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夷月望着靖安言神色复杂的脸,试探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靖安言摇了摇头,太过冗余的讯息只会把夷月的推测也闭塞掉:“你还有别的什么发现吗?”
夷月一僵,期期艾艾道:“……有。”
“什么?”
“……我发现了叶长缈给绥西侯寄的一封信。”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靖安言还以为自己耳朵坏了:“谁?”
“叶长缈。”夷月喉头一滚,“……我师父,你兄弟。叶梵缇他哥哥。”
靖安言眼瞳一缩:“这不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能,所以我反复检查了很多遍,我认得师父的字迹,我也看得出,那正是他当年还是南疆大祭司时候的私章。落款时间正是他被勒乌图罢黜的那年,换成大魏历,是……”
靖安言神魂出窍一般喃喃:“昭兴十年。”
“九九重阳。”夷月写道,“算算日子,应该是他作为大祭司时寄出的最后一封信,信上写着:”
“及行迷之未远。”
一字一笔落下,仿佛叶长缈温润淡定的嗓音又在耳边浮现。
“还有一言,既说与你听,也说与我一故友。”
靖安言眸子一缩。
“如果一个人真的想构陷什么罪名,是无需被构陷那人当真做了什么的,一切无非是,顺势而为,天时地利。”
靖安言腾地站起。
夷月吓了一跳,手一抖,豆大的墨汁甩出去一道狂放的痕迹,一如靖安言躁动不安的内心。
叶长缈,你这个人……靖安言咬牙切齿地想道。
莫非真的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不成?
错了,错了!
他一开始想的本是,夷月这边露了什么马脚,于是封钧迫不及待地要对他们三个人动手,想用尤姑娘之死来做些什么。
但不是,但不对!
他只是想对付封长念一个人!!
没有理由,他们有没有马脚都不重要,无论今天跟着封长念来的人是谁,他完全只是借着这件事,要给封长念泼一个脏水!
叶长缈那厮知道靖安言一向是个想得多的,于是居然在七年前就在这里埋了一道,说给七年后的靖安言听。
靠!
靠!!!
靖安言抓着纸一团:“把它烧了,然后,在房间里别出来。”
夷月惊慌站起:“发生什么事了!?”
“阿月,你现在手上的证据至关重要,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等我回来。”靖安言从包中抽出一把短匕藏进广袖,“我去救你封哥。”
另一边,封长念全然没意料到暗箭居然早已对准了自己的后心。
他跟着仵作再度验尸,又重新勘察了一遍现场,最终只能得到一个结论:“……我倾向于杀手应是从大门逃走的,而且也是从大门进来的。”
尤氏母亲刚从昏厥中缓过心神,不可置信道:“封大人,你是说……”
“门口死了的那个丫鬟,应该是一名死士,”封长念道,“你们且去确认一番她是否是你们家生丫鬟,若是,那是否面容存在易容,若不是,那更大概率就是了。”
尤家人只顾着围着女儿的尸首检查,完全没来得及探查那死在门槛上的小姑娘。
果不其然,封长念指尖搓了些撕毁易容的粉末,露出一张尤家根本不认识的一张女子面庞来。
在众人的惊呼中,封长念示意封玦帮他搜查一下这丫鬟的尸身,最终在贴身布包里翻出来一柄铁器。
“这估计就是凶器了。”封玦终于露出了些喜色,“总算是有了几分头绪,哥,多亏了你。”
封长念无意间扫了一眼人群,和被众人簇拥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的封钧对上了视线,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有种不对劲的感觉。
封钧眼睛肿得如两颗核桃,可就在这时,居然咧开唇角,冲他诡异地一笑。
封长念当即喝道:“阿玦——”
封玦已经把凶器拆了出来,眼睛蓦地瞪大。
“这是……”封玦颤着声不敢言语,几乎想立刻把这凶器塞回布包里,再远远地给它扔出去。
倒是一旁的封瑞,看见这东西时眼前一亮,差点儿从人群中蹿出来,大声叫嚷道:“这不是大伯送给堂哥的生辰贺礼吗?!那把短匕!!堂哥之前特别喜欢的!堂哥,不,封珩!为什么它会出现在杀害尤姑娘的凶手身上,你说话啊!!!”
第43章 谋算
到底是来晚一步。
靖安言一口气未敢多喘, 跑到尤府时,众人已将封长念团团围住。
尤氏的母亲最为崩溃,若不是封玦死命拦着, 整个人都要披头散发地扑到封长念身上去, 口中崩溃地喊到:“我女儿与你有什么仇什么怨!你为什么要下此毒手!为什么!!!”
封钧也不敢置信道:“阿珩……究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回事儿?他倒是想知道怎么回事!!!
封长念还来不及说话, 腰间蓦地一轻,靖安言不知何时拦在他身前,从他腰间抽出了墨痕剑。
剑光一线, 惊得众人纷纷退避, 靖安言挡在他身前,另一只手紧紧攥住封长念的手腕:“诸位, 包拯断案尚且都做不到一件证物钉死凶手,如今只凭一把凶器,就断定封珩杀人,要他解释,诸位的脑子是不是该控控水?”
“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可抵赖的!”封瑞在人群中上蹿下跳,又迫于墨痕剑凛冽的剑锋不敢上前一步, “你是他带来的人, 当然听他说话,可昨日夜间子时,谁知道他在哪,谁能作证他在哪?!”
封瑞越说越激动:“我先说!昨夜我们喝酒到亥时末,他就离席了,之后再也未见人,直到丑时初,巡逻的卫兵才在树林中看见了他, 腿上还有伤痕——大半夜的,你不在帐子里睡觉,在做什么!”
封长念厉声反驳:“我腿上有伤痕,哪里来的,封远吉你不知道?还是二叔你不清楚?!”
封钧当即打蛇随杆上,从眼眶中掉出两滴泪珠来:“阿珩啊,兄长走得早,我也想好好照顾你,但是马场诸多危险,磕磕碰碰很正常,你不能因为这件事就觉得二叔想害你,从而怀恨在心呐。”
靖安言暗骂一句,这老王八蛋就是算准了,马场受伤一箭双雕,成则成,不成还有后面的事儿等着。
谁说他蠢,这戏演的比靖安言近十年来每一场都精妙绝伦。
“你说啊,你说啊!”封瑞愈发得意,在尤氏父母怒吼中挑衅,“你昨晚子时干什么去了,如实招来!!”
“他和我在一起。”靖安言微微抬高声量,引得众人一怔,“昨晚子时,整整一个时辰,他都跟我在一起,在一个帐子里,一步未曾离开过我的身边。”
封瑞脸色微妙一变,当即打准了主意,估摸着靖安言是不好意思讲的,于是道:“你们在一起?做什么?大半夜的两个男人,居然还能在一起?骗谁呢!?”
“两个男人怎么的,封大公子风流远近闻名,这点事儿还要同你细讲吗?”靖安言眼波一剜,“真想听,建议你去街边摊子上,淘两本春.宫.图,里面比我讲的详细多了,自己慢慢看去。”
封瑞:“……”
不只是他,就连尤氏父母都被靖安言这毫无遮拦的坦诚讲得虎躯一震,靖安言才不管那些,从小到大,左清明和靖深在他耳边叨叨的最多的就是体统二字。
体统?他靖安言最不会了。
封长念不好意思胡扯,他好意思,还问吗?上下嘴皮一碰,再细节的事儿只要你敢听,我就敢说。
还问吗?!
静默,封玦眼珠一转,当即拦在两人身前:“诸位,阿言公子说的不无道理,此事疑点重重,就算有引子,也不可立即定论,诸位若信得过,此事交给我来办。”
封玦的人品和能力还是靠得住的,尤氏父母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俩“奸夫淫夫”,带着一众人陆陆续续走了。
封钧无言地望着封长念,然后重重地拍了拍封玦的肩膀,带着封瑞也离开了:“阿玦,好、好、查。”
封玦头痛地望着自家父亲和哥哥走远,一口气不上不下堵在那里,被一只手轻轻拂去。
封长念站在她身后,眼神中有着自责:“阿玦,此事……”
“没办法,冲你来的,我看出来了。”封玦无奈地苦笑一下,“这件事,交给别人我爹不会善罢甘休的,但若交给他的人,恐怕没个善终,只有我,才最为合适。”
“……我能做些什么?”
“你现在就是什么都别做,相信我,一定会找出证据,把你救出来的。”封玦只有在此刻才有些小女儿情态,“哥,相信我。”
“只是……”
靖安言猝然插话:“只是,封玦小姐,此事你父亲明摆着想对你珩哥痛下杀手,无论你交出多大的铁证,只怕都无法令他满意,也会令自己身陷囹圄。”
封玦何尝不知,可她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