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这也不行,那也不可,既然如此,就只能苦等着了。
五条怜轻轻叹气,靠在门边,望着夕阳发呆。
日光慢慢吞吞地沉到天际线的边缘,她的影子被拉得无限长,一点一点消失在黑暗中,随即街灯亮起,各个方向打来的光源在脚下投落了好几道影子。她捧着复习资料,约莫变换了八十种站姿,可还是感觉大脑都快凝固住了。
无聊。好无聊。为什么还不回来?实不相瞒。她真的有点想回家了,念家的心情从没有比这一刻更加强烈的了。
五条怜满不高兴地撇撇嘴,把重心移到另一条腿上,无趣地晃悠着身子,任由晚饭吹拂发丝。实在无聊透顶了,她把手伸进了口袋里。
还是玩会儿手机打发时间吧,她想。虽然手机上也只有贪吃蛇和太鼓达人玩就是了。
掏出手机,按量屏幕,电量槽空空如也,已经在可怜巴巴地跳动着催促她快点连接充电线了。
往包里翻翻……哎呀,备用电池也没带!
五条怜头皮发麻,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才好了。
说不定她应该哭丧着脸,然后哀嚎上几嗓子,可惜叫得再怎么响也没办法改变现状,她干脆收起了这番念头,只好瘪了瘪嘴,把手机塞回口袋里了。
唯一的娱乐手段消失无踪,眼下乏味和无趣成为了她永远的好伙伴。它们手拉着手在五条怜的脑海里跳舞,踩下的每一步都写着无聊。
左右看看,收回目光。再左右看看。看了太久,周遭的一切都快刻进dna里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也无趣得不能再无趣,可她依然只能等待。
天都黑了还不回家,甚尔会觉得不对劲吗?要是手机还有电就好了,至少还能联络一下。可是“要是”不是“确实”。
最后十分钟。五条怜暗自在心里对自己说。
再等十分钟,要是还无事发生,她就把复习资料留在门口。
能等到现在,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说不定天满家这一整天都没有人在,总不能真把夜晚的时间傻兮兮的全浪费在这里吧。
下定了决心,等待似乎也不那么乏味了,但东张西望还是免不了。五条怜低头,写在笔记本上的“天满隼”这个名字再度撞进视线里。她不自觉地咬了咬牙,回过神来才觉得有点牙酸。
天满……隼。
这名字又有“天”又有飞禽,真是酷得要命,不用多想都知道一定是父母用心起的名字,就算愚钝如她,都能多多少少猜出这个名字里寄托了怎样的情感。
真好啊。也真坏。
五条怜知道自己有点嫉妒,而这点阴暗的情感出乎预料地愈演愈烈,鲜明到让她觉得浑身难受。
果然,还是别等了吧——她现在连十分钟都不乐意送给天满隼这家伙。
这念头一冒出来,立刻就被本人采纳了。她从包里掏出便签纸,贴在笔记本上,简单把情况写一下,不要忘记在落款处写下自己的名字——专程前来的功劳可不能被磨灭。
对了,不如把现在的时间也写下来吧,这样更显得自己辛苦嘛。
暗戳戳地在心里这么盘算着,她立刻付诸实际。才刚停笔,忽然听到有车开过,她习惯性地往门边躲了躲,便签纸也被塞到了不知何处去。直到车灯落在自己的身上,她才意识到,这辆车是朝着天满家的方向开过来的。
车窗被摇了下来,探出女人的面孔。她随即下了车,朝五条怜走过来。
“你好。”她笑着打招呼,“是阿隼的同学吗?”
“唔,是的。”
五条怜点点头,视线却越过了天满家妈妈,落在了跟在她身后的高个子少年的身上。
不用多想,他一定就是天满隼了。
这家伙个子和甚尔差不多,可能稍矮一点,瘦弱的身材衬得他有点不精神。厚厚的棉布口罩盖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圆眼睛,不过这双眼睛现在也疲惫地耷拉着。
和甚尔的细长眼不一样呢。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在这么想。
病恹恹的,她想。
真是白瞎了“天满隼”这么有期待的名字。
第94章 他才不会担心自己
嗯,自己好像冒出了很失礼的念头呢。
收回目光,五条怜赶紧中断了不礼貌的想法,赶紧递上复习材料,顺便说明自己身为倒霉蛋搬运工的来意。
“原来是这样,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天满家妈妈一脸抱歉,“我们不知道今天会有同学过来,所以直到现在才刚从医院回来。真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啊……没事的没事的,我也没等太久。”
无聊到整个人都快发芽了还算没事吗?自己的谎话真是越来越信手拈来了。
“你一定等得很累吧,来家里休息一下好不好?然后一起吃点草莓蛋糕,怎么样?”一定是愧疚感让天满家妈妈显得格外热情,“是我自己做的哟。”
“唔——真的不用了。我得快点回家了,家里人要担心的。”
甚尔真的会担心她吗?不好说,大概是不会的。
不过,她确实还没有汇报过自己的今天的行程,说不定甚尔他真的会担心呢?
这么想着,难免叫人不安起来了。五条怜忍不住又瞄了瞄口袋,里头装着早就没电了的手机。
真该带块备用电池的。她懊恼地继续后悔这件事。
于是,赶着要走的脚步收回来了。
“不过,不好意思……”
五条怜从口袋里收回目光,抱歉地笑了笑。
“可以借用一下您家里的电话吗?”
居然要沦落到借别人家的电话,感觉有点惨。
其实,大可以不打电话,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回家的,但她总觉得甚尔会……
啊,倒不是甚尔会担心她,而是五条怜有点担心他会不会想太多。
以防万一,还是先知会一下吧。
“我还没和家里人说过今天要给同学送东西,手机也没电了,所以——”她拿出早就亮不起来的手机,无奈地挥了挥,“——提出了这么个不情之请,真不好意思。”
天满家妈妈赶紧打开门:“快请进快请进,确实不能让父母着急呢。”
“甚尔”和“着急”,这两个词真不搭呢。
五条怜心想着,挠了挠头,笨拙地说了句谢谢,跟在天满家妈妈的身后,一起穿过庭院。
像是有层奇妙的结界,迈过铁栅栏的大门、真正迈入天满家的地界之后,她感到了一股莫名的不自在,仿佛自己正在窥探什么人的秘密,可她明明还什么都没有看到。
此刻能够看到的,不过是打理得相当精致的花丛,还有落灰的白色秋千,这些在她无趣等待时已经全部看过了。那时并未有任何感觉,为什么现在要觉得别扭了?真怪。
她是说她自己很怪。
“那个……”
走在身旁的天满隼忽然出声,带着沙哑的嗓音。她愣了一下:“嗯?”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哦……说得也是。”
她还没自我介绍呢,得赶紧把漏掉的这个环节补上才行。
“真不好意思,今天让你等了很久。希望没有耽误你做其他事情。”
又是这种很客套的话,让五条怜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才好,只能不自在地笑了笑,又说了点类似于“没有的事”或是“我也没有别的事情要做”之类的违心的话。
通往屋门口的这段碎石小路其实并不那么长,只是沉默将它拉拽得分外遥远,尽头的房门也像是遥不可及。五条怜后悔了——甚尔这种人怎么可能担心她。
后悔也派不上用场了,眼下必须想一想怎么打发掉此刻尴尬到窒息的时间才对。
迟疑了一会儿,她问天满隼,大概什么时候会回到学校上课。
“应该很快了。”
他刚说完,就不受控地咳了两声,真叫人怀疑这话的准确性。
“是嘛。”五条怜还是笑笑,“我也觉得你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
“谢谢。”
“没事。”
其实真的很想问问他到底是生了怎样的病——全怪她的好奇心在作祟。
五条怜心里还是有点数的,知道这话问出口会有多不礼貌,便乖乖地噤声了,多余的话一句也不说。
还好,大门就在眼前了。
打开门,一眼就看到了摆在玄关处的电话机,都不用费心去找了。
五条怜小声地说了句“不好意思打扰了”,感觉自己分外唐突地闯进了别人的家里。她努力让自己只盯着电话机,不往别处去看,可视线还是不自觉在乱瞟。
不过嘛,就算是东张西望,其实也看不到什么特别的东西。玄关连接着长廊,能瞥见到的只有蜂蜜色的木地板和同样色泽的温暖灯光,其他房间的门都关着,看不出具体的装修。
电话机上方挂了画,是稚嫩的小学生画作。不用想,当然是来自天满同学的得意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