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李重焌笑容满面:“我以为宝林明白,我为何推脱。”
  甄华漪蹙了蹙眉:“还望殿下解惑。”
  李重焌目光沉沉地压着她,他轻笑一声:“既然宝林如此急迫,小王又何必推辞,请。”
  甄华漪一怔,脸颊渐渐泛红,她都不知是因为气恼还是因为羞涩。
  李重焌的话奇奇怪怪,让人听了忍不住多想,但是看他神色又颇为真挚。
  甄华漪粉白的脸上晕红一片,胸脯起伏不定,忍气吞声道:“殿下先请。”
  听闻甄华漪说服了李重焌作画,太皇太后喜不自禁,忙差人收拾好了屋子,一边摆上软榻,一边桌案上放着笔墨纸砚。
  李重焌一进屋,忽然脚步顿了一下,跟着后头的甄华漪也觉得心口怦怦直跳。这屋子太过私密了些,像是小娘子的闺房,这种地方,甄华漪从未和男人一起来过。
  甄华漪原以为太皇太后会让他两人在院子里头,或者书房里作画。
  支摘窗外太阳西斜,李重焌的影子整个地罩住了她,两人同时踏入此间,各自有了微妙的不自在。
  “宝林先换衣裳,太皇太后一会儿就过来。”
  宫女忽然在甄华漪身侧说道。
  甄华漪倏然回神,偷偷用手背按了一下脸颊,只觉一片滚烫。
  她究竟在想什么,这里自然不会只有她和李重焌两人,太皇太后还盯着呢。
  甄华漪转过身去,往屋外走,李重焌看了她细细的腰肢,突然撇开了眼睛。
  甄华漪换好了白衣观音的衣裳,扶着太皇太后的胳膊走了进来,一进门,李重焌抬起眼睛,对太
  皇太后笑着说:“若不是宝林义正辞严说了孙儿一通,孙儿还不知晓是祖母想看这幅观音像,孙儿还以为,这不过是她们小姑娘之间的玩笑,是孙儿不孝,不能体察祖母心意。”
  太皇太后摆手:“虚话就不提了,瞧瞧。”
  她将甄华漪拉了出来,面色露出得意之色。
  太皇太后年轻时候也爱美,她出身好,品味不俗,今日甄华漪这身白衣观音的打扮,就是出自她之手。
  甄华漪安静站着,以为李重焌依旧会热烈恭维她一两句,没曾想到,李重焌深深看了她一眼。
  一袭白衣的甄华漪袅袅亭亭,冷若冰霜不容亵玩,而她眉心点上一粒灼灼的红痣,秾艳非常。
  李重焌生生别开了眼,道:“开始吧。”
  开始画的时候,甄华漪才发现画画这个主意有些过了头,好得过了头,也坏得过了头。
  李重焌的目光一寸一寸地划过她的身体,他神色冷静,与寻常相比换了一个样子,甄华漪莫名觉得空气都灼热焦躁了几分,仿佛处处都带着火星子,一触即燃。
  “甄宝林,你站着太累,坐下歇会儿。”
  太皇太后突然出声,让她犹如受惊的兔子一般,差点跳了起来。
  甄华漪低低应了一声:“多谢太皇太后。”
  她坐了下来,察觉到腿脚酸软得很。
  美人榻软绵舒适,但甄华漪不敢松懈片刻,她正襟危坐,显得战战兢兢的。
  李重焌的目光在她脸上游移,如有实质一般,惹得甄华漪脸颊生痒。
  偶尔李重焌低头落笔,甄华漪就会偷偷挪一挪身子,悄悄放松片刻。
  甄华漪看着李重焌垂首认真作画的样子,她不得不承认,李家兄弟都生有一副好皮囊,他们兄弟二人生得像,都容色昳丽,但并不是完全相同。
  皇帝的眼睛深邃沉凝,李重焌则生了一双丹凤眼,眼尾上翘,带着一丝风流,总是笑眯眯地盯着人看,仿佛有情。
  她细看李重焌眼睛的时候,不曾料到李重焌就在这时候抬起了眸子。
  甄华漪呼吸一滞,强忍着没有移开眼睛。
  她睫毛微颤,像是想躲,又莽撞地迎了去,欲拒还迎欲说还休,依依缠缠的。
  这回却是李重焌先垂下眼睛。
  甄华漪没有失望,反倒是有些高兴,难得看到他要躲避的时刻。
  但下一瞬,甄华漪意识到是她想岔了。
  李重焌并没有躲避她的目光,而是眼神下移,穿刺般地盯着她微肿的唇。
  甄华漪蓦地感到了唇上的疼痛,她霎时间惊慌失措,若不是顾忌太皇太后还在这里,简直想要落荒而逃了。
  但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手指颤抖地攥紧了帕子,掩饰般地按了按唇上的口脂。
  “别动。”李重焌突兀地出声。
  他有些烦躁地捏了捏手里的笔,搁下笔,端起手边的一盏温茶。
  他放下茶盏,瓷碟重重一磕,发出一道清脆的声响。
  甄华漪瘦弱的肩忍不住跟着这道声响颤了颤,李重焌也未免太过霸道严苛,她竟是动也不许动一下。
  太皇太后从这响动中发觉了李重焌的不悦,她道:“今日我也累了,二郎,就到这里吧。”
  听太皇太后都这样说了,甄华漪如释重负,李重焌当然不会拒绝,他本就不耐烦给她作画,之前还变着花样敷衍太皇太后。
  但李重焌没有急着起身,而是又轻呷一口温茶,笑道:“孙儿还有几笔没有画完。”
  他道:“若是祖母累了……嬷嬷,搀着祖母回屋歇息吧。”
  话赶话到这儿了,太皇太后本不累,也免不了回屋歇息去。
  嬷嬷扶着太皇太后走出了屋,李重焌目送她们走出去。
  外头日光明媚得晃眼,甄华漪收回目光,陡然觉得屋里黯淡昏暗了几分。
  李重焌慢慢偏过脸来,丹凤眼上笑意浅淡,乌黑的眸子盯着她。
  一瞬间,甄华漪觉得自己像是主动跳进陷阱里的兔子。
  第10章 苦头她玩火自焚,就别想着全身而退。……
  甄华漪察觉到一种逼近的不安,她被李重焌骤然投来的眼神压得胸口沉沉,呼吸都发紧。
  平日里谑浪笑傲的李重焌,陡然换了一副面孔。
  她突然有种荒谬的怀疑,李重焌是故意支走了太皇太后。他想做什么,莫非想要乱来,若他乱来的话,自己该怎么做。
  甄华漪的手指深深嵌进引枕中,情不自禁往里缩了缩。
  李重焌似笑非笑:“宝林唇上的伤有好几日了,怎么不见好?”
  甄华漪又想遮唇,可是顾忌到李重焌的脾气,他不许她乱动,便生生忍了下来,甄华漪挤出笑道:“这几日回暖,宫里傻丫头不知冷暖,依旧烧足了炭火,因此有些上火。”
  李重焌笑道:“宝林深宫孤冷,是要暖和暖和,只是取暖的时候多拜拜火神娘娘,别招惹了不该招惹的,引火烧身,玩火自焚。”
  甄华漪怔怔,她一时觉得李重焌是在警告她,一时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她唇上的伤口是因皇帝而来,莫非李重焌不许她勾。引皇帝?作为弟弟去管兄长的床笫事,未免也太霸道了些。
  她根本没想过李重焌另有所指,因她尚未来得及招惹其他人,和李重焌也是今日才搭上话,只是互相看了两眼,毫无逾矩之举。
  甄华漪莞尔笑道:“已经叮嘱过宫女,自是不会。”
  李重焌看着甄华漪,只觉她冥顽不灵,他笑容更深:“是小王多虑了。”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叹道:“今日太累了,改天吧。”
  甄华漪靠在美人榻上仰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可奈何。
  甄华漪慢吞吞站了起来,去看李重焌的画,其实,李重焌的画技算不得多么出色,他是个武将,不能太过苛求。
  但画上观音的确生动得很。
  她一时觉得惊奇,李重焌这吊儿郎当的态度,甄华漪觉得他会敷衍,就算不敷衍,笔下的画若没有真情实感,怎会有本人的神采。
  甄华漪想将这画看仔细一些,她走近来时,太监钱葫芦噔噔噔地小跑了过来,带着笑说道:“娘娘,我家殿下忘了带走这幅画。”
  甄华漪后退了一步,让他去收这幅画。
  钱葫芦小心翼翼收好了画,很有礼貌地对甄华漪躬了腰,这才慢慢退了下去。
  甄华漪暗想,李重焌这混不吝的,手下的太监竟还挺有规矩。
  钱葫芦收完了画走出来,张太监睨着他说道:“你也太丢我们晋王府的脸面,那个甄宝林算个哪门子的娘娘,你对着她点头哈腰个什么劲。”
  钱葫芦当面笑了笑,等张太监走远了,才哼道:“你懂个屁。”
  钱葫芦和张太监不同,张太监是太后指来服侍晋王的大太监,占的就是一个名正言顺。论讨好殿下,都是鬼精的太监,谁也不让谁,钱葫芦想要占优,只好另辟蹊径。
  殿下没开口要的,先他一步递给他,在殿下没想好要的,先他一步替他想好。
  钱葫芦来李重焌身边有好几年了,当初李重焌和甄华漪的纠葛,他知道了个大概。想想晋王殿下行伍出身血气方刚的,身旁却从来没个女人,莫不是对甄宝林旧情难忘?
  也不一定,说不定是念着名满长安的贺兰五娘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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