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三只龙眼?”
“正是。”洪钟合上书,唾沫星子横飞,“据说在黔西南一带有五座高山,分别坐向东西南北中,对应五行中的木金火水土。”
“而在这五山正中,正是六条小龙脉交汇的地方。当然啦,所谓的六条小龙脉其实是六条珠江支流的支流。”
“五山为眶,支流汇集成瞳,这就在黔西南形成了南龙的第三只龙眼。”
“道家说,‘福之祸兮所倚,祸之福兮所伏’[2]。这只本不该出现的第三只龙眼就是如此,既是福,也是祸。”
“在此周围的部族村落,上百年无有战乱灾祸——什么地震泥石流山洪都是绕道走的。同时,龙眼四周土地肥沃,山水林木、金属矿洞资源更是无穷无尽。活脱一个1:1复刻的黔西南桃花源。”
“那祸是什么?”凌岓追问。
“祸嘛,众说纷纭。最多的一种说法是,这只龙眼是地上天眼,顺应天意监视人间的一举一动。”
“如有悖逆天道,十恶不赦之人,死后都是要在这里接受天刑的。据说这一带总有些难以解释的现象发生,就是这个原因。这里不仅是龙眼,不仅是资源丰富的宝库,还是屠戮恶鬼的刑场。”
“这算什么祸。“听完,这头的人只差没拍手称绝了,“这不就是真正的天降正义嘛。如果只是经常有阿飘出没,那也还够不上祸的标准吧。”
“因为他漏说了一点。”来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凌岓身后,“之所以说这里是祸,关键不在于恶鬼,而在于这里能将良善者的恶意放到最大,然后屠戮满怀恶意的生魂。”
“抱歉,不是有意听你电话的,我出来接水,你声音开太大了。”说完,姜泠又向面前的人微微欠了欠身以示歉意。
“可这样说的话,附近千百年来的居民,岂不是早该被?”凌岓想了想,对这个解释不大相信。
“因为从没有人真正进入过龙眼。那些部族村落只是分布在龙眼周边而已。”回答他的声音平静、冰冷。
“没错,还有一种说法说,龙眼周围的部落都是为守护龙眼而存在的。这个六溪村就是其中实力最强的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繁衍至今还存在的村落。”洪钟补充道。
“何况,你怎么知道这周围的人没有受到影响呢?”姜泠接上洪钟的话,向面对着的男人浅浅一笑。
凌岓对上姜泠眼睛的一刹那,遍体生寒——她那双看不见任何事物的眸子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会把同她对视的人的目光牢牢吸住,但也同时看得人发冷。
“姜大夫好久不见啊。”洪钟倒是热情打招呼,“小姜大夫最近怎么样,还不错吧?”
“挺好的,多谢关心。”姜泠简单回答了一句,然后转身回到了软卧间,凌岓这才回过神来。
“小凌同学,你不厚道。”
“我怎么了?”凌岓还在想姜泠说的那些话,又觉得她和洪钟似乎挺熟的样子。
“你跟小姜大夫在一起也不跟我说一声,搞得我好像很没文化一样。”洪钟佯装埋怨,实际上是想听到些八卦。
“我们是意外碰到的,我也不知道她会听到你说的那些话。”电话这头的人耐心解释——火车上有点吵,耳机又忘了充电。凌岓靠近车门才开的免提,却没想到还是被姜泠听去了。
“你们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什么什么地步?”凌岓反应过来,无语极了,“我都说了这次是意外碰到的,我们统共才见了没几次,发展什么发展…”
“好了,别不承认。”洪钟唱完反调,又换了一副神秘兮兮的语气,“老弟,你知不知道小姜大夫就是韩先生之前要找的骨医?”
“猜到了。”凌岓见怪不怪。
“你小子还挺聪明。”洪钟随口一夸,继续道,“骨医这个行当流传到现在都快要消失了。就剩下小姜大夫这么一根独苗,你趁早还是别打人家主意。”
“什么意思?”凌岓本身也没对姜泠打什么歪主意,只是话赶话到这儿了,顺口接上一句。
“我听说,小姜大夫是第九十九代骨医,偏偏保下这根独苗的代价是没有心。”
“嗯,她看着是挺没心没肺。”想起姜泠万面如冰的面色,凌岓点点头表示赞同。
“我可没跟你开玩笑。小姜大夫那是真的没有心,物理意义上的那种!”洪钟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你想啊,没有心是什么概念?那不就相当于不是活人吗?你要是打主意打到她身上,那岂不是等于…”
“她是真的没有心,物理意义上的那种”。
这句话在凌岓耳边炸起一道惊雷,他的耳朵嗡嗡直响,洪钟后面说了什么一句都没听进去。
对面“喂”了半天无人应答,便把电话挂断了。
许久,凌岓还盯着姜泠方才经过的走廊发愣:难道这两天和自己朝夕相处的这个姑娘真的不是人?
第15章 篇二:六溪女·七月十五中元节
一夜浅眠。再睁眼时,大地已经披上了一层火红的霞光,连带着车里四个各怀心事的人面上也被染了一片天然胭脂。
“兴州到了啊。”乘务员一把拉开软卧间的门,瞥了一眼收拾好东西的四个人,点点头,“马上到兴州了,别忘了带好行李和随身物品。”
“兴州有什么好吃的吗?”到了目的地,关扬的心反而定了下来,他摸一摸自己咕噜咕噜叫的肚子,开始搜索美食攻略。
车站门口的小店不少,各个升腾着白蒙蒙的水汽。关扬扫视一圈,径直走向一家苍蝇小馆。
小馆虽小,人却不少。统共八张桌子,七张都坐满了人。还剩一张只坐了一位食客,见到四人进店,还特意往墙边挪了挪。
店墙上贴着几张红纸,上头牛头大的字印着:本店招牌:秘制羊肉粉、红烧牛肉粉、安龙剪粉!
大字下面还有一行不大不小的黄字:本店已有三百年历史,食材采用正宗黑山羊肉!祖传秘制酸萝卜丁!正宗粉,家乡味!
“老板,来四碗秘制羊肉粉!”柜台没人,凌岓就冲着取餐的窗口喊了一嗓子。
听见后厨的人应声回了句“好勒!”,他便扫码付了钱。
“嘶,忘了问你们有没有什么忌口或者不吃的。”拿完筷子,凌岓才一拍脑袋想起来这一茬儿。
“你还不知道我,我从不挑食。”香气从窗口飘出来,关扬咽了咽口水,眼神飘到了后厨。
“没有。”听到两位女士异口同声的回答,点餐的人这才松了口气。
店老板是个盘着发的中年女人,一张圆脸看起来热情又精干。她一手端着一个餐盘,每个餐盘里都放着一只海碗和三个小碟子。
海碗最上面,一半是码得整整齐齐的羊肉片,另一半是红粉的酸萝卜丁和绿油油的葱花。三个小碟子里则装着两碟小菜和一碗辣椒蘸料。
“快尝尝,味道咋样。”女老板笑眯眯地看着新来的客人,还不忘给这一桌添上一盒餐巾纸。
“就是这个味儿,就是这个味儿!”关扬沿着碗边先吸了一口汤,赞不绝口。
凌岓紧跟着嗦了一筷子粉,又夹起一片羊肉,就着葱花和酸萝卜咽下肚,昨晚残留下来的困倦立时便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辣椒酱香极了,没有半点剌嗓子的刺痛感;饱蘸鲜醇汤汁的雪白米粉入口便能滑进胃里;羊肉熟而不烂,肥而不膻,再配上鲜香酸甜的萝卜丁和爽口的葱花,这简直就是绝无仅有的美味。
“老板好手艺!”饶是吃过许多美食的凌岓,此刻也由衷夸出这句话来,“果然是高手在民间,苍蝇馆子里出学问呐!”
“太过奖了!”老板娘被人这么一夸,咯咯笑起来,“赶早不如赶巧,今天只卖一百碗粉,你们刚巧赶上第九十八碗。”
“嗬,这么好的生意,怎么只卖一百碗?”闻言,关扬抬起头来,多年写文章跑新闻的职业敏感让他立刻察觉到了新的素材。
“今天是大日子啊,得赶着回家‘烧包’呢!”老板娘起先被问得一愣,随后又继续笑起来,“不过你们是外地来的游客,不讲究这些,只管吃好喝好就是了!”
“大日子?什么大日子?”这下,连着几天都寡言少语的贺一川也被勾起了兴趣,低着头问。
“七月十五,中元节。”姜泠吃得斯文,面前的粉还剩许多。
“嗯,这姑娘一看就没忘传统节日!”女老板多看了姜泠几眼,对眼前这个漂亮姑娘心生好感。
“中元节我知道,可这‘烧包’是什么?是特有的习俗吗?”凌岓饶有兴趣地追问。
“算是吧,就是我们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习惯嘛。”店里还没进新的客人,女老板索性拉过一张圆凳坐下。
“说白了就是烧纸钱。准备一个纸包,屋里头的老人写上祖宗的名字和埋的地方,小孩子折些金银元宝,再和纸钱一起放进去。过了晚饭,全家人一起去烧,这就是‘烧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