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只是那语气,憧憬怀念中夹杂着些许遗憾。
  他侧眸看了看那套刀具,微一抿唇不再开口。
  “三叔,等会祖母他们醒了,你就把肠粉浇了料汁端上去。蒸屉里还有锅包子,灶上的砂锅里还炖着粥,你别忘了!”
  温苒苒边拾掇边交代,说了一箩筐却不见温俊良答话。她不明所以地转过头去,正瞥见他立在那,对着那一盘盘肠粉垂涎欲滴。
  不是……他都炫了七八盘了,还没吃饱啊?
  她转了步子,径直往三婶婶房里去了。
  那肠粉可不能让三叔看着,不然跟让狗狗看骨头有什么区别!
  *
  温苒苒到甄有渠家门时,家家户户炊烟袅袅,正是吃早饭的时辰。
  她笑吟吟地抬手叩响门扉,不多会儿功夫就能听见阵阵脚步声。
  温苒苒听着心中一喜,只感觉是财神爷给她开门来了!
  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头打开,她朝里一望,只见她的“财神爷”提着支笔立在门前,手里还拿着个刚啃了几口的馒头。
  往常只是听霍行提起甄有渠几乎顿顿吃馒头应付,此刻亲眼见着却又是另一番感受。
  瞧着怪可怜的。
  温苒苒眼见自己的“财神爷”过得如此清苦,赶忙提起重重的两个食盒在他面前晃了晃。
  甄有渠拿着没滋味的白馒头,忽地就有阵阵咸鲜香气一股脑儿地往鼻子里钻。素惯了的肠胃立即闹将起来。
  也不知这温小娘子又做了什么吃食,闻着竟这般鲜美!
  “甄先生正用早饭呐?那我们来的正是时候!”
  门外笑眯眯的小娘子开了口,甄有渠这才缓过神来忙侧身往旁让了让:“姑娘快进来说话。”
  “先生莫要客气。”温苒苒边往里走边笑着道,“我姓温,大伙儿一直唤我作温小娘子,先生也这般叫罢。”
  甄有渠听了不由得一愣:“温小娘子?可是在市尾开食肆的那位温小娘子?”
  是了,正是她。
  他昨晚沉浸在自身琐事迷茫不已,却忽略了她提及自己从伯府千金沦为市井厨娘一事。
  整个汴京城除了陵阳伯府的温三娘子,谁有这份能耐?
  “甄先生认得我?”温苒苒听得一乐。
  甄有渠知晓此刻自己身旁的小娘子便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温三娘子,更是敬服不已。
  “温小娘子的名号满汴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甄某自是知晓。”甄有渠满心敬佩,话都比往常多了不少,“这世上坚韧勇敢之人不少,但如温小娘子一般能东山再起的人却是少之又少,甄某佩服。”
  温苒苒听了都觉得臊得慌,赶忙道:“哪里哪里……”
  不愧是说书先生,他是真敢夸,夸的她都不敢听。
  甄有渠在前引路,忽想到什么激动地一跺脚:“温小娘子的事迹正适合编成故事说给人听,必定会精彩动人,大受欢迎!”
  温苒苒闻言先是顿了顿,而后眼眸“唰”地亮起。
  这……这岂不是免费的宣传?
  不对,不是免费的,她得要笔版权费!
  做人嘛,能要的都得要,总之她是钱名都要!
  温苒苒向来不会错过任何赚钱的机会,立马就笑呵呵道:“那等甄先生想写了再详谈?不过先说好,我的故事可不能免费让你说,你得给我一笔版权费。”
  “这好说好说!”
  甄有渠昨晚归家细细琢磨了一通,温苒苒口中的“授权”、“版权”等词的意思他也大抵明白了些。
  他做的文章故事归他自身所有,由他处置,这是版权;他可以将其中一部分给温小娘子做联名饮子,这应当就是授权。
  温小娘子给了他联名版权费,那他若是要写温小娘子的故事,付她一笔银钱做版权费更是理所应当!
  甄有渠满口答应,眼珠儿都放着亮光。心中兴奋之情更是溢于言表,连步子都迈得欢畅许多。
  温苒苒跟着甄有渠去了厅中,她颇为自然地将手中食盒置于桌上,麻利地将带来的饭食摆了出来。
  甄有渠攥着那半个冷冰冰的白馒头立在桌边,看着桌上各色餐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那包子蓬松暄软,透着油汪汪的肉汁;
  香菇里脊粥热气腾腾,咸香四溢;
  那盘中装着的是何物?瞧着晶莹透亮,温润流光。
  温苒苒笑着道:“还热乎着,甄先生正好吃。”
  她边说边将那碗咸鲜的料汁淋在肠粉上,刚放下料碗就听得一旁的甄有渠将口水咽得咕咚咕咚直响。
  甄有渠看了看手中寡淡的白馒头,登时便露出几分嫌弃之色。
  古人云,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立时就放下馒头,拿起手旁竹筷:“温小娘子与……”
  甄有渠看向温苒苒身旁的男子,不知该如何称呼。
  齐衍颔首,淡声道:“霍行。”
  “温小娘子与霍家郎君一同用些吧?”
  温苒苒笑着摆摆手:“我与阿行来时吃过了,这是特意给甄先生送的。您莫要跟我们客气,快些吃吧,放冷了就失了味道了。”
  甄有渠从善如流,也不再客套,当即便坐下动了筷。
  他一筷子接一筷子,尝尝热腾腾的包子,再喝口鲜美的热粥……最好吃的要属那道细嫩爽滑、叫做肠粉的吃食。
  这米粉薄透,瞧着绵软,可吃进口中却是软弹可口,半点不粘牙。配的料汁更是绝妙,鲜香中透着鲜甜味,便是神仙来了都难拒绝。
  甄有渠头都不抬,将读书人的矜持礼仪都丢在了脑后。
  怪不得温小娘子的生意好,这手艺可太香了!
  温苒苒见他吃得颇香,自己也很是有成就感。
  她左右瞧了瞧,默默打量着甄家。
  屋子虽小却也干净整洁……嗯?干净整洁?
  温苒苒看着不远处书案周围散落的纸团,登时收回了自己的评价。
  这是……卡文了?
  甄有渠已吃饱喝足,正待同温苒苒详谈联名一事,却兀地瞧见她盯着自己书案旁出神。
  他猛然想起什么,急吼吼起身去拾掇那些废纸团。
  甄有渠手忙脚乱,满面歉意:“甄某失礼了,还望温小娘子莫怪。”
  温苒苒摸摸鼻子,有些好奇:“那些都是甄先生写的故事?”
  “废稿而已,还称不上故事。”甄有渠近日全无灵感,正烦闷忧心得紧。
  他怕自己再写不出满堂喝彩的故事,从此再无人肯听他说书。
  甄有渠眉头紧锁,颓然地握着废纸团轻叹。
  温苒苒凝视他良久,缓缓开口:“甄先生,我有一事不知该如何,还望先生赐教。”
  写小说偶遇瓶颈是常事,她虽不知要如何突破,只能随便给甄先生讲个故事听听,权当是让他放松放松。
  甄有渠听得温苒苒遭遇困境,立刻将纸团放至一旁:“温小娘子尽管开口,甄某尽力帮你参谋参谋。”
  温苒苒略略琢磨片刻,抿了口茶轻声道:“是这样,我从前有一闺中好友,出身名门,贵不可言。然而她自小就命运多舛,尚在襁褓中时便被起了贼心的乳母与自家女儿掉了包。一场狸猫换太子,千金贵女便与乡野小民对调了身份。”
  甄有渠听得一愣一愣的:这等高门秘辛是可以说出来的吗?
  “我这闺中好友自小被那包藏祸心的乳母扔在乡野,无人教养。那乳母的女儿却鸠占鹊巢,占了我好友的位子,自小锦衣玉食,备受宠爱。直至前些年,我那闺中好友的父亲母亲发觉亲手养大的女儿竟不像他们,反倒愈长愈像她的乳母。老两口心存疑虑,暗中访查许久这才发现乳母当年偷梁换柱的事实。”
  温苒苒顿了片刻,又饮了口茶。
  甄有渠听得入神,见她忽然停下不禁开口:“然后呢?”
  温苒苒见他这般好奇后续,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我的闺中好友被带回高门认祖归宗,她本以为自己终是能过上吃饱穿暖、有爹娘疼爱的好日子,却不想亲生父母将那贪图富贵的乳母女儿继续留在家中,心疼养女更盛于心疼她。为了保全养女颜面,还对外宣称养女为亲女,亲女为养女。”
  甄有渠听到此处不禁摇头叹息:“世上怎有如此糊涂的父母!”
  “我那好友心中愤懑,父母明知她在外受了大罪,却仍是心疼罪魁祸首的女儿,实乃心中没有她这个亲生女儿。她那时年岁尚小,且看不清高门大户的弯弯绕绕,受激做了不少让父母失望之事,慢慢与父母离了心。”
  温苒苒心疼所有故事中的真千金,讲到此处时也不禁叹气:“后来,养女先前的未婚夫在战场上遇袭,昏迷不醒。养女知晓后不愿嫁给一个活死人,整日哭闹要退婚。然未婚夫一家门第颇高,不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老两口被闹得焦头烂额,不敢退婚却又心疼自己一手带大的女儿,不忍推她下火坑。”
  “再后来,他们就将主意打到了我闺中好友身上。”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