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掌管世间万物的神和妖女厮混,日日夜夜极尽缠绵,天地在那段时间变得乖顺,天际里总会有祥瑞的云,人间司天监呈给皇帝的奏表里,次次皆有“国运绵长,天佑我朝。”
  后来生魂皆起,怨魂倾轧,天道欲除妖女以祭之,神为保住妖女性命,自散元魄稳息生灵。
  终了,自天地中来的神,归于天地间。
  此后人间有十年,灾祸不断,大旱,大水,连绵的山火,惊雷劈了皇宫,京城地龙翻身……
  因为天地失去了主人。
  唯因看完,觉得神仙还是高高在上比较好。
  她很会想象,她把川录闲想成文中的神,怀着小心思把自己想成妖女,到了天地要崩毁的那一步,她宁愿自己去死。
  尽管她和川录闲并没有像文中的神女和妖女一样共赴过巫山,可她已经得到过神女的吻。
  也足够了。
  那可是川录闲给她的亲吻,是不是,不要去计较眼前人的真心才会比较好呢?
  唯因望着川录闲安静的睡颜,良久没出声,待思维慢慢停滞下来,她才如梦初醒一般,单薄的肩膀动了动。
  眼睛已经适应黑暗,川录闲的面容复而变得清晰,唯因看见她眼角处的枕头濡湿一片。
  顿时,不想去管真心不真心了。
  怎么梦里也哭了呢?
  唯因往前一步,张嘴想唤她起来,却只出了一个单音便马上将声音收回去。
  转而伸手,轻扣住枕边那只玉白的手。
  握住常年冰凉的指尖,唯因轻轻捏。
  两三下,川录闲睁开眼。
  睫毛沾着泪珠,重得让睁眼的动作都艰难,鼻腔似被塞了棉花,喉咙里有张砂纸在磨,四肢灌了铅,远端醉酒一般不受她掌控。
  眼底是空茫荒寂的,情绪安然地待在瞳仁里。
  “起来吃饭了。”唯因见她醒来,低声说。
  视线动一下,川录闲温声唤她:“……唯因。”
  “嗯。怎么了?”
  川录闲任手被她握着,没说话。
  唯因感觉到川录闲在用视线勾勒她。
  从眼角,到鼻梁,从眉心,到下巴,川录闲的目光像是一片羽毛,一处一处轻拂而过,留下丝丝的痒。
  打量与这时目光的区别是什么?唯因在呼吸的缝隙里思考。
  大概,是这时的目光足够软,像一片海,能包容万物,就算溺亡在里面,至极柔软的水也会将她包裹,会将她的躯体填满。
  她愿意溺在川录闲的眼睛里。唯因想。
  “我梦到了好多。”川录闲倏地开口。
  唯因听见了她的话,不想去追问。
  追问的话,川录闲会再回忆一遍,就会再难受一遍。
  她只回答:“能起来吗?我炖了鸡汤,马上蒸蛋和炒番茄炒蛋,你能起来的话就慢慢起床,大概二十分钟之后吃饭。你要是起不来,我就把菜端进来。”
  川录闲用脸颊蹭一下枕头:“能起来。”
  对唯因的心思很了然。
  “那我去厨房了,你慢慢起来。”唯因松开手,扶着床沿起身。
  “嗯。”
  走出卧室,眼睛被光闪了一下,唯因撑住门框缓上几秒,而后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鸡蛋来打上。
  热气还是从炖锅里往外冒,煮上山药之后香味里更多了一丝甜,唯因认真打蛋,神思在筷子敲击碗壁的声响里渐渐平缓。
  切番茄的时候差点把手指划出一个口子,她小小惊呼一声,左手缩在胸前心有余悸。
  心理建设半分钟,她重新站到菜板前,战战兢兢继续操作。
  开始炒的时候很有先见之明,把洗碗用的手套戴上了,直接规避掉被热油烫得吱哇乱叫的可能。
  出锅自己先尝了一口,还算不错。唯因扬扬眉毛,自信装盘端去餐桌。
  跨出门看见川录闲走到客厅,扬声叫她等五分钟,等把蒸蛋和汤盛出来就能吃饭。
  川录闲按着太阳穴点点头,迈步去沙发。
  唯因加快动作,一趟一趟从厨房到餐厅,脚步声哒哒哒,挽在脑后的头发更散了。
  把饭碗装满放到餐桌上,唯因系着小围裙去客厅。
  川录闲抱着抱枕,侧头看她。
  在这之前有看见过唯因这副打扮吗?没有。
  之前她给唯因买了很多衣服,贵的便宜的都有,唯因都能穿得很好看。每次空暇去逛街,唯因换好衣服从试衣间里出来,她总能听到店员被惊艳到的抽气声。
  买多了,看多了,她觉得只有一个奢牌的衣服能配得上唯因。
  小公主风格,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穿的衣服。
  唯因穿在身上,比广告牌上的全球代言人好看一万倍。
  围裙不适合她。烟火气不该沾染她。
  川录闲望着刚走到身前的人:“这段时间,我们请个阿姨吧。”
  “啊?为什么?”唯因懵怔着坐下。
  “我记得,你很害怕刀。”
  胆小鬼害怕一切危险的东西。
  闻言,唯因眨眨眼,心里开始放烟花了。
  嘭嘭嘭,烟花一朵朵在眼前炸开,五光十色,斑斓梦幻,恰似神女的五彩烟霞,她恍若听见仙鹤啼鸣,下一刻,有无形灵韵在她眉间轻点。
  无需她虔诚祈祷,便得到一次降福。
  川录闲的关心对她来说就是一次降福。
  唯因低头,双手握到一起,对自己也对川录闲说:“可是我愿意的呀……”
  “只要是为了你,我就愿意的呀。”
  第86章 不爱施听云了。
  最后两人决定请一个单纯做饭的阿姨。
  因为唯因不太想要有别人在她们的生活里留下痕迹,也因为她自己内心的小九九,害怕旁人看出什么端倪。
  决定好,川录闲慢腾腾地坐到餐桌前,每个菜都尝了一口,实话实说地夸赞唯因,但属实没什么胃口,一口一口吃得有些无趣。
  唯因觉察出她的勉强,心里哼一声,吃了两口就把这人赶去客厅,自己把剩了九成的菜蒙上保鲜膜放进冰箱。
  咵叽关上冰箱门,她走到餐桌前收拾要洗的碗。
  简单冲洗后把碗放进洗碗机,按开开关,再拿了抹布出去擦餐桌,一圈两圈擦完,回厨房洗干净抹布挂到小挂钩上。
  做完这些,洗好手,把小围裙一摘,脚步略重跨去客厅。
  “我睡哪儿?”她坐到沙发一角。
  和川录闲隔了好几米远。
  闻言,川录闲转头看坐得离天远的唯因,沉重的思绪一动,却思索不出什么怪异之处,末了,只顺着她的话回答:“哪间房都可以。”
  “哪间房都可以?”
  “嗯。”
  唯因盯着她:“那和你睡一起可以吗?”
  说完话,她注视川录闲的神情,看见眼前这人脸上懵怔一瞬,而后双眼中便现出踌躇,抱着抱枕的双臂收紧几分,握着的双手指尖轻轻抖了一下。
  好吧。她就知道会是这样一副表情。
  不动声色将目光收回,她粲然一笑:“逗你的。”
  川录闲骗她那么多次,这次也就算扳回一局。
  三秒钟,脸上的笑慢慢回落,她把绑着头发的发圈一摘,套到手腕上,说:“那我随便找个房间。”
  视线凝在唯因的长发上,川录闲点头:“嗯。”
  没打算说话了,唯因起身往卧室区去。
  真随便选中一个房间,走到卧室里时扬声知会了川录闲一声,川录闲说知道了,随后耳朵里没听见唯因的声音,也没听见关门声。
  良久,唯因握着门把手,暗暗跺脚道:“睡觉了。”
  说完话,没等川录闲回答,“嘭”地把门一关,彻底没声响了。
  这是怎么了?
  川录闲轻皱眉头,自觉自己没什么错处,加上脑海中本就混沌,想不了然,几息后收了神思,端着水杯起身往卧室去。
  白天里睡太久,晚上精神就混乱又清醒,川录闲坐到窗边的躺椅上,视线从玻璃里望出去。
  窗外是夜晚的宁北,无数窗户里透出星星点点的光,霓虹灯在闪烁,飞鸟从夜空间经过,羽毛被染上五彩的颜色。
  现在不过将近晚上十点,这个时间对宁北来说才刚进入真正的晚上。
  今天的娱乐圈好像有什么活动,不远的一个会场里人声嘈杂,闪光灯不断闪烁,冷光落在女明星漂亮的裙子上是最好的点缀。
  北清的图书馆应该还座无虚席,很多人早上八点进门,到晚上十一点半才离馆。
  当然川录闲并不在这类同学的行列里。
  川录闲动一动脖颈,发丝在椅背上蹭乱。
  她从来不是什么好学生。
  好学生不会肖想自己的师父。
  以前师父问她想不想出国,她说不想,因为出国就很难见到师父了。上北清,是因为那样师父会高兴,要不然她就会拿着北清的分去清江大学,或者再降一级,洛河大学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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