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好烦。”
话语很烦,落在身上的拳头也烦。
她的力气小得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带来的痛感当然也算得上不存在,可就是那么恼人,就像她催着自己说出实话一样麻烦。
甚尔气恼地挥手,一下子就把五条怜推开好远。
“实话就是这样,除此之外你还要听到什么真相?”
他没好气的。
被他挥动的手臂与话语一起砸中,五条怜仓皇倒退几步,而且便怔怔地停在了原地。数秒钟过去了,她依然觉得不可思议。
“那你是想说,落到这一步全部都是我的错?”
要把责任全都推给不知情的她吗?
甚尔看起来很烦躁:“不是这么个意思,你没错。”
非要说的话,谁都没错。甚尔也不会去承认自己有错的。
“不行!”五条怜也烦躁起来了,固执地冲过去,“不行就是不行,你不能把惠卖掉。”
甚尔挡下她的拳头:“交易已经成立了。”
“那就取消!现在还来得及吧!”
“你个天真的蠢蛋。”
“别把天真说成一个贬义词!”被挡下了太多次,五条怜恼了,跳到他的背上,“你可是他的父亲啊,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你这个……你这个……混球!”
“所以我说你很烦啊!”
甚尔把她扔到地上,扬起一地灰尘,飞进眼睛里,刺得眼眶发痛。
不知从何时起——大概就是五条怜忍不住对他挥拳开始,他们之间的氛围就变得不对劲了。
所以,不知不觉,他们扭打在了一起。
说是扭打,其实也不那么算是正经的打架。
从没真正涉足到任何一场打架中的五条怜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才算是“打架”,她所做的一切——朝甚尔大吼大叫、对他挥舞拳头、跳到背上恨不得把他扳倒,这一切全部,都只是小孩子似的发泄脾气而已。
甚尔嘛,也完全不想理会她,更无心打架。他所做的只是挡下一切攻击,从不还手。最后恼羞成怒地把五条怜丢到地上,这确实是意料之外的行动了。
整个后背狠狠砸在地面,疼痛感在三秒钟之后才达到大脑。五条怜咬牙爬起来,又扑过去了。
“混球,快去取消交易!”
“没门。”
“你这种人不配当父亲!”
“别把你对父亲的期待投射在我的身上,我不是你那个当上了家主的爹——五条怜,你听好了,我和你什么都不是!”
“我知道什么都不是,但怀有期待有什么错?”
她几乎是尖叫着。
“你和惠就是父子,你就该为了他而成为我理想中的好父亲。就是因为你硬要把一切好的事情全部推开,所以才会落得现在这种倒霉样子的!还说我呢,你倒是先睁开眼看看你自己是副什么惨样子吧!”
甚尔瞬间火大了——谁也不想被戳中痛处,而她的这一下实在是太疼了。
他们太知道彼此的痛处了,知道怎么捅下去才能让对方痛不欲生,正如这场分不出胜负的打架。
有那么一个瞬间,冲动上头,甚尔不想留情了,他只想让五条怜闭嘴。但在此之前,街边巡逻的警察留意到了动静。
这个穿着警服的中年男人佯装无事般走过来,手却悄然搭在了警棍上。
“两位,发生了什么事吗?”
几乎是立刻,甚尔换上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伸手揽住五条怜的肩膀,也不管她有多么不情愿,硬是把她拉过来贴近身边,任由她暗暗在自己的臂弯下反抗。
“没什么没什么。”他装出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摆摆手说,“和妹妹吵架了。唉,现在的小孩子就是折腾呢,哈哈。”
“是吗。”巡警的手稍稍放松了些,转头看向五条怜,“真的没事吗,小姑娘?”
五条怜还在生气着,一腔热血冲得大脑晕晕乎乎。她兀自扭过头,不去看甚尔,也不愿意看*那个多管闲事的警察。
她讨厌这个正义的家伙摆出正义的面孔,问出这么正确又善良的问题。
在她过去真正需要帮助的时候,这种人怎么不出现呢?真可笑。
被这口闷气堵着,她半句话都不想说,但也知道自己必须应付过去,只点了点头。
“是吗?那就好。真的没有任何情况吗?”
明明都已经给出答复了,巡警偏要多嘴问一句。五条怜不太高兴,故意夸张地猛点了点头:“没事!”
她没好气的回应终于吓退了巡警。对方尴尬地讪笑了几声,垂手走了。按下了暂停键的打架也再没有重启,他们沉默地走回了家。
直到关上门,才听到五条怜说,她知道他看不起自己。
甚尔蹙眉:“我没……”
“无所谓了。”
终于有一次,是五条怜打断了他。
“我不是为了被你看得起才诞生的——我的诞生有着更功利性的目的,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
“十亿,对吧?我花十亿把惠买下来,这总行了吧?”
第79章 所以十亿元,她一定要到手
十亿,如此庞大的数字说出口,倒是显得意外得轻松,尤其是从五条怜的口中说出来,更透出几分玩闹般的戏谑感,听得甚尔有点想笑。
不,实际上不是“想笑”。甚尔已经确确实实地爆发出了惊人的笑声,故意把每一声“哈”都拖得好长好长,像是在故意刺激着听众——当然眼下指的只有五条怜——的神经。
“你在开玩笑吗,还是在向我逞能?”
就连说出的话语都还带着笑意,可惜不是什么好听的笑意。
“我是不想扫你的兴,但现实情况是,把你卖了都不值十个亿。你还是消停一下,别想着这种不切实际……”
“十亿。”
就像是没有听出他的嘲弄意味,五条怜再一次打断甚尔。
“我把惠买下来,你取消交易。”每个字生硬地从她的唇齿间漏出来,“你接受吗?”
甚尔还是在笑:“你弄不到十亿的。”
“如果我能做到的话,你就要取消交易,不把惠卖去禅院家。”
从头到尾,五条怜没有笑一下,板正的面孔紧盯着甚尔,没有聚焦也不曾漂浮着多少神采的深蓝眼眸望着他,几乎如同空洞,将要把他吸走一般。
不知不觉,他怔怔地注视了她许久,话语消失在视线之中。
他几乎是强迫着自己移开了目光,只盯着木地板的接缝。此刻就连这道窄小的缝隙也变得像是黑洞一样了。甚尔冷笑一声。
“如果你真能拿出十亿的话。”他只这么说,“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不会帮你。”
五条怜攥紧拳头:“才不要你帮我。”
“嘁。你最好是。”
他们之间的交易,这就算是达成了吧?或许是这样没错。
五条怜不再说什么了,兀自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儿,忽然转身,朝门外走去。
“怎么?”
看着她的背影,甚尔不自觉发出了一句嘲讽。
“现在就着急忙慌地赚钱去了?”
“不是。”五条怜低着头,曲起的腿泄愤似的用力往下一踩,咚一声把靴子套到了脚上,“我去接惠回家。”
本来以为今天是要进行什么了不起的大工作,出门前特地把禅院惠送去了托儿所,小海胆乐得欢天喜地——他一向都很喜欢那里的老师和小伙伴。
谁能想到,就在他欢闹着的时候,这孩子的命运就被父亲草率地决定了呢……真是糟透了。
越想越气,五条怜把脚踩得更响,连句再见或是“我出门了”都不说(其实平常也根本不说这么礼貌又亲昵的话语),砰一下砸上门,往楼下走了。
甚尔被这声巨响砸中面门,实在高兴不起来,但也来不及说点什么或者是抱怨一下,五条怜早就不见踪影了,他的愤怒失去了落脚点,只好郁闷地打开冰箱,把贴着“阿怜的面包”标签的纸袋抽出来,里头所有东西全都被他吃得一干二净。
至于阿怜本人嘛,她当然不知道自己的面包居然惨遭毒手。
但姑且算是好消息的消息是,她现在也没有在惦记着面包的事情,因为她一点也不饿——被禅院甚尔气饱了。
闷头往前走,她想现在自己应该思考一下十亿元的事情,可大脑里盘旋着的还是刚才的那场争吵,以及那场算不上打架、只能说是自己单方面泄愤且没能泄愤成功的闹剧。
她果然打不过甚尔……也果然比不过他。这个事实让她很不爽。
不爽归不爽,事实就是这么无可奈何。
五条怜甩甩脑袋,可甚尔那副气人面孔还是黏在脑海中,怎么都甩不掉。通往托儿所的这段短短的距离一下子就走到了尽头,直到看见了禅院惠,甚尔的影子还是挥之不去,甚至附着在了小海胆的脸上,一度把小海胆的可爱面孔扭曲成了那个讨人厌的臭男人,吓得她差点大声尖叫“这种事情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