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越是野心勃勃的男人,越不将情情爱爱放在眼里,这样的人心里想的是逐鹿天下,又怎愿意为儿女私情所牵绊。
所以像江楚浔这样的人,表现出来的深情千万不能相信。
秦九只让他看到了自己的好奇,至于其他的算计都被藏在深不可测的眼底。
想要让江楚浔爱而不得,就得先折断他的傲骨,再抢了他想要的天下。
充分利用他的慕强心理,让他心甘情愿的臣服在脚下。
江楚浔没有避开她的视线,轻笑道:“娘娘过奖,如今这里已经没有南幽皇子,有的只是江某区区一介琴师。”
他怜惜的目光落在怀里的古琴上,好似那不是一个死物,而是他寄托了所有情感的爱人。
过惯了带着假面的虚伪生活,到后来那张假面便成了他的第二张脸。
秦九只是浅笑,转身往殿内走去,阿佩和小凤一左一右跟在她身后。
“这边请。”小环招呼江楚浔入宫。
江楚浔抱着琴微微颔首,如一位有礼的世家公子:“多谢姑娘带路。”
小环被俊美的他瞧着,也不禁耳根子爬上红晕。
等他进屋时,秦九已脱了绣鞋侧躺在软塌,她单手撑着脑袋,灵眸闭合,长而卷的睫毛天鹅绒似的美好。
江楚浔将琴小心翼翼的放在案台上,而后席地盘腿而坐,余光扫过假寐的秦九。
“不知娘娘想要听何曲子?”他声音如石子沉入深潭,介于清透与厚重之间,渗着别样的温雅。
秦九没有睁眼,柔弱无骨的往阿佩递来的软枕上靠着,整个人懒洋洋的。
“江先生随意。”
如他话中所言那般,现在的他不过是卫城洲送来的琴师,而不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子。
她便也不再客气的称他为殿下,但一声“先生”足以表现出她对江楚浔琴技的认可。
江楚浔拨弄了下琴弦,见她困意缭绕,垂眸看向自己与琴弦接触的手指。
宛若湖面泛起涟漪,琴弦在他指尖震荡,古朴的琴音轻柔动听。
不过分高亢,也不显得悲伤,琴声中所流泻出来的,是一种对精神的抚慰。
宛若被母亲的手捧着,轻哼着摇篮曲劝人入睡。
秦九任由自己在琴音里放松精神,呼吸也逐渐变得平稳,她这一睡就是一个时辰。
等她睫毛轻颤着醒来,平缓柔和的琴声还未停止,俊逸的男人认真弹琴的模样,越发让人觉得迷人。
殿内的宫女们都看得入了痴。
“为何不停?”秦九从贵妃榻上起身,走到他面前,盯着他按在琴弦上的手指看。
骨节分明的手指纤细修长,宛若天山灵玉雕琢而成,常与古琴为伍的男人,浑身都透着股典雅味儿。
连续两个小时的弹奏,他指腹已被琴弦磨得滚烫发红,连经年累月练出的薄茧都几乎要被磨破。
听她这么问,江楚浔挑弦的动作一顿,琴音霎时间也有些凝滞。
他继续弹奏着重复了几遍的曲子,唇边的笑里多了些对自我的嘲讽:“娘娘未曾吩咐过。”
若是一般女人,这会儿只怕也要陷落在他深情款款的眼眸里。
可惜秦九并不是这么个容易被美色冲昏头脑的傻白甜。
“好,那现在本宫吩咐你,立刻停止弹奏。”
第111章 祸国妖妃白月光(16)
江楚浔抚完这一小段,才停止轻拢慢捻的动作,修长好看的手压在琴弦上,视线慢慢往秦九身上流转。
他的一举一动总能让人忽略他脚上狼狈的镣铐,优雅得像一位高贵谪仙。
不过才一照面,两人便已进行过数次暗地里的较量。
“江先生就不怕毁了这双爱琴的手?”秦九双手交叠在腹前,目光从他按在琴弦上的手指,滑落到他那张让人赏心悦目的脸上。
她戏谑的轻笑声,让江楚浔的心凝固了一瞬,有那么一刻,使得他以为自己的心思已被看得透彻。
并不是所有女人都会被他这副过人的样貌所欺骗。
一个时辰的弹奏让他指腹笼在燥热里,当他挪到古琴右端时,微凉的琴面才缓解了泛着疼意的不适感。
他以为这副样子更容易引起秦九的怜惜,然而却恰恰相反,让她对他产生了怀疑。
一个真正爱琴的人,会格外爱惜自己的手,但他显然不是。
过人的琴技,只是他用来达到目的的手段。
以前是,现在也是。
面对秦九的质疑,惯会隐藏的他自然不会轻易毁掉自己营造出来的高洁琴师形象,应对这样的场面,他显得游刃有余。
将手翻转,指端纵横交错着几道已经结痂的旧伤,他自嘲一笑:“毁了又何妨,当这唯一的寄托彻底失去时,或许我才能下得了不沾清风长眠于此的决心。”
蜘蛛网一般的落寞将他罩住,曾经意气风发的第一公子,而今只是一个生死都任人操控的阶下囚。
秦九转身,她坐在美人榻上,旖旎的裙摆拖在一旁,上面绣着的锦鲤似在鲜活的游动。
她定定瞧着从怀里拿出帕子,细细擦拭着手下伏羲琴的江楚浔。
若不论其他,单论这张俊逸的脸,着实让人心动。
而他也着实擅长利用自己的容貌优势,当这张脸挂上深深忧郁之时,神仙看了也容易产生怜悯之心。
秦九的心却没有泛起一丝涟漪,就某种程度而言,他们是同类人,同样是擅长“因地制宜”的演技派。
“本宫突然来了兴致,想听一曲《广陵散》,江先生的手可还坚持得住?”
她当然不会被他牵着鼻子走,这里是她的主场,自是要跟着她的节奏来。
江楚浔有种自己在唱独角戏的感觉,这样的认知,让他对秦九的印象有所改观。
方才初次见面,她对树上摘花宫女的关心,让他以为她是一个温婉善良的女人。
所以他心思微转,就决定用高傲却落寞的形象来与她接触,心软的女人,最容易对这样的男人产生同情。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可以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所以哪怕暂时牺牲一下色相,只要对他有用,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动用美男计。
眼前的女人是让卫城洲动真情的人,这一点就足以让他看到她身上的利用价值。
但他同时需要把握一个度,他十分清楚过犹不及的道理,要是表现得过于明显,反而会引来卫城洲的杀意。
他低头:“娘娘既然想听,臣又怎敢拒绝。”
《广陵散》一曲背后还有个故事,战国时,秦政父亲因延误铸剑日期而被杀,他入山学琴十载,得到进宫演奏的机会,一了为父报仇夙愿。
这首曲子慷慨激昂跌宕起伏,难度不低,而他方才因为弹奏时间过长而伤了手。
演奏《广陵散》,会让他的手伤上加伤。
可他别无选择。
尽管知道秦九是在故意为难,他也只能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上。
当他开始演奏时,秦九却打了个哈欠,带着贴身宫女进了内殿。
片刻后,阿佩走到江楚浔面前行了一礼,说:“娘娘吩咐,江先生奏完这一曲后便可自行回去,明日巳时再来昭阳宫。”
“是。”江楚浔应下,弹奏完后抱着琴离开。
垂着眸的他眼底掠过一抹阴郁,抱着琴的指上正传来火辣辣的疼。
想起木槿树下美人浅笑的惊鸿一瞥,他眉头皱起。
这个女人比他想象中难对付。
接下来的每一日,他都会来昭阳宫弹奏一个时辰,曲目不限,唯一不同的是,接连几日他都未再见到秦九一面。
到第七日,他终于忍不住温柔出声问询宫女:“江某此刻能否求见娘娘一面?”
宫女见着他这张脸就忍不住发花痴,红着脸告知秦九行程:“回江先生,娘娘此刻并不在昭阳宫内,而是应陛下邀约,正在御花园赏菊。”
娘娘特意嘱咐过,只要江先生问起娘娘行程,一定要全数告知,不可有丝毫隐瞒。
这几日江先生演奏时,娘娘都不在殿内,倒是让她们这些仆人大饱眼福。
江楚浔闻言面上一冷,但他很快收敛情绪,哪怕对一个身份低微的婢女,也带着温和笑容:“多谢姑娘告知。”
泥人也有三分脾性,意识到自己被耍的他怒火中烧,但他却不得不每日按时前来。
回到偏殿的他一掌捏碎了手里的茶杯,瓷片刺入掌心他也未觉疼痛。
只那张脸上温柔不再,他望着不断往外渗血的右手,眉目间混匀了一丝阴霾。
他像猴一样,连着被戏耍了七天,再要不明白秦九是故意为之,他就真是个无药可救的蠢材了。
翌日,他以手受伤为由,拒绝前往昭阳宫抚琴。
得知他受伤的秦九立刻命小凤送来了药膏,并留话给他:“期待江先生的下一次演奏。”
“替我多谢娘娘关心,江某康复后一定准时前往,再为娘娘抚琴。”他扬起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