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自己和小海胆同时身体不适,绝对是出于同一个原因,但她现在实在是不愿意——也没什么勇气去深究了,艰难地抹了抹额角的冷汗。
  “我们去医院吧……去医院。”
  她嘀咕着。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凭她软绵绵的双腿和痛到不行的胃,能不能独自一人撑到医院还不确定呢,更别说要带着禅院惠一起去了。
  思来想去,她敲响了甚尔的房门。
  “救命……”她气若游丝的声音绝对不是在开玩笑,“你快醒醒。”
  甚尔睡得迷迷糊糊,只觉得好像有一只冰冷冷湿漉漉的手伸进了自己的衣袖里,怪异的触感让他一下子醒了过来,睁开眼便看到了站在床边的两张苍白面孔,他一度以为是不久前看过的香港僵尸老电影成真了。
  “……你们怎么回事?”他感觉到不对劲了。
  “呃——”五条怜艰难地抬起手,挠了挠头,笑得很尴尬,“我猜,是食物中毒了?”
  连夜赶去挂急诊。
  事实证明,五条怜和禅院惠的确是食物中毒没错——看来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至于病症的原因,倒是还不清楚,可能是因为吃了没煮透的食物,也可能是餐点不够新鲜。
  听起来很吓人,症状也吓人,还好治疗起来还算轻松,吃点药挂挂水就好了。
  于是,甚尔坐在了医院难受的椅子上,左边是犯困打盹的禅院惠,右边是可怜巴巴皱着脸一声不吭的五条怜,挂在两旁的四瓶吊水都需要他来留意。
  说不定最艰难最忙碌的那个人是自己吧?他满不情愿的想。
  “看来你的‘爱’不仅难吃,还有毒。”
  他自言自语似的嘟哝着,话语钻进了五条怜的耳朵里。
  “你在说什么呐?”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你做的意大利面啊。”他说,“肯定是因为那个难吃的面才害得你和惠都进医院的。”
  “什么嘛……你说得太过分了。”
  她不高兴地撇嘴,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力气,连说出的控诉话语都显得有力了不少。
  “快向我道歉!”
  “啊?好吧好吧。”可能是开了个过分的玩笑吧,“对不起,这样可以了吗?”
  五条怜梗着脖子,故意不去看她,只发出了“哼”的一声。甚尔怀疑她还在同自己置气——这家伙还是挺容易对他生气的,麻烦。
  他接着追问:“你不接受?”
  “……接受了。”
  “那就好。”
  这下倒是可以松一口气了。
  五条怜无意识地晃着身子,胃还是抽痛得厉害,甚至比来医院之前更严重了。医生貌似说过这属于正常情况,“疾病的发展总有不同的阶段”,当时似乎是这么说的。
  话虽如此,要忍耐疼痛,果然还是很难受。她很不自在地闭起眼,感觉意识又要回到意大利面的海洋之中了。
  “要是觉得难受。”很忽然的,甚尔开口说,“就靠过来吧。”
  “诶?”五条怜简直觉得不可思议,“可以吗?”
  “我都这么说了,当然可以。”
  “唔……谢谢。”
  既然如此,她也就不客气了。
  五条怜歪过身子,靠在他的肩膀上。
  大概是甚尔的手臂肌肉实在太饱满太圆润了,她的脑袋只在上面搁了一秒钟,居然就滑了下去,“啪”的一下,就掉到了他的腿上,闹出了好一番响亮的动静。
  哎呀,变成膝枕了?
  五条怜偷摸摸打量着甚尔的表情。
  对于自己一不小心枕到了他的大腿上,甚尔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反感,就算有也没表现出来。
  看来她,可以继续呆在这里?
  也不知道该说是心安理得还是惴惴不安了,总之她一动不动,就这么枕着他的腿。胃似乎也舒服了一点,不过指尖倒是战栗起来了,心跳也有点快,明明她根本不觉得冷。
  沉默地躺了一会儿,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没有听到甚尔说话。他是不是睡着了?
  抬头看看,啊,原来他在盯着盐水瓶发呆,真是好无聊的一个男人。
  五条怜暗自偷笑。
  “在笑什么?”甚尔一下子就发现了。
  “没有。”她收敛起嘴角的弧度,“只是在想事情。”
  “那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呀……唔……我觉得食物中毒不应该是我做的番茄意面的问题。”
  第133章 一下子就被戳中了
  甚尔有理由相信,五条怜现在正在强词夺理,理由是她居然宣称其自制的番茄意面并非是导致她和他儿子食物中毒的罪魁祸首。
  “你在逞强吗?”他说。
  只凭这一句话,他就很成功地戳中了五条怜的痛脚。
  “我没有!”虚弱到刚才还浑身瘫软的她居然来劲了,中气十足地说,“才不是在逞强,我有事实依据的!”
  甚尔有点想笑:“什么依据?”
  五条怜仰起头来,眨眨眼看他:“就是你呀。”
  “我?”
  “嗯。”她很认真地点点头,“你不也吃了我做的意面嘛,而且吃了很多,可你还好好地呆在这里,根本没什么不正常的。”
  “啊是嘛。”
  甚尔应得漫不经心,大概是多少已经猜到她会这么说了。
  “那是因为我和你们不一样。”他解释起来,“我的消化能力很好,就连酒精都能轻松地消化掉,更不用说你那有毒的‘爱’了。”
  五条怜瞬间涨红了脸:“不要再说我的‘爱’是有毒的了!”
  “哦。好。”
  完全忘记这茬了。
  甚尔敷衍地连道歉都不说一句,幸好五条怜也没有为此太过生气,做了个鬼脸就当是泄愤完了。
  还是回到正题吧——虽说现在正在讨论的事情也不算不上是什么“正题”就是了。
  “连酒精都能消化的话……岂不是喝不醉?”她提出合理的猜想。
  “是啊,所以我讨厌喝酒。”甚尔瞟了她一眼,“怎么了吗?”
  五条怜收回视线,继续窝在他的腿上,磨蹭着摇摇头“没怎么,就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刚到甚尔家的时候……
  啊,那都是五年前的事情了。时间过得真快。
  那时候,甚尔还是个躲在被炉里的寄居蟹,整个人阴暗又可怕,是个多瞧上一眼都会觉得可怕的男人,比现在讨人厌一百倍——倒不是说他现在就很讨人喜欢了,绝没有这样的意思哟!
  也不知道是懒惰还是消沉作祟,那段日子里,他家里总是乱糟糟的,被炉的小桌子上堆满了捏扁的啤酒罐和橘子皮,厨房里也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就更别说堆满脏衣服的沙发和椅子了,怎么看都像是狗窝。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居然能够在那种环境里住上好几个月,无论是她还是甚尔,好像都相当的了不起呢。
  “明明不喜欢,那时却喝了不少酒呢。”五条怜小声嘀咕着。
  她是真的有点搞不懂他。
  “你刚才不还说自己不喜欢喝酒吗,难道是因为那个时候喝得太多,喝伤了?”
  甚尔没有说话,不知道是在思索,还是纯粹地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输液室的灯光点得不够亮,不太能看清他的表情,所以哪怕无比认真地注视着他,也看不出他的心思。
  差点忘记了,平常她也摸不透甚尔的想法。
  沉默持续了很久,久到五条怜开始怀疑自己会不会是说错了话,或许自己应该说声道歉,但在这句对不起说出口之前,甚尔终于开口了。
  “因为那时候太难受了。惠的妈妈才刚去世。我一个人到底能不能把孩子带大?我很苦恼。”
  他说着,没有叹气也没有怎样,无起伏的语调像是平白直叙,苍白地陈述着依然鲜活的过去。
  “难受的时候就是会做一点让自己更难受的事情。”
  “哦……”果然提起了不愉快的话题,看来她应该开点玩笑,“自虐狂的心理?”
  甚尔撇撇嘴,并不否认:“差不多。”
  痛上加痛,于是原本的疼痛便可被掩盖得几乎不存在。这是他一贯的生存方式。
  很难得地想起了往事,但甚尔并未过分地沉浸在过去的痛楚之中——意思是,在刚才短暂的几秒钟里,他好像又回到了冰河之中,浸泡在丧失的失落感里。
  回过神来,才发现五条怜一直在盯着他,不知道正在看些什么。她很忽然地伸出手,甚尔本想躲开的,但还是没有动,任由她微凉的指尖抵在他的脸颊上。
  像是爱抚一只小狗,她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脸。
  “你也很不容易呢……”她喃喃似的说,“但现在的日子总算是好一点了,不是吗?”
  “是吗?”
  甚尔很轻地笑了一声,一时也听不出这笑声中的含义,只见他竖起了中指,啪一下弹在五条怜的脑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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