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你别那么磨蹭。”他像是在传授经验,“能出牌的时候就出吧。虽然耐心是个好品质没错,但老犹豫的话,会让好机会溜走的。”
“明白了。”
明白归明白,能不能运用到实际,这就是另外的问题了。
五条怜不觉得自己上一局惨败的原因完全是迟疑导致的。非要说的话,有八成责任应当归咎于烂到让人咬牙切齿的手牌。
要是能拿到一副绝佳好牌,说不定以她稀烂的牌技,也能够……
……咦?
把手中的牌整理好,五条怜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又忍不住又扫过三遍。每看一回,她的心绪好像都会随之漂浮一些,以至于到了最后,她整个人都有点飘飘然的了。
好齐整的一副牌,一眼看过去还基本都是能狠狠压住对方的大数字。这次绝对有胜算了!
脸颊上的神经好像在跳个不停,她努力忍耐着不要笑出声来。
“拿到好牌了?”忽然听到甚尔这么说。
难道是被他偷窥到牌面了吗?这可不妙。好不容易才得到的首发优势,绝对不能随意浪费!
五条怜飞快地一抿嘴,把手中的牌往里压了压。
“没有。”她咕哝着,努力塑造出一副低落模样,“就是普普通通的牌。”
“小骗子。上一局打输的时候可怜兮兮得像是要哭出来的模样,现在乐得嘴角都要扬到天上去了,笨蛋都能猜到你心里在想什么。”
“呃——”赶紧板起脸,“我没在笑。”
“所以说你是个小骗子嘛。”
甚尔随手抓起桌上的一团纸巾,丢到她的脑袋上,砸出很轻的“咚”一声。
“你这样的人,在牌桌上会很吃亏的。”他轻呼出一口气,带着些许尼古丁的味道,“无论拿到的是好牌还是烂牌,都不要被任何人看出来,这才是扑克脸的精髓。”
啊,所以才是“扑克”脸呀。
一贯迟钝的脑袋好像还没有变得多么灵活。五条怜点点头,努力把他的话记进心里,目光却忍不住开始打量起他。
他还在整理着手中的牌,佝偻着身子的模样倒很像一只巨大黑熊。平常他也总是这样一副自在的做派,只是往日里他不常和自己说那么多话,也绝不会做出教她打牌这种事。
果然,今天的甚尔先生,看起来比往日轻松多了,也更好相处——绝没有在暗示他平常很不好相处的意思!
他们认识的时间太短了,五条怜还没有见过甚尔心情好的时候会是什么模样。但她可以断定,现在的他完全能够和“心情不错”关联起来。
不管怎么想,如此显著的变化,肯定是今日的访客所带来的。所以那位孔先生到底是谁,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呢?
疑惑又绕回到了原点。五条怜意识到,自己的困惑还没有得到任何解答。
“我说,你啊。”他忽然出声,依旧垂眸盯着手牌,“有话就说吧。老是这么睁大眼好奇地晃来晃去,好怪。”
“抱歉。”
“老是道歉这一点也挺烦。”
“哦……”
差点又要说出“抱歉”了,还好她及时反应过来。
都被这么说了,要是再继续遮遮掩掩,估计会把甚尔惹毛。五条怜丢开所有犹豫,把疑问尽数吐露。
“那家伙是个中介。”他说,“名字叫孔时雨。”
“外国人?”
“韩国人。”
“这样啊……”
五条怜慢吞吞点着头,大脑已经自动开始播放起《蓝色生死恋》的主题曲了。
一个疑问解决了,但困惑没有消除。“他是什么类型的中介呢?”
“帮忙为各种各样上不了台面的活计牵线搭桥的那种中介。他欠了我一个人情,所以把新的工作委托给我了。是轻松赚钱还不用弄脏手的好差事。”
他笑了一声,抽出几张牌,丢在桌上。原来这局的先手是他。
“别忘了你的承诺,五条怜。这次你得来帮忙。”
第14章 差点做出糟糕事情
新的工作,这话听起来仿佛充满希望。不过,甚尔的工作到底是什么来着?
对于这个问题,五条怜一直觉得毫无头绪。
尽管无比好奇,但这似乎不是什么能够正大光明地询问出口的事情,她索性秉持着一贯的认知,为甚尔贴上了“专职干肮脏活的杀手”这一标签。
那么,为此等人物打下手的自己,又该承担起怎样的职责呢?
五条怜琢磨了好几天,能想到的无非就是帮忙捅最后一刀或者越货或者清理现场,不管是哪种可能性貌似都挺可怕的。
她胆战心惊地幻想着自己可能遭遇的场景,起初还免不了觉得恐慌,不过想的次数多了,惊慌感居然消失了不少,好像整件事也没那么可怕了。
当然了,她大可以主动问甚尔,不过要鼓起勇气迈出这主动的一步,对于五条怜来说多少有点困难。她索性假装自己是只小老鼠,偷偷摸摸观察起他的一举一动。
自从打牌那天提到过有新工作之后,甚尔就没再提起过与之有关的事情了,一如既往,依旧把一整天的时间尽数耗费在被炉里头。
断线的电话机始终维持着无法接通的状态,每天的餐食也由她下楼去拿,禅院家的门倒是再也没被敲响过。
对他们来说,门可罗雀才是天大的喜事。
吱呀一声,甚尔从被炉里探出脑袋,慢悠悠起身,一脚踩在松动的几块木地板上,压出这番牙酸的声音。他从桌上摸走一只香烟,把耗尽了油的打火机按了整整八次,才总算用冒出的小火星点燃了烟头。
啊。是了。他抽烟的频率变得更高了,这是近来唯一显著的变化。
意识到这一点,是五条怜看倒了甚尔伏在窗台旁的懒散背影——这家伙甚至还曲起了一条腿,悠闲地架在她每天都会踩着晾衣服的小凳子上,姿态真差!
暂且先把这点小小的不满按下不表,抽着烟的甚尔看起来总有种游刃有余的轻松感,不知道当尼古丁烟雾滤过双肺时,他在思考些什么。
好想钻进他的脑袋里,看看他的想法。
恰是在冒出这般狂放念头的同时,甚尔忽地侧首,透过玻璃窗上浅浅的倒影看向她。
“喂,阿怜。”他非要添上累赘的一个“喂”字,“明天下雨吗?”
“明天?”五条怜努力挖掘在脑海中所有与天气有关的情报,“呃……好像,不下雨?”
“最近哪天下雨?”
“……我不记得了。”
“行吧。”
他倒也不恼,随手把烟头往马克杯里一摁,拖着步子走回来。
“那你今晚记得看天气预报。”他叮嘱了这么一句,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我出去一下。”
“您一路顺风……那什么,我不用跟着您一起去吗?”
甚尔摆摆手,看来是不用的意思。五条怜习惯性地又念叨了句“一路顺风”,目送着他出门。门合上的瞬间,不知怎么的,她心里居然有种空落落的不真实感。
现在,家里只剩下她和禅院惠了。仔细想来,这还是头一次呢。
兴奋感嘛,当然是没有的。独自在家从来算不上是什么高兴事。至于恐惧,更加不会存在了。她又不是无法独立的小屁孩。
话虽如此,寂寞感好像难以避免。
电视里的综艺节目无聊得让人发昏,五条怜在客厅里踱了两圈,绕到了禅院惠的床边。
从小怪物升级为小海胆的小家伙,此刻正在盯着床头挂起的彩色塑料动物独自傻乐,把短短胖胖的手臂伸得好直,像是要去抓这些触不可及的玩具。看到熟面孔过来了,他的兴趣也瞬间转移到了五条怜的身上,挥舞的双手对着她晃来晃去,咿咿呀呀叫个不停。
最近五条怜的婴儿语技能精进了不少,她知道这是索求拥抱的催促。于是她也伸出了手。
不管抱几次,她都觉得禅院惠又结实又重,总得先深呼吸几口气,才能好好地抱起来。还好今天小海胆不算折腾,正分外乖巧地躺在她的臂弯里,否则一旦闹腾起来,最受罪的就是她了。
“你爸爸出门了哟。”她伸手戳戳小海胆脑袋上尖尖的一缕发丝,“现在只剩下我们啦。”
大概是听懂了这句话,禅院惠放心地闹腾起来,在空中尽情地挥动四肢,扭着身子不知道是想钻到什么地方去。五条怜立刻紧绷起来,连一下都不敢多动。
放任着让他尽情地舒展上一会儿,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耗尽电量了,只是禅院惠依然执拗地拧着身子,似乎是要伸手去抓侧旁的什么东西。顺着他探身的方向望去,五条怜看到了紧闭的卧室门。
“……你想进去吗?”她有点意外,“是不是?”
小婴儿可没办法回答如此困难的问题,不过这执拗的姿态好像已经说明了一切,但也可能是五条怜一厢情愿地想要认定自己的猜想无误吧。她有点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