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断翅、龙爪、眼睛、花瓣,这就是线索。”
  墙面上时不时流动过水纹,让人产生眼前所见皆是幻象的错觉。答案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复杂——这样的地方平时未必有外人闯入,所以最初设计的时候也没有多烧脑。
  水墙里不仅有骨医的金塑像,还有打开这扇水下世界大门的钥匙。把龙爪、鸟翼、眼睛和花瓣放回原位,脚下的路便慢慢向上升起。
  花纹裂开一道曲形缝隙——原来出逃的门在头顶。
  “好家伙,这怎么跟坐河底观光电梯一样!”
  随着脚下的“路”不断上升,两侧的水墙变成了阻挡外部河水流进来的屏障。刚刚把人卷进来的漩涡变成了通往外界的通道,只一眨眼的功夫,五个人又被相安无事地送回地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如同一个草草结尾的梦,让人对如此顺利的逃生难以置信。可眼前已经没有蛇群的踪影,老乡的房子就在身后,房子里的灯已经灭了,一切看上去都与来时无异。
  因为一直处于提心吊胆的状态中,所以众人对时间的流逝已经失去了感知。地面上的磁场回归正常,一切设备都能够正常使用,这时候再看时间,夜已经深了。
  “是梦吗?”卫斯诚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痛感真实存在,“这算是逃过一劫?”
  “应该…算吧。”陈青云的语气不太确定。
  “那还等什么,赶紧回宾馆吧!虽说破了点,但总比这地方好一万八千倍!”
  北风袭来,吹得人牙关打颤。为了尽快得到休整,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加快了回程的步伐。
  前台大姐照例早早回到休息室睡觉去了,发黑的灯泡照出暗淡的光,让人看到许多命丧于灯罩的小飞虫遗体。
  之胖的愈合能力令人震惊,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过去,他已经吃完两桶泡面了。一看见朋友们,他心里的激动便冲上来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还指望你们给我带点好菜呢!”
  “好菜?”老郑用毛巾胡乱抹了把自己的脸,雪白的毛巾上历时就沾满了泥浆,“我们快变成好菜了!”
  “怎么?又遇到棘手的事儿了?”洪钟提着两壶热水走进来,刚好听见老郑的后一句话。
  “遇到蛇不说,还遇到了想吃人的长脚鱼。”卫斯诚往墙上一靠,有种熬了三天三夜的疲惫感,“幸亏那个石头做的蜥蜴不吃人,要不然我们就真成夜宵了。”
  “石头做的蜥蜴?展开说说……”
  之胖在床上半死不活地躺了好几天,浑身上下闲得发痒,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听故事的机会,绝不肯轻易放过。
  凌岓无意间朝门口一瞥,只看见洪钟和姜泠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两人便出门去了。
  第86章 篇六:民国往事·上山路
  “刚刚听小卫那么一说,我就猜你们是遇到两足蛇了。”洪钟眯眼望着门外被风卷起的沙土,若有所思,“但那个砌了骨医金身像的石室究竟是什么我也不大清楚,听你这么一说,倒像是你们这一行的宗祠。你们师父的人像被塑了一半,那么另一半?”
  “所以我得赶紧找到他。”心中的疑团层层叠叠挤在一道,姜泠恨不能现在找到殷漠问个清楚,“在你们来之前,我已经有线索了。”
  洪钟哑然,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那封信,你怎么处理的?”
  话锋一转,骨医一双能洞察一切的眼睛看向说书人,问题问完,她长长舒了口气,气息在寒冷的夜里打了个圈,慢慢消散。
  “烧了。”洪钟老老实实回答,“你师父也是个奇人,他好像早就知道有人会看到这些信,信最后写着‘阅后即焚,灾不迁子弟,祸不及他人’。”
  夜风打开的窗户中袭来,说书人最后那句话被风吞没了大半。说是几个人相处久了有默契也好,是洪钟脑子转得快也罢,总之他踌躇了半天,见对面的姑娘始终没接话,便直截了当问道,“你…我…我能帮你做什么?”
  “我想请你帮我演一出戏。”
  洪钟俯耳过去,时不时点点头。没人注意到楼梯尽处落了一地的烟丝。
  “啧!这种冒险的好事儿没有我老之怎么行!”——一进门,洪钟就看见之胖拍着胸脯。
  “老洪,上哪儿去了?小姜姑娘呢?”之胖的眼神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说书人手里提着的坛子上,“这是什么好东西?”
  “烧刀子,小姜弄来的。”言多必失,提着酒的人回答完问题就紧紧闭住嘴,一句话都不说。
  不多时,姜泠也携着一身冷气进来了,她提着两大袋冒着热气的塑料盒,一间小小的大床房便被挤得满满当当。
  “姐姐好厉害!这么晚,在这种鬼地方还能弄到宵夜。”陈青云闻见香味,凑上去提过其中一只袋子,全然不顾一旁卫斯诚抽动的半边脸。
  青椒炒肉、西红柿炒蛋、肉末茄子,炸花生米、凉拌皮蛋、拍黄瓜,三盒热菜三盒凉菜都很常见,只是在这样的时间和地点显得格外珍贵。
  老郑认真擦拭着椅子背上的灰尘,默不作声;凌岓站在窗边盯着外头乌漆嘛黑的一片看,也不知在想什么;卫斯诚心里正为着陈青云那句“姐姐”犯恶心;只有之胖和陈青云两人对夜宵兴趣十足。
  “吃点东西吧,折腾了那么半天,肚子里的食儿都没了。”洪钟递过去几双筷子,却见凌岓还是站在窗边岿然不动。
  “这酒是我以前和师父来这里的时候存的,放心喝,没下毒。”姜泠难得成为气氛组,也难得语气软一些,“主要是我,借着这个机会,谢谢大家自认识以来帮我这么多忙。”
  她向来不善言辞,逢年过节都是惜字如金的人现下说了这么一句,继而把小酒杯里的烧刀子一饮而尽,足见诚意。
  “这话说的,见外!太见外了!”之胖紧跟着喝光杯子里的酒,不忘接上话,“要不是你,我老之这条命估计就送出去了。咱也算是同生共死过的,说这见外的话干甚!”
  有之胖,气氛很快热络起来。老郑不怎么接话,却也一杯接一杯;卫斯诚和陈青云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相互拆台,让这个寒夜变得热乎乎的。
  只是一向话多的洪钟早早就趴在桌子上眯着了;而凌岓自始至终都不吭声,只照旧一脸温和地看着自己的同伴们。
  次日,风雪交加。上了岁数的门窗被北风刮得吱呀作响,身边几个不省人事的年轻人还在和周公下棋,只剩一个清醒的洪钟握着玉玦左右叹气——
  姜泠先他们一步到这里找回了玉玦,也先众人一步知道了殷漠的下落。
  洪钟问她是如何找到玉玦的,她闭口不谈;又问她去哪儿找殷漠,她依旧缄口不语。到最后,洪钟只知道两个信息:
  一是寻找殷漠十之八九是趟有去无回的行程,若非骨医,去再多人也是白白搭上性命;二是姜泠打算让同行的众人好后“睡一觉”,玉玦则交给说书人保管,只要有这块玉在,其他人在三日内就走不出这家招待所。
  烧刀子是早些年殷漠存下的不假,里面加了使人昏昏欲睡的“佐料”也不假。洪钟早早趴在小茶几上假寐,为的就是等另外几人沉沉睡去,他好恪守自己“看人”的职责。
  顺着这条路往前走,越靠近山脉,风雪就越大。姜泠坐在一辆破皮卡的副驾上,看着白茫茫的大雪发愣。
  “这个季节的路不好走,今天雪下得大,恐怕进山是难了。”说话的人裹着军大衣,正是昨晚的老乡,“我们先回去等等吧,等到雪化一点再走。”
  “还有别的路吗?”
  “有倒是有,只是自从三年前雪崩以后,那条路就没有人去过了。”
  破皮卡后座还躺着一个人。这人裹着宽厚的军大衣,里面依稀可见竖条纹的病号服,他唇色惨白,额头上全是汗珠,头皮上挂着一道道血痂,看起来有些可怖。
  “再这么拖延下去,他就要没命了。”姜泠顿了两秒,转而问,“如果走你说的这条路,多久能进山?”
  “不好说。”——三年前的雪崩埋葬了半个村庄,那惨状历历在目,饶是走惯了山路、见多了灾难的老乡也不愿提及过多,更别说打保票给出一个确定的答案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想抽两口提提神,却怎么都打不着火。
  整片天灰扑扑的,冷风钻进大脑,钻得人神经发疼。后座上的病人面色更差了,眼看着他口鼻周围的白气越来越稀薄,而老乡似乎打定主意不愿绕道走,姜泠反倒不急了。
  “你果然沉得住气,比我想得更冷静,看来我师父真是没看错人。”
  钳着烟的手猛然一抖,老乡却神色如常,他疑惑着问:“您是在跟我说话吗?什么冷静不冷静的,我是为了咱们的小命着想。再说你师父是哪位?我认识吗?”
  骨医不再说话,只是一个布包递给了老乡。
  “看来您是想明白了,吃完这顿我们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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