鉴定前,我觉得我们有必要梳理一下现在存在的‘未解之谜’,评估一下你身份曝光后的风险。”
  “……”有种在公司开会的既视感。
  郁央径自翻到新的一页,用笔在平板上画起了思维导图,边写边道:“我想了下,按时间顺序来梳理, 会清楚一点,就先以你和你母亲离开周家后被绑上车为起点吧。”
  “你怎么知道被绑上车的事?”
  郁央冲他眨了眨眼:“我说了,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多。”
  王屿静默。
  郁央思路清晰, 以“被绑”为起点, 延伸出两条线, 分别代表王屿和沈曼曼自那以后的行踪,暂时假设为平行没有交集的。
  王屿的线大概是“被绑——木屋——?——海外——周赵婚礼”,沈曼曼的线大概是“被绑——枫山疗养院——?——周赵婚礼——公安”。
  写完后,郁央说道:“我所知道的历程框架大概是这样,你有纠正和补充吗?”
  王屿有些恍惚:“你,为什么还能这么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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