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月蕴溪说:“再然后,只试了两天,第三天我们就结束了。”
  鹿呦诧异:“这么快?”
  月蕴溪温声说:“第一天确认关系,第二天乐团庆功宴,玩了个类似真心话的游戏。她问了我有关你的事。”
  鹿呦静静等着下文。
  停了半晌,月蕴溪理清了那天的事,才再开口:“那天喝的有点多,兴头上每个人都拿起手边的乐器演奏自己最喜欢的音乐,不论古典、爵士、摇滚、流行,氛围很好,导致喝的更多。”
  鹿呦想象着现场的热闹与欢快,很感兴趣地问:“你奏了什么曲?”
  “食野,副歌部分。”
  鹿呦感觉心脏被抓了一下。
  “大约是酒精作祟吧,elena问起你的那一刻,让我觉得积压的情绪拥有了一个出口。我跟她说了很多,说你这个人,说我们的事,说我遇见你,是三线遇到了g谱号,我心里奏出的每一个升降号都是为你。”
  鹿呦侧卧在那里,一动不动,可是身体就像是游在了五线谱里,音符簇拥着她,每一片里都有月蕴溪的情意。
  “在elena所拥有的国籍里,同性婚姻是合法的,在她的成长环境中,身边的每个人会很热烈地表达自己对人事物的喜欢。所以她理解不了暗恋这种隐晦的情感,极度不赞成暗里着迷不争不抢的行为。”
  “elena说你们为此争论起来,没争出输赢。”鹿呦接话,“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跟她争的。”
  “像复读机一样,强调这是文化差异。”
  鹿呦笑说:“你这样,有点气人。”
  月蕴溪承认,“她被气得睡不着,凌晨打电话跟我说,等你和陶芯分手了,她就去追你,好让我知道后悔的滋味。”
  鹿呦愣了一下,哭笑不得。
  “她很少开玩笑,我能感觉到,她对你十分好奇。我也十分确信,你们如果接触了,她会喜欢上你的。”
  鹿呦眼睫重重一颤,恍然明白了,为什么elena想邀她出去吃饭,会激发出月蕴溪对她的占有欲。
  “第三天早上见面,我们同时向对方提了分手。”
  简直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不可思议的神情在鹿呦脸上凝固了好几秒,才被收敛下去。
  她扯过枕头旁边的玩偶搂进怀里,只在心里感叹,没吭声。
  见状,月蕴溪柔声道:“问题都问完了?准备睡了?”
  鹿呦含混地“嗯”了声。
  “那我关灯咯。”
  “好。”
  月蕴溪扭身旋转台灯开关,犹如退潮一般,昏黄的光晕逐渐缩小,光亮渐渐暗淡。
  直到黑暗将整个空间铺满。
  与她前些时日半夜睁眼的场景太像了,而那时,月蕴溪不在她身边。
  “月蕴溪。”鹿呦支着耳朵听着动静。
  “我在。”
  窸窸窣窣的声响里,鹿呦捕捉到靠近的气息,放轻的呼吸,以及橘柚的清香。
  柔凉的吻落了下来,着陆在鼻尖上。
  鹿呦笑着抬了抬下颌,黑暗中摸索到月蕴溪唇瓣,将自己的唇送上去,“在这里。”
  月蕴溪含住她下唇,揉捻轻抿。
  在厮磨的空隙里,鹿呦向她确认:“你是故意亲我鼻子呢,还是没找到地方?”
  “没找到。”月蕴溪话锋一转,“但,匹诺曹的鼻子也很值得一亲。”
  鹿呦用鼻尖胡乱蹭她脸颊:“哪里匹诺曹了,哪里匹诺曹了。”
  鼻尖尖是凉的,时不时会碰触到脸上的唇是微湿柔软的,而拂面的呼吸是温热的,像羽毛,挠得有点痒。
  月蕴溪笑说:“听说piazzadisanlorenzo广场,有路边小摊卖手工的木雕匹诺曹。”
  鹿呦感兴趣地一挑眉,却是佯装矜持地问:“然后呢?”
  月蕴溪柔声提议:“等我好了,我们去买好不好?很可爱的。”
  鹿呦几乎快装不下去:“那你赶紧好咯。”
  月蕴溪似是因为她答应而感到满足,又似是已经看穿她,低低地笑了声。
  在寂静的夜晚,有种撩人的突兀。
  被体温烘过的香味,似乎有安神的功效,偏偏低笑声抓耳。
  鹿呦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跃动在困意里,挣扎出舍不得睡的轨迹。
  “跟我说说,你以前在乐团经历过的趣事吧。”
  “嗯——”月蕴溪拖着长音,想了想,开始了叙述。
  她有意说些很温暖的日常,不会激起情绪的波澜,温柔的话音像淌在耳边的清泉。
  清泠而柔滑的调调,叫人昏昏欲睡。
  鹿呦眼皮耷拉下去,又被费劲地抬起,渐渐的,越来越抬不动。
  见状,月蕴溪撕了一袋眼罩给她戴上。
  窸窣的声响,将鹿呦游离在涣散边缘的意识稍稍拉回。
  她搂紧玩偶,陡然想起被遗漏的问题,“对了,录音……什么时候,才算是,用在刀刃上?”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月蕴溪的声音,放得很轻,而内容乃至标点都注有潮湿的份量。
  像窗外骤然落下的细雨,淅淅沥沥地,往下坠,直落进她心里。
  “当我感觉到,你不再爱我,而我又任性地不想放手的时候。”
  鹿呦正犯困,没多想,哼笑一声,随口调侃:“强扭的瓜不甜。”
  “也许,但一定解渴。”
  鹿呦从快入梦的状态短暂抽离了一下。
  月蕴溪抵着她的额头,语气虔诚而歉然,说的却是:“对不起,可以不用原谅我的卑劣。”
  鹿呦迷迷糊糊地想,真成强制爱了。
  她并不对此反感,只是有点惊讶,一面觉得月蕴溪的阴暗面比想象中的还要黑,一面又被一种柔软的情绪包裹住。
  因为知道,这个杀手锏是由月蕴溪的低安全感和低配得感组成的。
  更知道,“任性”一词,对月蕴溪来说,堪为奢侈。
  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鹿呦捉住月蕴溪的手,摸索着让她摊开掌心,而后,将自己的手放上去。
  是比任何言语都有力的回应。
  ——我将自己交给你,默许并纵容你的任性。
  第97章
  鹿呦睡醒时,眼罩已经不知道被扯到哪儿去了,强撑开的视线里,厚重的遮光帘垂顺地挂在窗前,室内昏暗一片。
  被子像长条抱枕被搂在怀里,半边身体晾在外面,没什么热乎气。
  蜷进被窝里,发觉“被套”都堆积在小腿处,她才陡然反应过来,这里是佛罗伦萨。
  翻身睁开眼睛,月蕴溪睡相极好地躺在另一床被窝里,秀眉紧紧蹙着,睡得很不安稳。
  鹿呦伸手过去,轻轻地抚平她的眉头,而后撑起身给她掖了掖被子。
  手慢慢停了下来。
  鹿呦抬眼,在昏暗的光线里,看月蕴溪已经舒展的睡颜,唇角不自觉地上扬,眼眶却在发热。
  原来,醒来觉得甚是爱你,是这样的感觉。
  她越凑越近,亲了亲月蕴溪的脸颊,微微的凉,很软的触感,像软弹的果冻。
  见月蕴溪毫无睡醒的迹象,她又得寸进尺地去碰嘴唇。
  碰了一下,没忍住,又碰了一下。
  蜻蜓点水的两下,轻而短暂。
  月蕴溪睡得依旧很沉。
  不知道是睡得晚,还是因为受伤了精神不足,比她这个舟车劳顿的还要困乏。
  鹿呦慢腾腾地转正身体,大概整理了一下好床单式的被套,躺下去,摸到手机按亮屏幕。
  上面挂了一串消息提示,鹿呦顾不上看,先将刺眼的亮度给调低了。
  身后一阵窸窣,鹿呦拿着手机被子蓦地被掀开,一团温软紧跟着就贴靠了过来。
  月蕴溪手臂搭在她腰上,“早。”
  “早。”鹿呦说,“我身上凉。”
  “没事,我给你暖。”月蕴溪声音有刚睡醒的沙哑,被笑意晕染出一股慵懒的韵味。
  鹿呦又无语又觉好笑,没说什么,因为知道说了月蕴溪也不会回自己的被窝。
  她也不敢转身把人赶回去,怕无意中弄到月蕴溪的伤口。
  “几点了?”月蕴溪问。
  鹿呦看了眼手机,倏然睁大眼睛,“19点23?!我们俩是猪么,这么能睡?”
  “……是不是没开自动调整,显示的还是北京时间?”月蕴溪柔声提醒她,“在设置通用里。”
  鹿呦点进设置里,沉吟道:“还真是呢……行叭,只有我是猪。”
  月蕴溪轻笑,打趣说:“悲伤蛙进化了。”
  “可别提悲伤蛙了,我眼睛好累,肯定是肿了?”鹿呦用手机相机照了下,可惜太暗了,看不太清,但她能感觉到,不由懊恼道,“不知道等会儿怎么出门。”
  “出门做什么?”月蕴溪问。
  “买吃的呀,顺便买个正经的被套。”
  “可以点外卖。”
  鹿呦张了张口,想问app是什么,忽地感觉到月蕴溪的额头轻磕在了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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