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秦慕修自认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但此时,只要他手里有把镜子,就能看到自己的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咸菜疙瘩——
  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还是个女的!
  两辈子都没长过这个见识。
  章诗诗见他俊秀的脸庞都扭曲了,还以为他也是在为错过这段姻缘伤怀呢,柔下声音,娇滴滴的就要往他怀中压。
  “修表哥,咱们现在也不晚啊!秦鹏上战场了,是死是活谁说得清?就算大难不死,回来都不知道猴年马月了,我难道还一直守活寡不成?至于你那边,那个村姑还不好解决么?”
  秦慕修侧身躲开,凝眉看她,“怎么解决?”
  “休了!”见秦慕修回应,章诗诗也顾不得没扑中,眉飞色舞道,“我让人给大梁动手脚,还有拐走妙妙,都是为了让那个村姑在村里和这个家里抬不起头,你想啊,她一个晦名远播的女人,还把家里的孩子给丢了,不打死她都算仁慈了,休了她就是大发慈悲。绝不会有人说修表哥半个字不是。”
  秦慕修嘴角无漾出一丝冷酷的笑意,“确实是好主意。但现在大梁的事儿过去了,妙妙也找回来了,不好休她了,怎么办呢?”
  “这些事儿,说过去就过去了,说没过去,也没过去啊!
  大梁塌掉之后,奶就拉肚子,就因为她老人家拉肚子,妙妙才会跟着那个村姑一起到镇上抓药,差点弄丢,到现在,奶不都还因为拉肚子虚着了么?村里最不缺的可就是长舌妇。
  舅妈嘴巴大,人又不是很机灵,咱们可以利用舅妈把这事儿传出去,一传十,十传百,不多久十里八乡就知道她赵锦儿是个克家扫把星。
  而且,她嫁过来这么久,也没怀个一男半女,到时候,修表哥你就借口她犯了七出之条里的不生养,给她休出去,不就得了?”
  章诗诗越说越兴奋,脸蛋都红扑扑的泛出油光。
  丝毫没有注意到秦慕修眼底的嫌恶和杀机。
  他的声调越来越冷,“确实是好主意啊!但我病了这些年,万一人家说有毛病的是我,不是她,那可咋办?咱家隔壁老方家的媳妇,就因为她男人不能生被娘家兄弟接回去了,老方家闹了好大一个笑话,方俊到现在还愁着讨不上新媳妇呢。”
  章诗诗妩媚一笑,“我不是在这等着修表哥吗?修表哥只要把那个村姑一休,我就跟了修表哥,修表哥哪用得着担心娶不着媳妇?”
  秦慕修低头沉吟,“你的计划确实很周密,现在万事俱备,我就是怕奶不同意,毕竟她很喜欢锦儿这个孙媳妇你也知道的,而且我家那口子,你别看她平时好说话,性子也是个犟的,万一闹将起来,死活不肯走呢?”
  章诗诗狭长的凤眸微眯,蓦的凶狠狠道 ,“这两人若是当真如此冥顽不灵,挡着咱俩的好日子,那就怨不得我下狠手了。”
  “怎么下狠手?”
  “不过就是把泻药换成老鼠药的事儿。”章诗诗不以为意道。
  “奶之前闹肚子,也是你下的药?”秦慕修语调微变。
  章诗诗连忙压低声音,“我就是是想让大家早些知道,那个村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扫帚星,所以给外婆下了点巴豆,巴豆嘛,会让人泻个几天,又要不了命,还不容易被发现……修表哥,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秦慕修周身散发着一股寒若冰山的气息,一言未发,可章诗诗已经觉得自己的身上被刺了无数眼刀。
  她还是第一次因为一个人的眼神,既感到如此害怕。
  “滚。”暗影中的秦慕修面无表情,像尊毫无感情的泥塑。
  “在我改变主意之前,收拾好你全部家当,自己找个理由跟奶和大娘解释,然后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
  章诗诗一时回不过神。
  半晌才意识到,他第一次跟自己说这么多,只不过是为了套话而已。
  “修……”
  “闭嘴,我跟你毫无关系。”被这样的女人喊一声表哥,都好像脏了身份。
  章诗诗感觉自己上当了, 她掏心掏肝的把一切都告诉了他,竟然换来他一句滚。
  滚回家?不被她爹打死也会被她娘骂死!
  “我……我不走!”
  “我是在跟你商量吗?”秦慕修眸深如渊,“你现在要么滚,之前的事我当不知道,要么我赶你滚,到时候,老秦家的门,你就这辈子都别想进了。”
  章诗诗似乎明白在秦慕修这里,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当即开始撒泼,“你凭什么赶我走?我是秦鹏的老婆,是老秦家的媳妇!”
  秦慕修被她气笑了,“你刚刚不是还诅咒秦鹏死么?不是还说不可能为他守活寡吗?”
  “我、我……你管我呢!”
  秦慕修多一个字都不愿意再跟她啰嗦,直接从袖中掏出两张纸,白纸黑字,底下还有红色的手印儿。
  “你在城里长大,应该认字的吧?”
  秦二云一心想让自己女儿攀高枝儿,大户人家的主母要管家看账本,可不能当睁眼瞎,因此打小就把她送到女塾认了两年字。
  章诗诗瞪大眼睛,看清楚那两张纸的内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你、你……”
  秦慕修收起纸,细细叠好塞回袖中,“这是我给你的第三条路,你自己不走也行,我把这两份证词交到县衙去,县大牢会派人来把你拉去,牢底坐穿。”
  第149章 家的概念
  秦慕修手里拿的是两张证词,一张由架大梁的工人摁了手印儿,一张是那货郎摁的。
  把章诗诗唆使他们干坏事谋人性命的罪行交代得清清楚楚。
  秦慕修还逼问出两人的住址,将来若上衙门,势必把这两人拎出来作证。
  有这两张纸,确实可以将章诗诗送进大牢坐穿牢底。
  就在秦慕修转身之际,章诗诗突的一把抓住他的衣摆。
  秦慕修狠狠看向她,“还要攀扯吗?”
  章诗诗满眼的不甘心,正要说什么,赵锦儿的声音传了过来。
  “阿修,水打好了吗?”
  秦慕修就毫不客气的将她推开。
  他看着文弱,但手上的劲力却不小,章诗诗差点打个踉跄,又气又委屈,都快哭了。
  之前对秦慕修那种求而不得的占有欲,化作一股深深的怨念:
  敢耍我,秦慕修、赵锦儿,你们给我等着!两张纸,就想赶我出老秦家?门都没有!
  赵锦儿半晌没等回秦慕修,心里便有些着急,站在门口往灶房方向唤他。
  见他空手而出,灶房里又黑咕隆咚的,心里便有些疑惑,“没打到水吗?”
  章诗诗就在这时扭着腰肢出来了,胸口故意解开两颗纽扣,见到赵锦儿,示威似的,从她身边扭过去。
  赵锦儿一阵恶寒,还没来得及不痛快,秦慕修已经道,“跟二嫂聊了几句,等会我们在自己房里烧水吧。”
  大大方方,坦坦荡荡。
  其实秦慕修根本不用解释,赵锦儿对他也不会有任何怀疑。
  倒是章诗诗听了,咬着牙,对地啐了一口。
  赵锦儿低声问道,“你得罪二嫂了吗?”
  秦慕修冲她温柔的笑,“不必理她。”
  听他这么说,赵锦儿倒是有些担忧:阿修待人从来都是彬彬有礼的,鲜少这样直白的对谁表现出 厌恶。
  刚才在灶房,这两人指定发生口角了。
  虽然她也打心眼里不喜欢章诗诗,但毕竟是一家人,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撕破脸可不好。
  便劝道,“阿修,二嫂性子是古怪了些,但二哥待咱们那么好,二嫂一个人在家,咱们怎么也得照看着些。”
  看着自家善良单纯又知恩图报的小媳妇,秦慕修不想告诉她事实的真相——
  章诗诗的所作所为,说出来都污了锦儿的耳朵。
  妙妙跟赵锦儿一同上街走丢那天,章诗诗也鬼唧唧的不见了大半天,秦慕修凭直觉就觉得此事跟章诗诗相干。
  为了逼她承认,他先去找了架大梁的工人,工人承认了是章诗诗买通他给大梁做手脚。
  秦慕修便带着工人直接找章诗诗对质,逼问她妙妙的下落。
  章诗诗知道躲不过,便道那货郎跟她相识,带妙妙走,只是觉得妙妙可爱,想跟老秦家开个玩笑罢了。
  秦慕修怕把她逼急了,她不肯交出妙妙,便睁只眼闭只眼没说什么,只叫她让人赶紧把妙妙送回来。
  章诗诗这厢见秦慕修已经识破,也不敢再作恶,连忙追去货郎家,让货郎把妙妙还了回来。
  而章诗诗给货郎和工人的赃银,都被秦慕修讨回来,交给刘美玉做补偿了。
  饶是秦老太没被大梁砸中,妙妙也回来了,秦慕修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这等蛇蝎心肠的女人,是坚决不能再留在老秦家的。
  便提出让她回娘家去,等秦鹏什么时候退伍再回来。
  没想到她赖了几天装得跟没事人一样,绝口不提回娘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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